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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芳 第22节 (第2/2页)

“我今后会晓得俭省,若是在此处碍了事,且等得几年,叫我积攒些银钱,自会想办法搬得出去——那沈家、冯家俱是去不得,我爹当年就是被逼出的河间府,同本家早已水火不容,至于冯家那边,婶娘已经同我说了,家风乱得很,进去何如羊入虎口……”

又道:“若是养我太费钱……”

裴继安听她越说越奇怪,同他设想的反应全然不同,本来预好的劝说之辞早不能再用,一时竟是有些紧张。

这还是怎么回事?

本来只是想表示自己并没有私心,是去是留,沈家妹妹可以自行决定——虽然她如果选了走,自家定会想方设法劝其回转心意。

可为什么现在变成好像自己在撵人一般?

他连忙上前一步,按着桌子拦道:“我并非这个意思,哪里又会叫你将来搬出去,能长久做一家人住着才好!只是裴家毕竟寒酸……”

沈念禾皱眉道:“难道我在三哥眼中,就是那等贪图富贵之人?”

裴继安被噎得暗暗叫苦,只得回道:“自然不是,然则你毕竟年纪小,许多事情考虑不得那样周全,往往只凭借一腔……”

沈念禾打断他道:“若我没记错,三哥也只比我大四五岁罢了……”

裴继安无奈道:“我虽只比你大几岁,可自小便在外头自己挣饭吃,哪里能一样?”

沈念禾便道:“三哥从前那样小便能挣饭吃,而今我年龄这样长了,反而还要靠着名声极差的怨门过活?”

裴继安说一句,沈念禾回一句,倒是把他衬得好似杞人忧天一般。

“我在家中住得十分自在,婶娘疼我,三哥也对我极好,谢二哥上回还送我胭脂……”沈念禾低声道,“若是三哥强要我自另两家中择一家跟着去,谁晓得旁人会怎么待我,若是受了欺负,还能找谁去说?”

沈念禾语气中的委屈真得不得了,听得裴继安实在自责。

——何苦来着,对着这样一个姑娘家还要耍心眼,而今倒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要怎么哄才好?

他又想要表明心思,偏生原本那想法狡猾得很,哪里好解释,只好认错道:“是我想得左了,本以为忍得一时,将来你自沈、裴两家发嫁,门当户对,自然要比在宣县出路更好……”

沈念禾摇头道:“嫁人又不是嫁给门户……高门也有败类,恶土却有芳草,只要品行好,门第又有什么关系——况且而今就说嫁人的事情,太操之过急了罢?谁晓得将来三哥不能脱颖而出?届时再帮我寻亲,岂不比那些个只会做面上功夫的上心?”

她不过敷衍而已,裴继安却是已经听得当了真。

朝堂之事,瞬息万变,裴家究竟还有没有出头之日,他并没有多少把握,不过如果只是给沈念禾寻一个人品可靠的丈夫,又不要求门第的话,他自负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不过沈家妹妹还是太单纯了,嫁给不嫁给门户,怎能保证生活?难道当真要吃糠咽菜不成?

想到此处,裴继安看向沈念禾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复杂。

人是个好的,只是脑子时而聪明,时而糊涂。

旁人都晓得要算得清楚些,最好走一步,看十步,有机会回得高门,多少苦都肯吃的。

这一位倒好,走一步就只晓得看一步,教她看三步,她还要嫌路远,待在穷人家就不想走了!

今后遇得事情,还是自己帮着多担待几分算了。

至于河间并京城来的那两家惹事的,虽都是豪强,毕竟也只过江龙,人生地不熟的,想要糊弄走,他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第46章 亲不亲

两人一旦达成了共识,彼此都松了一口气。

裴继安挨过几次惊吓,已是发觉不能指望这一位沈姑娘自己抓主意,想得又偏又歪的,全不按着常人的路来走。

他作为承恩受托之人,原只是责无旁贷,不该插手的全不会多嘴,然而处得久了,熟悉之后,难免生出几分真心怜悯,冷眼看了这些日子,早认清沈念禾虽有些拎不清的,性子却很好,还掏心掏肺,自此之后,有什么事情便宁可自己先拿捏了再来知会她。

而另一头沈念禾得了承诺,一颗心却始终放不下来。

先前冯家来的只有一个带着随从的管事,看起来并不像多上心的样子,是以她也没怎么在意。

可这一回沈家人多势众,行事毫无顾忌不说,特还有本家人带路,若非其中利益甚大,又怎么会安排这样大的阵势?

沈轻云与冯芸夫妇,究竟给女儿留下了什么东西?

她没有依仗,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日起轻易不敢再随意出门,只老实躲在裴家,又竭心尽力设法催快那印书的进度。

且不说沈念禾不把裴继安当回事,而裴继安没处理干净,也懒得来同她细说。

他这一回匆匆赶回来,是因为听说家中出了事,眼下见得人还好好的,便也不再多留,先回衙门去了。

因嫌河间、京城来人或嚣张多事,或扰人清静,后者还罢了,前者竟然还敢动手动脚,实在可恶,裴继安有心教两家一个乖。父亲得病后,他先是在坊市间混起来的,头脸熟悉得很,人人都愿意卖几分面子,只略微一打听,便把新来的这两家情况弄了个清楚。

原来冯家只有六人,由一个姓宋的管事带头,用的乃是笨法子,自己人一条街一条巷地去问。

而沈家一行二十余人,男女都有,全是身强力壮的,被本家管庶务的一位老爷领着,四处拿钱找路面上熟悉的去问,等知道哪一处前几个月来了个年龄相仿的姑娘家,就遣人或请或强,弄到客栈里头由那老爷辨认。

沈三老爷在客栈当中坐着等辨认“侄女”,白日里忙得不行,晚间也没有停歇,来了宣县才十来天,因去得十分殷勤,已是在小酒巷的楼子里有了些名气。

裴继安问得清楚,心中登时有了主意,他也不自行出面,只找了旧人来做交代。

且不说他这一处默默行事,另一处,还有一个人也没有闲着。

谢处耘在酒桌上听说有四处有人再寻一个姓沈的小姑娘,当即就觉得不对,急急转回裴家,才行到半路,便见不少人聚在一处议论。

“听说是几个外乡来的拍花子,胆子倒是挺肥,抢人抢到裴家去了,引得许多衙役在外头捉人。”

“好似不是拍花子的,是来寻家里走丢的女儿,正好在路上遇上了,还以为是正主,只是那群人凶得很,也不认得清楚,便胡乱动手,好险被人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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