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芳 第50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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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身为家中长子,得家族器重,又有长辈看好,怎能胡乱动心?
来之前父亲还说过,自己眼下已经入了官,正要一鼓作气,好生做出一番事,更要趁着来京城的时候,叫故交看一看郭家新起一辈的模样,才好说一门好亲,将来按部就班,不愁前程远大。
可若是与沈家结了亲,不仅没有助力,还会被拖后腿。
不消父亲提醒,郭安南自己就打了退堂鼓。
他心中怅然若失,长长望着那书铺的里头,等到伙计把门板都关了,才慢慢收回目光,早忘了此回过来本是要打听《杜工部集》贩卖情况。
倒是一旁的伴当见他半晌不说话,也不知这一位少爷究竟在想什么,生怕是要紧事,又不敢提醒,只好把那缰绳举着,手都要麻了。
***
沈念禾浑然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她今日一同来戴记书铺,是自告奋勇,陪着来对账的。
她做生意比不上父母,算数倒是不错,看账也是一把好手,便是没有算盘,单靠心算,也能把一盘大帐看个清楚,本是想帮忙,谁知道一进得里头,当中却是空荡荡的,并无什么“掌柜的”在,只有桌上摆着一个托盘,盘中用布帛盖着,一旁又放了一封书信。
引领进门的那伙计也不上茶,已是早早退了出去。
沈念禾站着有些发懵,转头问道:“三哥,账本呢?”
没有账本,怎么对账?
今次他们运送进京的一共是四千余部书,同京中二十来间书铺商定了寄卖,又给店铺里的伙计按单人售卖数目另设了一份分利,只是才实行得一天,就发觉这法子并不适用。
原因无他,实在这书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卖力宣推,只要放在显眼的地方,又拿纸简单写几句其中出挑之处贴了,另取一本裁开一页从未面世的新诗,作为给客人看的示例,不消半日,便已经口口相传,不少人上门来问了。
京城本就是万姓集会之处,对于偏远州县,买得起三十贯一部书的人可能是少数,可在京城,却是不知凡几。
况且眼下发解试早过了,正待二月春闱,各地举子齐集于此,偏生四处传言天子病危,可能要推迟省试并殿试,人人心中焦躁,干等朝中通示,忽然得了这一部书横空出世,简直是正正好凑着时间来的,那等在书院、国子监读书的人还抽不开身,其余外地学子早已一窝蜂涌上前去把存货买光了。
沈念禾先前问话的时候,各家书铺还端着架子,如果不肯给他们自行定价,就不愿帮着发卖,或是要另收银钱才能发卖——毕竟对于许多铺子来说,赚钱才是最要紧的,如果只能按着沈念禾给的价格发卖,一部书其实赚不了太多钱,哪怕知道应当不愁卖,却也不值得费太多力气。
可等到他们见得书一放得出去,快的书铺只花了一个时辰,慢的书铺也不超过三个时辰,所有存书俱已售罄,还带动不少其他刻本的《杜工部集》销量之后,几乎立时就变了一张脸,个个都想方设法要买断所有货源,哪怕只能按三十贯钱的售价往外卖,一部书书铺赚不了多少也半点不在乎了,甚至还有不少书铺愿意多给银钱将书全数买下。
乃至于那等不曾被沈念禾找上门去的,也再坐不住,纷纷打听哪里能寻到书。
毕竟此时赚多赚少已是其次,要紧的是,如若能趁着旁的书铺都没有货的时候,独揽货源,届时便能将自己铺子名声打响,将来天下文士说起宣县公使库版的《杜工部集》,立时就知道是某某书铺专卖的。
有了名声,就有了客源,有了客源,还愁没有钱赚?
这一把算盘谁人都会打,可算完之后回头去看,却是一个都寻不到最开始来卖书的人在哪一处。
此事起先是沈念禾并郑氏两人去问,后头变为裴继安带着人去对接,俱都没有留下住处所在,京城何其大,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出三个不知来历的外来人,何如海底捞针,最后落得家家铺子都抓起瞎来,浑似没头苍蝇四处乱撞。
第107章 分利
沈念禾虽是知道杜工部在此时极受推崇,文人引以为圣,也知道自己这一部书应当不愁卖,可当真见到卖成这个场面,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她原本特地去找来那许多书铺,是因为时间甚是紧张,担心到了限时,还不能凑够裴继安应允彭知县的钱,可按着此时的进度,数千部书不但压根不愁卖,还远远不够卖,就转了想法,同裴继安商量之后,挑了京城里头规模最大,名声最好的戴记书铺,由这一家帮着发卖剩余书册。
如此一来,一则可以省下许多对账的功夫,二则一次发卖,也省了许多旁的力气。
果然给得戴记书铺之后,不过三两日的功夫,对方说书册已经卖完,请他们过来核对了。
沈念禾知道管账除却数字,另也极为讲究框架并勾稽关系,她平日里虽然有些惫懒,幸而真正遇得事情的时候,脑子并不差。今次同戴记核对的面上看着只是单卖书,然则数量太大太散,又有原本答应给伙计的分利混在一起,其实并不太容易算,是以特地同着一起来了。
她已是做好了打算,欲要提起精神,快快过得一遍,更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只要大面上不过分,其实没有打算太过追究。
可不追究是一码事,进得门来,连账目都没有就是另一码事了罢?
裴继安跟在后头进来,见得堂中景象,却是半点也不意外,径直上前把那桌面托盘上的的布帛掀开,露出其中的东西来,转头对沈念禾道:“你来点一点。”
沈念禾上得前去,见得那托盘中的东西,登时愣了一下——黄澄澄的,排排坐坐,全是瘦长金砖,竖六横八,共计四十八块,一看就知道成色极好。
拿起一块凑近细看,上头写了某某处造,又有重量,一旁还特地放了秤,想来是戴记书铺的人留在此处给他们对数的。
沈念禾见过的金银珠宝多了去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当即点了数,又按着上头写的重量算了一回,却是怎么算怎么不对,不由得问道:“三哥,怎么少得这样离谱?”
说好一部书对外卖三十贯,书铺拿货价乃是二十一贯,四千余部书,戴记书铺帮着代卖了三千多部,据说已经全数售罄,就算除去给伙计的金银,至少也能剩下六万贯左右,折成金子,拿大箱子都不够装,怎可能区区一个托盘就放完了?
她把自己的推算说了出来。
裴继安一面听,一面笑,最后轻声道:“你点一点,方才出来的时候,我不是叫你拿了包袱?一会装得起来,带回去收好。”
沈念禾听得莫名其妙。
裴继安这一旁的信封拆开给她看,当中乃是一张祥符银楼的纸券,上头写得明明白白,凭此能在大魏一百七十三间银楼中任意一间兑换铜钱六万六千贯,又道:“我昨日已经同戴记书铺说得清楚,今次全数按铜钱立时给付,另又请咱们愿意把再供来《杜工部集》三千部,由他们按价买断,我已是答应了。”
语毕,又指着那桌上的一盘金子,道:“这是他们另外一点心意,你放在身边,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也好拿来用。”
此时《杜工部集》如此大卖,多少人捧着钱无处找书,戴记书铺抢到了剩下的货源,愿意另付一点钱给负责此事的裴继安作为回报,乃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沈念禾自己就是个生意人,自然知道这是做买卖的惯例,只是她犹豫了一下,最后只取了两块出来,将剩下的装进包袱里,严严实实裹好,因那包袱太重,也不甚拿得动,便就势在桌上推给裴继安道:“是不是当要分一点给彭知县?另有衙门公使库里头许多人为着此事忙了许久,也不好叫他们白辛苦,不然将来怎么会一心帮三哥做事——我这一出花钱的地方少,三哥这一处打点的地方多,还是收起来用罢。”
又道:“便是按着原本分利算,等到衙门同我结账的时候,我这一处也足够钱用了,三哥不必这般挂心。”
她谋的又不是这一点蝇头小利。
眼下拿的只是钱,可如果裴三哥能用这一点银钱作为借力,将来快快往上走,等他攀到高位,自己得的又岂止是区区金银之物?危急之秋,还盼着这一位能快快作为助力呢!
沈念禾此时虽然囊中羞涩,可她一向不是那等只眼前富贵的人。
放长线,钓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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