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芳 第54节 (第2/2页)
不过儿子毕竟是儿子,又还在病重,好不容易好了一点,傅太后也不想去揭他的短,况且这一位脾气上来了,便是天王老子说的话也听不进去,自己若是多夸得几句,反倒要害了孙子,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道:“你当日才做皇帝的时候,也不是样样都能做好,承佑管了许久,没出大乱,难道不是做得还算可以了?”
又道:“你也要好好教一教,你能做百年皇帝,难道还能做千年万年皇帝?”
周弘殷没有说话。
他想起飞云寺的星南上师,好似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依旧肌理如同三四十岁的年轻人一般,牙齿不落,四肢有力。
而据星南上师说,传给他衣钵的老和尚最后一次露面是已经一百八十余岁,并且是数十年前的事情。
由此可见,长生不老,未必全然不可能。
周弘殷原来也不信,可对方呈上来的丹药,给狗、兔子吃了之后,两种畜生都精神百倍,其他病人服了之后,也疾病全消,自己吃了几日,已是觉得好了不少,虽说炼药花费的钱物有些多,可如果当真能治好自己,不管是多少,都不算多的。
病了这大半年,好几回几乎真的死了过去,周弘殷才发现活着究竟有多宝贵。
他从前并不怕死,在战场上的时候,一旦杀红了眼睛,还经常迎着箭矢、刀枪往前冲,正因如此,当年他在军中的声望比其兄长来也不遑多让。可随着年纪越大,病痛越多,权力把持得越久,他就越不舍得死。
当真死了,自己那两个儿子,一个个都浑似扶不起的阿斗,不知会把大魏治理成什么样。
大魏不能没有他。
不过这种话,周弘殷是不会跟别人说的,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生母。
傅太后身体虽然勉强能算得上康健,可一年里头也有三四个月是在病中的。眼下星南上师的药炼起来并不容易,供一个人都很难,更莫说两个人了。
总要先紧着自己,还是等将来有了多余的,再拿去给母后罢。
母子两正说着话,方才那一个得了傅太后吩咐的黄门匆匆进得殿来,小声禀道:“……太子说自己犯了错,想要向陛下请罪……”
傅太后责怪地对着儿子道:“你看你,明明孩子这样懂事,你还要说他的不好!”
又向那黄门斥道:“请什么罪,这大风大雪的,叫他赶紧回去歇着,就说是陛下说的!”
黄门连忙应了,急急退得出去。
周弘殷却是冷淡地道:“装模作样倒是学得像。”
傅太后只作不闻,只不停催着儿子回福宁宫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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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官驿里头,沈念禾吃过姜糖水,疼着疼着,就睡了过去,等到一觉起来,除却下腹还有些隐隐发胀,再没什么其他反应,顿时松了一口气。
郑氏见她醒来,忙坐了过来,问道:“还痛不痛的?”
正说着话,就听得隔壁门响,没两息功夫,裴继安在外头敲门问道:“好点了不曾?肚子饿不饿的?”
第118章 交代
沈念禾一个人闹得全家围着团团转,只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忙拉着郑氏的手道:“婶娘,我没事了,叫三哥忙他的去罢。”
郑氏摸着她的手已经暖了,脸上也有了血色,又见说话时果然并无半分勉强,知道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便道:“我去给你再煮一碗姜糖水来。”
语毕,出门去同侄儿说了。
裴继安道:“差事已是办完了,只剩下些首尾,这两日收拾妥当就好,也没什么要紧事。”
最近公差上一直顺利得很,麻烦的倒是冯、沈两家那一场官司不知这么打,他已经托人去问了,还未有消息,是以也不急在这一时,想了想,又道:“婶娘在此处陪着,我下去厨房看着好了。”
郑氏不疑有他,点头应了,重新坐回床边给缝换洗的小衣。
沈念禾听得外头说话,虽是隐隐约约的,却也十分不安,忙道:“婶娘,煮个姜汤,不必三哥去看着吧?”
郑氏见她坐卧不宁的样子,甚是好笑,道:“你不要理他,他就是那个脾气,做什么都不放心旁人,又死爱钻牛角尖,小时候给那道士算命,看他手掌同脚板,说是‘奔波劳碌命’,当日我还说是瞎算,眼下来看,倒是准得很。”
她见沈念禾犹不放心,就把侄儿以往的事迹拿出来说,道:“小时候家里还养着厨子,当时他就嫌弃人家烧鸭子拔毛不干净,又说炖银耳莲子汤那莲子不晓得去皮,你裴六伯当年生病,下人按着熬药,你裴三哥先还只在一旁盯着,后来索性自己来,再不让别人插手,说是‘火势’不对,该大火的时候,那火力不够旺……”
说到此处,又叹道:“这样的性子,眼下事情少的时候还不打紧,将来事情多了,实在不是好的。”
沈念禾深以为然。
事情哪有做得完的时候,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一日统共也就十二个时辰,正确的法子,乃是要抓大放小,把能用的人用起来。
色色都要自己盯着,说得好听些,是细致负责,说得难听些,就是不会做事,不会分派。
还是太老实了,难道是不晓得机变?
她问道:“三哥熬的药当真比别人熬的管用吗?”
郑氏无奈道:“你裴六伯也是个凑热闹的,说吃儿子熬的药比旁人熬的好……”
这就没话说了,一个爹一个崽,简直是一根藤上结的果。
两人说了一阵话,外头裴继安已经端了两个盖了盖子的白瓷碗进来。
“天寒地冻的,婶娘也吃一碗才好。”他挪了张椅子就放在床边,先捧了一碗给郑氏。
郑氏先还在抱怨,此时却是给哄得眉开眼笑的,把当头那碗递给沈念禾,自己也不客气,拿了另一份。
沈念禾伸手接得过来,转头问道:“三哥不吃?”
裴继安道:“我在底下已经尝过了,甜丝丝的。”又指着那白瓷碗道,“小心下头底座薄,要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