皇帝们的死后生活 第395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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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太平公主的鬼影,从镇外飘进来,脖颈上裹着长长的白绫,在身后飘摇,面色铁青,七窍流血。
她穿着长长的、色泽斑斓似乎滴血的裙子,裙摆长长的拖在地上,指甲也长长的,在漆黑的深夜中发出诡异的怪笑,笑的就跟夜猫子进宅一样,伸出手直勾勾的盯着李隆基。
李妙儿专门请了专业给人梳头化妆的娘子,在太平公主的指点下,认认真真的画了这个鬼妆。很难呢,特意要了羊血洒在裙子上,脸上涂了唱戏的靛蓝粉末,七窍上涂了点朱砂墨。突然变长的指甲也难得,用层层的糯米纸加上鱼漂胶粘的厚而柔韧,搁在银质弯管里定型,又修成型,烧融的阿胶做胶水,粘在原本的指甲尖儿上。
办法总比困哪多。
李隆基坐在麦子地里看着鬼飘过来,他上无片瓦下无尺寸被褥,只有几块歪歪斜斜的自己用稻草编织的席子,看着倒像是裹尸首的芦席。淡定的看着对面的女鬼。
李妙儿幽幽的叫:“李~隆~基~~嗷~~”
李隆基不耐烦的问:“我赐你自尽,如何?你奈我何?”我已经如此悲惨,身陷囹圄,你闹鬼又能怎么样?鬼影丛丛又如何?我活着的时候或许会怕闹鬼,如今我也是鬼,你这样不疼不痒的喊叫几声,能让我缺半块皮肉?疼都不疼。现在困饿交加,还冷,还被人袭击,我怕你什么?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没本事的小鬼还不早早滚开。你还觉自己死的冤枉?”
李妙儿发了一会呆,我好像真不能把他怎么样:“哼!”她脚不沾地的飘向远方,飘向父母屋中。
夫妻二人正相拥而眠,鬼不一定需要睡觉,但只要想睡觉也能睡的很香。缠绵了一番,突然有一阵风吹进屋里,一个鬼影飘了进来。
指甲抓挠门的声音响起,响了两声,就听见吱嘎嘎的门响,两人都醒了,想起李隆基前期还试过偷袭,各自拔刀拔剑。
片刻之后,李妙儿抱着头蹲在地上大哭:“为啥打我,是你们叫我扮鬼,我敲门了,还打我呜呜呜呜。我太冤了。削我指头!!”
李治无语良久:“你扮的太像了,阿耶的风疾差点被你吓的复发。”一只带着尖尖长指甲的手勾开帷帐,凑过来一张七窍流血的脸,你知道我当时想起多少人吗???
武曌坐在旁边做西子捧心状,一只手都捂不住:“告诉你凡事要思虑周全,你这妆容能吓到李隆基,难道就吓不到我们?一路上吓坏了多少人?过些日子要是有人把你抓去,说你在阴间闹鬼,那就好笑了。”
“妹妹给我带了帷帽。下次我不来了,李隆基一点都不害怕。”
“吓的时间长了,他以为你黔驴技穷。”黔驴就两招,一个是大叫,一个是尥蹶子。妙儿现在还不行,她只有飘来飘去这一招,现在的情况还不适合用这招来吓人,可惜了,只吓唬了他几年就失效了。“以后你不用再扮鬼,这一招不能总用。”譬如当年,酷吏们为什么要研究大量恐怖诡异的刑法呢,人们被庭杖的次数多了,会适应——反正来俊臣是这么说的。
李隆基看着挫败飘走的鬼影,还有在远方传来的低吼惊叫,双手抱胸往后靠了靠,满心高兴。看他们现在都忙的很,一定没时间盯着自己。掀开席子,从席子下面掏出来一个和自己等比例的稻草人,稻草人头上包了黑布幞头,身上穿了衣裳,摆弄成背对着祖宗们的方向坐着。悄悄走了出去,去儿子屋里。
这儿子心里有怨,他知道。因为一个标准的好儿子绝不会那么老实听话,能一脸无辜的说‘祖宗们不让’就不给爹爹送酒肉享用、不帮着爹爹给三个女人传递书信,好儿子会宁可自己受苦受罚,哪怕是委曲求全、忍辱偷生,也要孝顺阿耶,满足阿耶的小心愿。李亨一点都不孝顺,之前都是装的!这件事他早就发现了!混蛋!别的好儿子——李弘——为他的母亲挡刀,而我儿子拿我挡骂。
李亨李倓都不在屋里,李隆基披着用泥土染色的深土色布,俯身潜行,悄悄摸摸的在镇子里寻找,始终没听见他们的声音。远远的看到镇子的另一端有星星点点的烛火在窗子里透出来,摸过去一看,是汉高祖刘邦家。还听见掷骰子、玩双陆棋、还有起身歌舞的声音。
刘高祖、赵飞燕、赵合德、孙权、杨广、韦香儿、李旦、李亨几个人在这里赌博。有钱的掏钱的,没有钱的歌舞一番以娱,或是讲黄段子说笑话,博众人一笑即可。
韦香儿虽然没有陪葬品,年轻时却姿容绝色,如今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略作媚态讲个黄段子,双方都十分开怀。
手执檀板击节而歌:“日高邻女笑相逢,慢束罗裙半露胸。莫向秋池照绿水,参差羞杀白芙蓉。”
李隆基:“呸!”唱的还挺好。他潜到窗口往里仔细看了看,没有李倓,看来那孩子不适应这种荒淫无度的场景。于是又悄悄摸摸的走了回去。一户人家五亩宅地,一边二十多家,这路途可不近。回去的半路上,汉武帝家里虽然没有烛光,却看到月下有两个人。
没错,李倓白天在这里借书看,聊的兴起,刘彻留他在月下对酌。
李隆基考虑了一下,汉武帝可能会鄙夷自己,但他没直接过来骂过我,应该不屑于给祖宗们通风报信。汉武帝和长孙皇后相交甚厚,对则天皇后却有些淡淡的厌恶。就大着胆子走了进去:“武帝。倓儿。”
李倓正和武帝探讨重整河山有多难,在地上画了地图。气呼呼的用木棍把河朔三镇戳了无数个小坑坑,又把另外几个军事要塞戳小坑坑。骂安史之乱的意思就是安禄山太混蛋了=玄宗用的什么人啊。又说起当年长安被攻破时,留守的将士疏于操练,根本没有组成有效的反击和抵抗,据说有些人连头盔都找不到,弓弦都上不上去。皇帝尚武时,大家都跟着习武打猎,皇帝沉迷歌舞时,大家都跟着沉迷歌舞。
这些话他没法和父亲说,只有置身事外的古人才好一起议论。
“哦,你还敢出来?”刘彻当然厌恶他,只不过不是自己的子孙,败坏的不是自己的江山,不必去骂。作为同样活得长、到老了做了糊涂事的皇帝,李隆基的事出现之后,不少人都用那种隐晦的‘死晚了而已不好啊,过犹不及’的表情看他,好气哦。管我什么事,这两者根本没有对比性。我的事都怪江充,他的事怪他自己。
李倓站了起来,脸上的一分酒意瞬间提高到八分,眼睛一眯,身子一晃,拱了拱手:“明,明皇啊。嗝儿~”
刘彻给他使了个眼色。
李倓实在不想卷入祖父‘你到底帮不帮我’的问题,一直都躲着他,今天没办法了。装醉也不行。“明皇不隐居沉思,出来做什么?”
李隆基差点气乐了,你管被画地为牢叫隐居沉思?就算麦子站得最高的时候,他们站在高处也能看到我在做什么。“你愿意为李亨驱使,也不愿意帮我一个小忙?”
李倓叹了口气:“毕竟是我父亲,当年的事是贱人作祟。”我说什么他都不听,张李二人说什么他都听,也气得我没办法。但是阿耶给我道歉了,还亲手烙饼给我,可以了。就当没这事儿,我是为了哥哥来的。
刘彻差点笑出声,正常情况下,他应该问他祖父要帮什么小忙。还真警惕,就是不搭腔。
李隆基忍气吞声的笑了笑:“是啊,我又何尝不是。”
李倓:恕我直言,你不是。你是真乐于让安禄山叫爹似得叫你陛下,然后对亲儿子百般提防,不屑一顾。不就是防备着儿子谋反嘛,按照汉武帝的说法,汉代家风是太后擅权皇帝找男宠皇后生不出孩子,大唐家风是儿子谋反。没想到吧,亲儿子和干儿子都有可能谋反。杨贵妃的义子就是你的义子啦。
他演技不是很好的扶额:“啊。”
刘彻好奇他能有什么法子,给他自己脱罪:“你深夜出逃,有何打算?”就算到了能出去的时候,没有我的牌子你也出不去。
书中暗表,汉武帝作为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曾经找杨广做过实验。杨广是被定性不许离开帝镇的,如果他拿到一块竹符,能走出去吗?镇长印章的法力有多强?能。杨广戴上一块竹符也能通过帝镇的壁垒。只不过他刚出去,又被刘彻给抓了回去——他只想做实验,不想害自己。
李隆基正色道:“李倓,你不要装醉,我只问你,你愿意让则天皇后在生前死后,欺压我们李唐皇帝么?”
李倓:恕我直言,我以前对则天皇后的观感也不太好,但是呢,在这里没有篡位的威胁之后,不用争权夺利,她看起来还不错。她现在只欺压你一个。对我还不错,亲切关怀,慈爱爽朗,健壮有力,还亲自帮我抬木料,说说笑笑的,叫人没法讨厌她。我阿耶喜欢王菱皇后,王菱皇后喜欢则天皇后。
刘彻呵呵一笑:“你阿耶,他阿耶,都对武曌俯首帖耳。你想让李倓如何?你也乐于让武氏压着,求之不得。”
李隆基刚开始没懂,琢磨了一下,说的是自己最近试图同时哄好武惠妃和杨贵妃二人的事。我从来不让她压着我!汉武帝这男女兼可的人,真是满心龌龊。他不会图谋倓儿的姿色吧?越是这么想越有可能啊!
李倓生前没有成婚,一直在忙军务,帮着父兄抵抗安史之乱,没有时间成婚,自然也没时间学习这些人生必备的小姿势。哥哥心疼他,安排了冥婚给他,也不知道去了何处。大概也能猜到点,嘿嘿的尬笑。
李隆基被一句黄段子噎了回去,沉吟片刻,寻思着自己得抽空提点李倓一句。孙子虽然不孝顺,祖父也不能眼瞧着他被年老好色的人引诱了。谁都知道汉武帝最喜欢年轻英俊的男孩子。又道:“我知道,你们都被则天皇后笼络了。罢了,你们那里斗得过她呢?你有空时给我寻两个三尺长的细竹竿,一个一尺长的粗竹筒过来。”夜晚的地上有散落的竹子,可是要锯、砍成段可不容易,声音太大,就是找死。
李倓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想了想:“行。我给你扔过去。”要是说什么都不行,那不合适。到底是不是被则天皇后利用了,他也不在意,他心中自有分寸,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自己心里明白。
刘彻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你回去吧。”
俩人还要继续谈论如何收服河朔三镇,在这种情况下如何提高皇帝对全国的控制力。
刘彻表示:我行,让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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