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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婢 第6节 (第2/2页)

周正言面色一凝,听梅侍官娓娓道来:“众所周知,太后娘娘多年潜心礼佛,乃是佛祖座下虔诚信者。公主自幼养在太后身边,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岂是那等不敬佛祖、辱没僧侣的恶徒?”

“当日公主车仪途经恭恩寺时,听闻百年僧寺藏经无数,弘远师父又是佛名远播的名家,公主殿下有心结识,因此请教弘远大师佛学经法,并留在寺中借恭恩寺藏经亲笔誊抄,为赠六月初三太后六十大寿的生辰寿礼!”

所有人都呆了,谁能想到公主掳僧之说竟原来是这种后续?

安晟冷笑:“周大人若还是不信,尽可调人前往恭恩寺问个清楚明白。这坊间谣传如斯龌龊,依本宫看才是真的不敬佛祖,毁他佛门清静。”

周正言面色铁青,旁边有同僚试图打圆场:“依我看都是一场误会……”

“误会?”安晟睇他一眼:“若说误会,倒也确实是场误会。”

“你说本宫奢靡无度,一车车宝箱满载珠宝,堪比国库。试问周大人可曾亲眼目睹宝箱之内,究竟放的是什么?”

前面被公主打得一个措手不及,这回周正言谨慎许多:“公主自远方来,跋山涉水,路途行驶之难,吃穿用度定有不适,故此准备良多,设想周全在情理之中。但辎车载物,竟达二三十余,从贵安抵京需过临州、苍山与白湖三地,其中前两地为重灾高发,公主沿路招摇,实属不妥。”

“不劳周大人记挂,本宫车仪统共二十八车,途经临苍两地恰逢旱疫,灾情确实极为严重。”

周正言却没有果然如此的得意,因为他见到安晟眉心一舒:“除去几箱确实是为本宫不远千里上京所准备,其余车载之物却非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实乃太后圣明,得知百姓受苦,托本宫从贵安送去的救济物资。”

此言一出,众声纷议,周正言如遭雷劈,呆若木鸡。

“本宫送去的救资不多,也只能勉强暂缓灾情。万幸开春之后雨露渐增,旱疫得以缓解,不过在座诸位远在上京,想必这些旁枝末节也是不清楚的了。”安晟嘘唏:“可惜太后的一片善心竟成了他人今日用以攻击本宫的满腹恶意,也不知这事若让皇祖母知悉,究竟寒不寒心。”

众人噤声,面面相觑。

“可箱子分明不是空的。”一直沉默的小秦妃讥讽道:“依你的说法,大半的箱子都该清空了,怎么如今送入皇宫的箱子还是沉的?”

“箱子确已空置,只是本宫入京之时路过恭恩寺,向弘远大师讨要经文翻录誊抄,半月时间虽有不足,倒也不虚此行,满载而归。”安晟抬眸,没有反讽也没有怒色,那双眼若一泓静水:“誊抄经法,非但是为皇祖母寿辰而备,还为悼告故人,慰我心安。”

小秦妃神思一恍,这时皇帝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安晟孝心可嘉,不枉太后多年疼惜。”

杨皇后立即接腔:“今年是太后六十大寿,臣妾记得陛下提到有意在骊山御苑为她大办寿席。太后不居上京,两地迢迢,膝下儿孙难逢一面。如今有安晟带起这份尽孝之心,臣妾认为几位公主皆应效仿,太后尽享儿孙之福,必感欣慰。”

昭燕立刻应声:“儿臣愿效长姐誊抄经法,为皇祖母积福报添寿祉。”

有皇后母女起头,其他公主年纪虽小,但她们的母妃已经纷纷跟着附和起来。这时小秦妃被姐姐秦贵妃趁乱拉了下来,她的目光幽幽转向安晟公主,终是缄声沉默,安静下来。

直至此刻,周正言再端不起他的满腔义愤,面色灰败地立在那处,耳畔的连声附和仿佛是对他的嘲笑,更有同僚低声催促他给公主赔不是,无论平日相交好否,声声蹂|躏在苍老的褶皱上。

皇帝似乎也认为在安晟的接风宴上闹出这种事属实有拂公主颜面,只是这周正言乃是多年老臣,又身缚台谏之任,皇帝一时有些为难,于是扭头征求当事人的意见。

正在气头上的安晟不吃这套,反把皮球往回踢:“那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只好继续捋胡子:“正所谓谏言不咎,周卿言有过失,但毕竟是敢于直谏之臣,过去也算贤良方正之士。”

“谏者在于直言以谏,言之当者应有厚赏,言之不当亦不加罪。既然周大人为直谏之臣,那自然是不能因直言而论罪的。”安晟一撇红唇,她面露醺色,举酒邀杯:“今夜宾主尽欢,周大人醉了,儿臣也醉了,确也不必小题大作。”

皇帝既然开了这个口,公主断不至于不卖这个面子。如此一来便是顺着他递给的台阶下来,答应既往不咎,将这件事拂过了。

周正言心知肚明,他低头望着杯中水影,应公主敬来这杯酒,默默一饮而尽。

随着这一杯酒下肚,宴上的紧张气氛终于有所缓解。人们开始沉浸在夜宴的歌舞当中,仿佛没有注意到期间周正言的默默退席,然而安晟公主兴致骤减,连与昭燕叙旧的心情都没了,酒不过三巡便以酒量不济为由离席了。

帝后体贴她的心情没有勉强,毕竟任谁遭遇今夜这样的事,再好的心情也会荡然无存。

只是今夜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冲着安晟公主而来,如今见她的提前退席,难免感到惋惜。邢严的目光紧随那抹身影而去,似有意动,被方寺正给急急按下。

离开的凤辇正候在前庭,安晟似有所感,回眸看了一眼:“那个人……”

“那位是大理寺少卿邢严邢大人。”梅侍官几日前刚与他打过交道,一眼即认出他。不过今夜出席宴会的人那么多,公主却在那么多人当中一眼注意到他?

“殿下认识?”

安晟淡淡收回目光:“不认识。”

第9章 无冕之王 手执血剑的安晟公主。

清风伴月,灯影斜照,被忽悠到公主寝殿正门口来跪着的柳煦儿都快睡着了。

她努力制止眼皮子打架,挣扎着想公主怎么还不回来。

柳煦儿已经跪了很久,起初觉得公主不回来是好事,晚一点回来便晚一刻受罪。可她跪得实在煎熬,又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受罪,倒不如公主回来赶紧领罚,该怎样是怎样,早点罚完了反而没那么折磨。

可今夜是公主的接风宴,那么多皇亲贵戚、王公大臣都来了,还有住在宫里的那么多贵人,公主要敬酒、回酒,你一杯我一杯,繁文缛节特别多。宴上还有梨园编排的歌舞,一出接着又一出,去年中秋宴时柳煦儿就曾被点去上菜斟酒过,没有一两个时辰结束不了,好忙好忙的。

不到月上中天,公主约莫是回不来了。

柳煦儿仰观檐上的白月光一点点偏移,心道公主一定喝醉了吧?要是公主醉得厉害,她就趁机哭着求原谅。说不定醉酒的公主一糊涂一心软就答应了呢?

她倒是没想过万一隔天醒酒的公主反悔怎么办,要是公主压根没喝醉又怎么办。

身后的花圃动了一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柳煦儿背脊一绷,发现来人只是低阶打扮的太监,没见公主,心下一松,却见那位公公一脸着急:“公主喝醉了,我正愁找不着人帮忙抬她回宫。你先别跪,快随我去搭把手。”

对方催得急,柳煦儿哪里还顾得上酸麻的腿,用力掐了几把回过劲儿,立刻爬起来跟着去了。

明月正当空,晚风习习,一台凤辇走过冗长蜿蜒的的宫道上。

过路的宫人见之无不跪地叩首,纷纷避让,等到凤辇乘风远去,才从地上爬起来。听说今夜是长公主的接风宴,宴开不过多时,怎的公主已经摆驾离席?

彼时宴上发生的闹剧还未传遍后宫,但要不了多久,宫里宫外都会收到消息,巧偶公主辇轿的宫人也将对提前回宫的公主一行人见怪不怪。

她们根本不会发现原本随行的侍官当中有人在回程途中不动声色地消失,又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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