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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公退休后的日子 第62节 (第2/2页)

那一日天很闷热,仲夏的京畿一丝夜风也没有,她穿着一身侍从服侍,跨过一进一进的院子,走进凉钰迁的屋子里。

他长得很好看,着一身绛紫的笁罗绸缎,侧身坐在脚踏上,说话时的嗓音苍老而细哑,似女又近男。一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手摇蒲扇,怀抱着他同样年近五十的,苍老的爱人。

见到她,凉钰迁说的第一句话是红鸢,去把纱帐绑上,夫人睡着了。

看着他,李敛想起破庙中那些挤挤挨挨的囚鸭,想起乌江临走前的大雨。

她又想,放在以往,她甚么都不会想。

贺栖风说得的确不差,她确实成为了一个软弱的人。

朝前来一步,李敛用绑纱帐的绸带绞死了凉钰迁,还有他睡梦中的爱人。

第二日,李敛大醉。

那一天,她对张和才的思念前所未有。

她以这一份思念下酒,用这一场大醉,终结了自己的前半生。

做这次活,李敛没有用神隐刀,也没留印记下字号,为了不让任何人将她在乌江的行踪和张和才联系上,她赔上了一切小心做完了这一次,影子一样来,影子一样走。

她朝南方逃去。

在公门朝廷看来,李七是神隐的,但在道上,她做的事,尽人皆知。

凉钰迁是一枚网中的棋,是皇权天家的脸,他悄无声息的自尽在梁上,整个京畿便也要有一些人悄无声息的自尽在梁上。

拔旗相助者自有其仇敌,有人帮她,便有人要杀她,公门的那一道门,也并不是总关得严严实实。

一步一步,李敛踏在钢索之上。

还未出京畿,她手下十个人便死了五个,待出了京畿,活着的人便削减为了两个。

阉党,凤凰军,翠玉阁,燕子楼。

公门人暗中的触角,抓向四面八方。

她身上的伤实际远不止这一个,这个伤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但这种事,李敛不会告诉张和才。

李敛并不记得她如何逃过去的,她唯一记得她在逃。

她可以死,但死之前,她想回一趟乌江。

她想要看一看他。

几十个日升,一次悠长别离,回变成了去,去变成了回。

她想,我要回来。

即使死了,我也要教他此后一生,每一瞬息都在怀念。

“于是我便回来了。”

看着张和才,她慢慢地吐出最后一句话。

笑了一笑,她慢慢又道:“你放心,我在京城与裘家主分别时便换了面容,贺栖风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我现在的脸才是真脸。”

她道:“就算离开,我也不会牵连到你。”

张和才原本微启的口唇闭上,手不自知地抬起来,像要打一个无法落下的耳光。

看着那只手,李敛咧了咧嘴,前倾身道:“老头儿,你要打我?”

“……”

张和才的唇只紧紧抿着,无法言语。

把脸凑到他手边,李敛用颊挨了挨他的手掌,张和才一把把她的面孔朝后推,冷着脸站起身。

“脱衣裳,上床去!”

李敛震惊。

“张和才,你来真的啊?”

李敛也站起身来,退后了两步,她边退边道:“哎,我说,真办事儿也不能现在啊,我都这个身体状况了,你不体谅体谅我?”

“我办你奶奶个嘴儿!”张和才气得尖声大骂,指着她道:“李敛!你丫立刻扒了这身儿皮!给爷爷滚床上去!你要再敢半夜睡梁上,我——我就——”

我了几个字,他说不下去了。

李敛慢慢扯起一边嘴笑,环臂向前来了几步。

“哦,你就如何?”

“……”

张和才噎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

盯着李敛,张和才的目光中渐渐现出三分怨毒,七分奈何。

这一刻这一瞬,他比任何时候,更像个太监。

许时,他轻声道:“李敛,你只会欺负我张和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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