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这大明皇位有何用!(穿书) 第94节 (第2/2页)
“夏给事中免礼。请坐。”
“谢阁老。”
一盏青铜蜡烛灯燃起昏黄的光芒,两个人分主宾落座,费阁老不动声色,直接问道:“时间已晚,老夫不多客套。夏给事中夜晚来访,可是有事?”
夏言面露惭愧:“阁老海涵。下官有愧。下官记得阁老在朝堂上说‘工匠们手握天下利器,不可放纵’。”
费阁老看他一眼,轻轻点头。
夏言是真心担忧:“阁老看得明白。勋贵外戚们此番折腾,目的之一,是要提起来工匠。然工匠们之技艺终属于小道。圣人曰:‘君子不器。’‘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工匠们不能参与治国,此乃自古道理。工科学院,若引发科举改革,下官认为,于国有害。”
费阁老还是轻轻点头,手抚胡须,目光鼓励。
夏言鼓起勇气:“阁老,下官担心,工匠们有了学院,下一步就是要科举名分。”
费阁老眼里一丝满意一闪而过:“夏给事中分析的很好。可知道,此番勋贵外戚们的动作,有何人牵线促成?”
夏言疑惑:“不是定国公和武定侯……?”为了文人的未来,内阁六部九卿的文臣们,都想着提前出手。
“是也不是。”费阁老停顿片刻,看一眼夏言,想起其他五位阁老对夏言、严嵩、桂萼、张璁……的欣赏,干脆也指点一番。
“他们当中,还有一个魏国公。”
“魏国公?阁老,魏国公已经回去南京。”
夏言不敢相信。费阁老满色略凝重:“夏给事中是江西人,出生在北京城,但也回去过江南和沿海。明白南北不同。魏国公此举,就是要工匠们有一个正当名分,和文臣分庭抗礼。”
夏言:“!!!”
“阁老所说,可是涉及到江南,南京会有的土地改革?”
费阁老对他的敏锐满意,微微叹息:“江南必然也会开始土地改革,魏国公不会阻止,也不打算阻止。可江南的未来如何?老夫琢磨,魏国公在考虑,江南经济发达,本就有一半人不靠土地生活。不若干脆,直接给江南一个机会,再一次提高江南的手工业和商业。”
夏言惊得站起来,又呆呆地坐下,好一会儿,他回神,却是心神震荡之下,直接问出来:“阁老所言,下官不明白。江南若不以‘鱼米之乡’为主,大明的粮……”
他说到一半,脸色“刷”地惨白,瞳孔收缩。
费阁老点头:“就是湖广和西南。大明有了红薯,还有了土地改革,湖广和西南将会成为新的粮仓,北方的粮食也会增多,说不定等出洋的人回来,大明还会有其他高产作物……”费阁老也为魏国公的作为感叹:“魏国公已经回去南京。魏国公是大明的魏国公,也是,江南、南京的魏国公。”
魏国公是大明的魏国公,也是,江南、南京的魏国公。夏言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思考,就感觉脑袋昏昏涨涨的。
夏言恍恍惚惚的,实在无法接受这一切。
“阁老……你是说,魏国公是要江南再上一个台阶,直接朝工商业方向发展。阁老……下官出生在北京,下官祖籍江西,下官也是南方人,下官是大明的臣工,下官也希望江南好……”夏言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目光倔强地看着费阁老,“阁老,魏国公作为勋贵外戚打压文臣,为何要提起来工匠?”
魏国公那样的身份,再怎么土地改革对他也没有影响,他既然有这个手段促成这件事情,为何不直接把权利揽过去?
费阁老:“这就是魏国公。他不要这份权利,因为他知道,勋贵外戚们爬起来,到这一步已经正好。文臣手里的权利过大,但不应该给有兵权的勋贵外戚,这才是大道平衡。”
夏言:“!!!”嘴巴张张,喉咙堵住。
费阁老因为他的模样,安抚道:“夏给事中切莫认为,这是打击。吾等文臣,都是这样一步一步走上来。”
夏言轻轻摇头,已经开始怀疑自己。
“阁老……是下官……”是他给了魏国公这个机会。
费阁老却是微笑:“夏给事中这几年一切顺利。可为官者,为人,最忌讳,把自己看得太重。今天没有夏给事中,也会有其他人。夏给事中若因此自误,才是大错。”
夏言猛地抬头,看费阁老。
费阁老脸上的笑容依旧,目光落在香炉旁边的青铜蜡烛灯上:“这是江南生产,类似汉朝的长信宫灯。灯盘中心有插蜡烛的钎,灯中有过滤灯烟减少污油的设计,避免熏黑墙壁和其他器具。蜡烛综合白蜡和石蜡的优点,耐燃烧,火焰更明亮,其中所用的蜡芯,也不需要经常剪。”
“江南很好。魏国公的计划,大气,堂堂正正阳谋。即使夏给事中还是不能原谅自己,也当自豪于,败在这样人物的手里。”
夏言的双手,慢慢握成拳,一字一句,好似从喉咙里挤出来:“阁老,这里面,有指挥使的原因吗?”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费阁老一点也不在意,“指挥使是大明的指挥使。可他不可能因为北方落后于南方,就拉下来南方,要南方倒退一百年。”
“可是如此这般,北方怎么办?山东开始营建市舶司,河南河北、陕西甘肃一带又当如何?大明和蒙古的互市,并不能改变那里的落后面貌。”
夏言是真心不能理解,指挥使会撇下这几个地方:“阁老,下官在边镇呆过,山海关一带,山海关以北,大明和朝鲜的边境,真的穷困。和西南四省的区别并不大。”
费阁老看他一眼:“既然如此,夏给事中,你认为,指挥使会怎么在北方布局?”
他们没有说皇上会如何做,为人臣子,不能揣测圣意。可是夏言和费阁老都明白,问指挥使,就是问皇上。
夏言眼睛睁开,还是那份倔强:“朝廷已经派官员去大明和朝鲜的边境。山海关几个边镇土地改革后,军户们的生活改善,大明和关外女真终会有一战,待大明收复辽东,重建奴儿干都司,山东的市舶司,可以包括金州卫。”
费阁老摸着胡须,微微点头:“这个提议很好。可是辽东的人口和贸易在哪里?当年朝廷之所以放弃奴儿干都司,一个原因是北元崛起,另外一个原因是,北方草原人口太少没有税收,朝廷连年补贴负担巨大。
大明的发展,只能一步一步地来,先要现有的人口吃饱肚子。西北互市,还是落后,但有了和平,得以休养生息。西南和中部有了粮食,江南进一步发展,北方稳住……大明蒸蒸日上,盛世可期。你们啊。都太着急。”
费阁老瞧着夏言不甘心的模样,语重心长,不吝教导:“你们有成大事的决心,也有做事的果断。老夫很欣赏。老夫只认为,你们一出头就遇到皇上执政,开始改革,太顺利。大明两京十三省,光是传达一份诏书就需要半个月,一项政令下达,从上到下执行完善,又需要多少时间?”
“老百姓不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要老百姓心服口服,不是容易,不是你一心报国,一心为民,就可以达成……”
费阁老的言下之意,内阁阻止改革派的一些行为,不是不改革。一个是,几方势力争斗难免;一个是,湖广的改革,四川的改土归流,工科学院筹建带来的冲击,南海收拢人心……都需要时间,就是京畿地区也要缓一缓。
而阁老们认为,他们的动作太冒进,脱离本心。武人打仗贪功冒进会遭遇大失败,他们也是,大明的改革也是。
夏言一瞬间,好似看到皇上因为三位工官的不争气,发怒的模样。皇上认为,大明的子民,都应该是骄傲的,即使一个工匠,也应该是昂首挺胸的。可事实上,并不是。
筹建大明第一个,华夏几千年来的第一个工科学院,不是大好事吗?为什么工匠们不敢冒头?为什么内阁六部,甚至魏国公、指挥使他们,都不敢有大动作,只能一步一步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