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春夜 第26节 (第2/2页)
谢池见状叹了口气,松开李无眠,起身下榻,挂起帷帐:“臣今日一走,月余才能回府,公主不愿,自然不能勉强,是臣逾矩了,请公主赎罪,保重身体。”说着就要往屋外走。
如意料中一般,刚抬脚,就被李无眠从身后拥住,谢池嘴角隐约一丝得意笑容,回过头却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他拉开二人距离:“公主勿要为难。”
涨红了脸的李无眠只得踮起脚亲了亲谢池的下巴,他动作极快,又将帷帐放下:“公主辛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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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四年前被软禁在西南将军府后,李知叶还是头一回再入军营,谢池习惯未变,大帐中一应物件儿摆设都与早前无异,在她看来甚是熟悉。
充满羞辱感的往事袭来,李知叶咬牙切齿,什么秉烛夜谈,什么对酒当歌,历历在目,都是这冷血怪物演给她看的罢了。
“谢将军今日准备唱哪出戏?邀我前来,大营外通传的却是我有事求见将军,说清楚也好配合不是。”李知叶强忍心中翻涌的怒意,坐在客榻上,原想端起桌上一盏茶,可袖中手抖得厉害,干脆不饮了。
“如今长安城中有一传言,说是郡主对本将军一片情深,登门拜访合情合理,况且不出三日,郡主曾女扮男装混入西南大军之事也要起些风波。”坐在案后的谢池手执一本兵策,眼神丝毫未往李知叶处放。
“谢将军此番洛川之行,明面上是查驻军军饷案,背地里要手刃成王,怎么变了路数,我又要唱上主角了?”女扮男装入军营之事可大可小,说小了是她爱慕谢池,说大了便是刺探军情,乱了纲纪,可对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谢池倒是下得狠手。
“李知叶,你在西南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说完此话,谢池再未言语,直至一炷香后,命玉竹送客。
坐在回府马车上的李知叶双手握拳,牙齿不住打颤,西南西南……该死的西南!
卫邈之死,她厥功至伟,当年南诏军队一鼓作气攻至莱阳城下,卫邈率兵出击,打得其落荒而逃,欲乘胜追击。
她仅在西南一年,对南诏的了解多是从谢池之口,她与他判断一致,敌军乃佯装溃败,诱使卫邈深入南诏,伏击歼灭。
彼时谢池虽对卫邈恨意颇深,却不愿拿边关百姓和一众将领士兵的生死做代价,家国大局面前,他一再劝说卫邈不可轻敌,卫邈本已动摇,打算收复失地后就鸣金收兵。
不想李知叶横插一脚,私下告诉卫邈,谢池已知当年父母惨死真相,且南诏已无暇再战,谢池欲抢了他的功劳,再在此事上参他一本。
结果“自大喜功”的卫邈身首异处死在南诏腹地,所率部队伤亡惨重。
李知叶自以为谢池不知杀父之仇,她那么说是故意骗卫邈,激他自乱阵脚。待事成之后,告诉谢池真相,已替他完成大事,再坦露女儿之身,可谓一箭双雕。
千算万算,她算错了谢池复仇的种子早已长成参天大树,也算错了谢池满腔热血不是装模作样。
那年谢池领着莱阳城仅剩的一万精兵与南诏十万大军迂回作战,她怕他也死在敌军手上,献了不少良计,以少胜多有她一份功劳,到头来却被软禁四年,已成疯魔。
五月下旬,长安城大街小巷议论纷纷,河阳郡主至今未嫁的缘由找到了,竟真与辅国大将军谢池有关,她先是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借此接近谢池,后又因谢池与九公主订下婚事,远走他乡,如今故事中的三人都聚在了洛川,真是一出大戏。
“我家三婶的隔壁邻居的大儿子的媳妇的表妹的夫君的堂弟就在洛川当兵,说是河阳郡主三天两头往军营去,只求与谢将军见上一面说两句话。”东市酒铺老板娘说得言之凿凿,好似亲眼所见。
“我也听说了,谢将军在府中时,碍于九公主在,河阳郡主从不登门拜访,她知道将军已有家室,还这般不知廉耻,成王也是纵容女儿胡闹。”成衣店的老板娘抓了把瓜子也加入其中。
“你们女人呐,就知道儿女情长,河阳郡主上赶着要去给谢将军做小是为何?估摸着成王舍不得谢将军才能,欲拉拢一二。”棺材铺老板摇头感叹。
谣言沸沸扬扬,六月初也传进了李无眠跟前。
第四十六章
炎炎夏日, 烁玉流金,李无眠怕热,近日来只觉得恹恹无力, 食欲不佳,哪怕屋内摆了冰鉴也未舒坦多少。
这日午后, 难得小睡,睡前多吃了两牙西瓜, 迷迷糊糊醒来,想要小解,正巧听到燕字和四平低声交谈。
“……你可打听清楚了?”
“燕字姐姐, 我办事你还不知道, 必是问得明明白白, 眼下洛川城里都传遍了, 河阳郡主隔三差五就往军营去, 二人也常去醉香楼,昨儿进山采药的大夫还见两个人骑马打猎呢。”说到此处四平愤愤不平,重重哼了一声道:“醉香楼离将军府骑马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将军竟然不回来看看咱们公主, 真让外头的把魂勾去了。”
闻言,燕字紧锁眉头,沉思半晌, 若那二人真有私情,谢池怎会让李知叶扮作侍女伺候九公主,还未琢磨出个所以然, 就听那头帷帐内轻咳两声。
四平与燕字对视一眼, 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此话还是莫说给李无眠, 省得徒增烦恼。
“公主小寐一会儿可觉得好些?要不请宋先生来看看?”燕字挂起帷帐,扶李无眠坐起,先前提到过几次请宋先生过府诊治,李无眠只说她不打紧,谢池伤势未痊愈,还是在他身边更稳妥些。
既然他能吃酒打猎,想来伤势已无大碍,李无眠比划道:那就劳烦宋先生走一趟吧。
管家派去传信的小厮站在大帐中,躬身行礼将李无眠的近况汇报于谢池,除了困乏少食,并无甚大碍,府中已派了马车一同前来,接宋先生过去。
“公主还有其他话交代吗?”谢池见小厮两手空空,身后也没有跟着提食盒的落雪成霜,不禁有些疑惑,李无眠每每派人来军营,大包小包带了不少东西给他,今日怎这般蹊跷。
见那小厮回禀再无他事,遂唤来玉竹,问道:“端午的贺礼你送到府中后,公主当真没有置气?”
“将军,端午都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况且当时公主不还给将军送了粽子和长命缕吗?”玉竹不解,莫非夫妻二人闹别扭也后知后觉,一个月后才想清楚?
谢池干脆命玉竹陪同宋先生回一趟将军府,一是替他瞧瞧李无眠,二来看府中可是缺金少银买不起布匹蔬果,怎么今日空手而来。
几人回到府中,门前侍卫来告,蜀王突然到访,与公主在正堂说话,请宋先生先在偏厅用茶歇息。
正堂中愁眉苦脸端坐在榻上的蜀王,心中不住感慨,走这一趟也不知是给京城看,还是给谢池看。皇帝与贤妃接连几道密函,令他暗查李知叶与谢池之间的事情。
好一个“暗”字,李知叶究竟为何突然“主动攀附”谢池他不知,必然也查不出一二,但李知叶同他一般,都是不带枷锁的囚犯,他倒是知晓,可这消息根本递不到京中去。
那新上任的心腹对他说:主上不限制蜀王行动,蜀王按照信件上要求行事即可,不必请示。
又好一个“请示”,大渊堂堂亲王遇事先考虑是否请示辅国大将军兼蜃楼楼主谢池,窝囊得紧。
“九娘近来与谢将军感情如何?”反正都是走个过场,蜀王干脆破罐子破摔,开门见山问道。
李无眠回答倒也简单,两个字:如常。
“九娘可知谢将军与河阳郡主来往频繁?”蜀王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
李无眠点点头,比划道:他们二人既有总角之情,又有西南并肩作战之义,来往频繁倒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