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们的死后生活 第372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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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绍正在按习惯,每天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顺便学习相术,远远的先看人的面相来分析,大部分人都会在进城时亟不可待的嘟囔自己的死因。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一个年轻的公主被鬼差带到地府,落在地上。他猛地站了起来:“且慢。这是,是我的妻子。”
太平公主一怔,抬起头来,认不出这是薛绍还是武攸暨。“你……”
薛绍抬手摘掉鬼差的面具,露出一张白皙,柔和的面庞,还有一双明亮温柔又无奈的大眼睛,他脸上有一点短短的胡须,却非常干净,也不显老,只是增加了一点岁月的柔和宁静:“你没忘了我吧?”
他笑了起来。太平公主的样貌还是他记忆中最后的样子,唔,似乎还稍微年轻一两岁,毕竟在冯小宝改名薛怀义,并强行塞入薛家族谱之后,夫妻二人都很气恼。
太平公主呆立当场,看着他有些说不出话,忽然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
“我,我常常想起你。”薛绍的生死是她一生中如鸿沟般的分界线,在那之前,她很快乐,是最快乐最受宠的公主,父亲千挑万选找了个英俊又温柔的夫婿,结婚时婚车太大,把坊门都拆了。在求情未果,薛绍死后,她才意识到生死存亡的危机,以及自己的地位——没有地位,说话也没有用。
薛绍又说:“我也是。你很累吧,跟我来。现在的房舍虽然很小,还记得我们曾经聊过,如果生在民间,成了贫贱夫妻,又会如何么?你已经三天没好好休息。”
太平公主沉默好一阵子,对年轻时自己的状态,幼稚的心态没有遗忘。
她忽然叹了口气:“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现在我们不适合了。
当初都以为,只要不反对天后,就不会有危险。
第252章
消息最灵通的的人,在城隍和阎君之下, 是门子。
薛绍知道她现在大不一样, 以前是个不问政治单纯快乐的小公主, 无忧无虑的和丈夫在一起游乐,赏玩歌舞风景, 夫妻俩在一起吟诗作赋。除此之外别无余事。有花不完的钱和食邑,永远不用为了地位而犯愁,那快乐的生活中没有任何事能叫人担忧——除了小宝宝生病。
后来则不同, 太平公主需要自保, 李武两家都有嫡系子孙被武后杀掉, 太平公主也在酷吏构陷的范围内,这样的环境下, 谁都会变。
这不碍事, 不论她生前有什么脾气秉性, 在地府这个环境下, 不论单纯与否,只能单纯的活着。等过些年去投胎。在地府生存的时间变短了, 也变得更珍贵。她能来到这里, 说明城隍不认为她应该立刻去下地狱, 毕竟诛杀二张、诛杀韦后其中她立下的功勋, 是她立身之本。
太平公主毫不迟疑的握住他的手, 跟着他离开城门口,她在寺庙中避难的三日没有合眼,现在却不觉疲惫:“你怎么沦落至此?”我的驸马都尉, 就算是死了,就算一开始没有厚葬,等则天皇后去世后才改葬,那也不至于沦为门卒啊。以他的才华,即便落魄如庶民,也,也可以凭借才华谋生。
薛绍笑而不答,只是凝望着她的脸,试图分析出什么。面相能看一个人的内心和性格,由内心决定命运,但他现在看不出来她的心:“现在踏踏实实的,不算很好,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太平公主不信这话,也只能默然哀叹,她本来对生活很有激情,只是自尽前万念俱灰:“杀姑母这在地府算是重罪么?”算是十恶大罪么?还是皇帝杀亲人也会有特权?
薛绍沉吟刹那,想起自己考了许久才通过的判官文凭:“你想杀他在先么?付诸行动了?”地府通常来说都鼓励这种被害者反杀凶手的事,给地狱省地方,证据确凿的直接无罪开释,但如果只是捕风捉影,就先下手为强,那可不算。
太平公主早听说过鬼神不可欺,就如实说:“有些举动,但他威胁我在先。”
她只希望能左右自己的命运更能左右别人命运,这不是巧了么,李隆基也是这么想的。左右皇帝、主宰天下的人只能有一个。
薛绍凝视她:“阴间对你的传闻纷纷扬扬,你想当皇帝么?”人们对美丽又强势的公主总是多加议论,说她豢养男宠,花天酒地,说她徇私舞弊弄权,也传说她不需要经过皇帝的同意,可以直接和丞相商议政事。可以说除了卖官鬻爵之外什么都干了,她不拿官爵换钱,而是换权。
他觉得其中创作的成分有点大。
太平公主微微有些害羞,和丈夫说起自己的野心时,让她感觉自己还是个羞涩的少女,竟有些难以启齿:“没有,我只想…让自己安全一点…”换一个乖巧懂事的皇帝,哥哥的儿子里,除了李隆基之外都很乖。
他令我不安,正如我令他不安。姚崇、宋璟、张说让李旦把李成器等诸王全部削去兵权,还想让我迁居蒲州(今山西永济),这是何等危险的讯息。
薛绍没在路上多问什么,这些事总得关起门来细细说,握住她的柔夷:“劳驾跟我步行回家。”
太平公主没挑剔什么,看路上很干净,来来往往的鬼魂摩肩擦踵,有时候互相穿梭而过,真是见了鬼了,实在吓人。她往薛绍身边躲了躲:“这些……都是鬼?”这么多鬼?
李承乾戳了戳旁边的胖子:“那是哪个公主?”
另一个门卒搭话道:“那谁知道了,那么多个公主。你们李唐都有四五十个公主了。当皇帝就是好啊,天天跟人生孩子玩。”
李建成鄙夷的看了一眼这几个门卒。
又有一个门卒同为宗室,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袖口:“话别这么说,嫁公主很费钱。当年唐太宗嫁女时不惜赏赐,嫁他的小妹妹们时得出一样的钱,叫人心痛的很。唐高祖十八个公主,唐太宗二十四个女儿,唐中宗九个女儿,当今太上皇十一个女儿。哪一个不得百万钱的嫁妆。归根结底,皇帝有一个太子,再有一个备用的太子,就足够了。”
这人一听就是有生活经验。
李建成&李承乾:有一个太子就够了,要备用的干什么。
一听说某人只有一个独子,那太令人羡慕。
太平公主跟着薛绍去他家里,地处偏僻清幽,和邻家只有一墙之隔,干干净净的平民小宅院,种了竹子和芭蕉。按照礼法,儿女们不能别居,只能住在一起,奈何地府的宅院有规划,都不大,只好分开居住。
二人坐在一起互诉别离之情,又觉得有些陌生局促,一个人已经变了,另一个人却留在历史中没有改变,这在所难免。“我老了。郎君还是很年轻。”
“你也没老。”薛绍拿镜子给她照,镜中二人如并蒂花开。“我死后第三年,百般苦恼,向人询问时,老神仙教我去做门卒。看人间生离死别,富贵权势须臾间化乌有,领略世事无常。又有许多有仇的故人,在城门口相聚,扭打在一起。”
过去已经不必再提,以后也不可预料,如今能谈及的只有眼下。
谁都没有提起她的第二任丈夫武攸暨,包括武攸暨自己。听说太平公主的死讯之后,他继续不动如山的和邻居下棋。
二人各有心结,在漫长的二婚中做到了相敬如宾——真如宾客一样,不在一起睡。
薛绍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和李隆基争斗,立功之后学学李勣老先生,做一个豁达而地位尊贵的隐士不好么?那太难了。李勣近乎成仙,贞观永徽两朝,只有这一个人如此豁达。笑了笑,他笑的还是很好看,依然是清风霁月的贵公子:“以前我只会煮茶,现在还学会了烹饪。”
“什么水?什么米?”
“露水。粳米。”薛绍玩笑道:“公主若嫌不好吃,就再饿一会。人们都说死后吃些东西可以安神。”
太平公主哼了一声:“你好大胆,敢让我饥饿。偷得这片刻光阴还不好好相聚,等到天后获知…”我们又会被强行分开。
“现在不会了。”
“在地府中是谁主政?泰山府君?”
“那是人间传闻。阎君主政,不论是高祖太宗还是天后,现在都……没法生杀予夺。”
她是个懂政治的人,立刻开始询问阎君的执政风格,以及地府的政治体系,更重要的是天后手里还有多少权力?祖宗们都在什么地方?是按照道家的说法,升天成仙去了,还是按照民俗的说法,住在自己的陵寝之中?互相能见面么?
在听说帝镇的事情之后,她有点悲凉却又幸灾乐祸的乐了:“好严格。”母亲没法忍受失去权力吧?她大概也没法忍受我和薛绍重新在一起。忽然有点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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