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春夜 第13节 (第2/2页)
李无眠习惯了清净,人多反而局促,见谢池已安排妥当,也省了许多解释。
“公主可要用晚膳?”王孟见李无眠进了内堂,忙跟上去问道。
李无眠点头比划道:“将军去哪里了?”
待燕字转述后,王孟道:“将军在书房谈事,怕是要在前院用晚膳了。”言下之意,让李无眠不用等,也不用找了。
“公主说多谢王总管,总管忙去吧,我们在这里收拾着就成。”燕字笑意盈盈,说着从袖中掏出个精致的绣花荷包,里面放着把金瓜子,往王孟手中放。
王孟吓得连连后退:“不敢不敢,公主千万莫要客气,若让将军知道了,定然是要赏板子的。”说完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公主以后就是这将军府的女主人,以后他们办差办得好了,直接赏了就是,不必费心讨好。”鱼书腰杆儿挺得直直的,话也说得趾高气昂。
李无眠戳了戳她的脑门,装作生气的样子比划道:以礼相待,方才长久,咱们初来乍到,莫要总想着放三把火。
用完晚膳,李无眠在院中照料移栽过来的芙蓉花,时不时抬头往院门处瞧,一直到快二更天,四平关上院门落了锁,她才一脸失望地回了寝室。
燕字在她耳边低声安慰道:“白日里才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谢将军定然忙得不可开交,公主未等他就寝,想来也不会怪罪,累了一日,公主早些睡下吧。”
李无眠噘着嘴点点头,原还想着躺在床榻上等,不想她一沾上被子便沉沉睡去,再睁眼已是日上三竿。
她往身侧看去,留给谢池的被子整整齐齐铺在原地,原来他昨夜并未来过,李无眠拉起被子覆在自己脸上,不出声音地哭了会儿,方才起身。
正要掀开帷帐,不想外头几个人正在说话,似是怕她听见,声音压得极低。
“你不是天天说跟玉竹关系要好吗?怎么什么都没问题出来,就被轰出来了?”是鱼书的声音。
“我哪儿知道他是个翻脸无情之人,许是燕字姐姐昨天害他受伤,眼下连我都记恨上了。”四平蔫蔫的。
“将军也真是的,新婚第二夜,书房忙到三更不说,竟回了自己院中睡,也不差人过来说一声,害我们公主苦等。”鱼书越说越气,语调也高了几分。
燕字忙捂住她的嘴,沉声道:“你们想闹得公主也听见吗?”
听到此处,李无眠又躺了回去,盖好被子,估摸着又过了一刻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不出所料,帷帐外传来燕字温柔的声音:“公主可是醒了?将军府中没有需要见的长辈,公主若还是乏,便再睡会儿。”
李无眠掀开帷帐一角,这是要起的意思,鱼书忙去传备好的洗漱之物,燕字扶她起身,语气故作轻松:“将军昨夜派人来传话,公务繁忙,怕扰了公主休息,他在云峰院歇下了。”
第二十三章
自那日以后,李无眠再未问过谢池的去向,她整日待在自己院中,读书、写字、绣花、照料花草……一如在宫中的闻春斋一般,只是脸上少了笑容,人也不比前些日子活泼。
燕字后知后觉,几日后才想明白,应是那天早上他们几个轻语之言入了李无眠的耳,她怕几人再因此事争吵,不想令他们担心,故有此一举,更是心疼。
原以为成婚后九公主能过得潇洒自在些,不想竟是从严苛的深宫换成了寄人篱下的将军府。
一连下了三日的雨,这日晌午终是放晴,鱼书燕字好说歹说,总算劝得李无眠出了院门,逛逛将军府的园子。
眼看就要入冬,池塘里的荷花都已枯萎,倒是挪出了位置,池中肥美的锦鲤成群游过,一览无遗,四平端了张椅子置在离池边最近的一棵银杏树下,李无眠坐在那里往池中撒鱼食。
片刻,不计其数的锦鲤往她跟前挤,搅得池水如同煮开了一般,甚是热闹,李无眠嘴角带笑,多日不见的梨涡终于再次出现,鱼书燕字松了口气。
荷花池旁有座假山,体积庞大,其中可见几条蜿蜒小路,似是通往后花园,假山顶上有座精巧的木质八角亭,想来夏日乘凉应是不错。
“你听说了吗?咱们将军自打大婚回府后,再未去过公主的院子。”一年轻婢女的声音传来,伴有洒扫之声。
“全府上下谁人不知,九公主可有六七日没出过烟湖居的大门了。”答话的也是个年纪不大的丫头。
“什么烟湖居,现下叫闻春斋。万一遇见了是叫公主还是夫人啊?”
“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呗,我听云峰院的三秋说,九公主患有哑疾,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模样甚是滑稽,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
“哪里来的狗奴,竟敢编排皇室贵主,长了几个舌头不怕割?”鱼书将手中盛鱼食的匣子塞进燕字手中,脸气得涨红,提起裙子就往假山处跑,一心要抓住那两个碎嘴的丫头狠狠扇上两个耳光不可,出口恶气。
那头听见有人说话,吓破了胆,连地上的扫帚都顾不得拿,循着小路一溜烟跑了,鱼书头一次来此处,难免绕了几个弯路,待她气喘吁吁地到了八角亭处,连个裙角都没看到,只得气呼呼的往回走。
“姐姐在此处陪着公主,我这就去找王管家,问问将军府还有没有规矩,定治她们个大不敬之罪。”鱼书抬脚要走,却被李无眠紧紧拉住。
李无眠摇摇头,比划道:不要与无知下人计较,如今她们见我们听见了,必然担惊受怕,不敢再造次。
其实李无眠打心眼里觉得此事无碍,这些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到,宫中说的可比适才婢女口中的更加难以入耳,就连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也常拿她逗趣,唤她做“李木鱼”“小哑巴”……听得多了,似乎就无所谓了。
主仆三人又喂了会儿鱼,白白被人搅了难得的好心情,再品不出悠闲自在的滋味,草草收拾,回了闻春斋中,图个清静。
这一幕落在闻春斋院外的暗卫眼中,李无眠不出闻春斋他自然无事可禀,难得出了院子,便得寻些存在感,事无巨细全部记下,此事晚上便放在了谢池案头。
王孟才睡下,就被玉竹从被窝中揪出来,只说将军有话要问,路上他搓着冰凉的手,问玉竹大半夜的什么要紧事,他好有个准备。
不想玉竹只扫了眼他的屁|股,然后叹了口气,摇摇头,半字未说,王孟心中一顿,不知现下晕倒还来不来得及。
“我不在京中这些年,你将府内打理得甚好。”谢池手执一本书册,话对着王孟说,眼睛却并未看他。
王孟心中明白这是反话,忙跪下道:“将军抬举小人,小人哪里做得不好,还请将军明示。”
谢池将案角一张半折的纸推去地上,王孟膝行几步,捡起来,扫过几行字后,心凉了半截,硬着头皮道:“请将军赎罪,是小人管教约束不严,让那两个长舌妇冲撞了公主,这就回去将人找出来,重重责罚!”
“‘全府上下谁人不知’?原来我、玉竹还有王大管家竟都不是将军府中的人。”谢池语气平缓,听不出他什么态度,但王孟跟随他多年,知他性情,眼下正在气头上。
他确实是知晓的,几个月来搬了府中无数家具摆件儿去公主府,还送不少金银首饰到宫中,满长安城都在说谢将军对九公主情根深种,他也深信不疑,谢池从未对哪个姑娘如此上过心,恐怕是动了真情。
直到李无眠入府那日,他才发现自己会错了意。谢池先是嘱咐他给李无眠另寻个院子,他不习惯云峰院有旁人,紧接着五六日都未去探望,连问都不曾问过,好似府中没有这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