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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春夜 第2节 (第2/2页)

李无眠是个不起眼的人物,加上宴会上宾客众多,没人注意到她和那位婢女。只是时间仓促,玉竹没找到昨夜举止古怪的婢女,但找到了尚未收拾完的食案。

半盏酥酪还在琉璃盏中,李无眠说她贪饮多吃了几杯才身体不适,玉竹便从这里下手,果不其然,已经吃完的两盏中,一盏细细查验下来并未发现什么问题,可第二盏内壁上残留的酥酪以及剩余的半盏中都被人下了媚药。

“什么?媚药?”皇后和谢贵妃抬眼望向谢池,异口同声道,语毕二女互相对视一眼,满是不屑,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下此狠手,倒是豁得出去。

“谢将军,你也是误入千金阁?”皇帝转念一想,以己度人,要想做柳下惠,美色坐怀而不乱,是有些难,面容稍缓。

谢池再行一礼道:“回圣人,臣同九公主一般,也是被人故意引去的。”

他虽不是苦修的僧侣,但洁身自好,分得清什么事可为,什么不能碰,陌生女子投怀送抱,他决计不会饥不择食听之任之,可昨夜如同失控一般的表现,断不是正常行径。

出身世家又在军中多年,谢池做事小心,哪怕是宫中设宴,饮食器具他也甚是注意,他究竟是如何被下了药不得而知,太医已为他诊断过,体内确实还残留有合欢散,还查出昨夜被下的分量不轻。

听及此处,皇后和谢贵妃都有些心虚,想来是她们二人不约而同都下了手,自然分量翻了番,倒是让李无眠遭了不少罪。

昨夜谢池面前食案上的一切物什都是内监一一查验过,甚是安全,皇后将合欢散下在了席间拭手的湿帕上,待名菜过厅羊上场,男宾要自己去割肉,待割完肉后定要净手,手难免触碰到食物器具,一来二去这药就进了谢池的肚子,用过的帕子早就烧掉了,可谓神不知鬼不觉,谢贵妃的方式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二人倒是棋逢对手。

“皇后,此事不可就此放过,下药之人务必查清捉拿,严惩不贷!否则,那畜生回头就敢将鸩酒放在朕的案前!”皇帝示意太监扶起皇后落座。

气氛再次冷了下来,新的问题又摆在眼前,西南军心刚刚稳定,重创南诏后,曾被战火践踏之城百废待兴,若是此时令谢池做了驸马都尉,西南无人可担此大任;若是就此作罢……好歹是位公主,可要皇帝先开口将此事揭过,那就是打皇室的脸,还得谢家拒了这门亲事为好。

“行舟,朕想先听听你的想法。”适才问话还是谢将军,如今想搭个台阶下,皇帝言语间亲切了不少,只要谢池说国事为重,他再斥责几句,罚些俸禄,万事大吉。

“臣定会爱护公主一世,绝不负圣人所托!”谢池躬身行礼,言语恳切,竟不似作假。

张有福早上的举动,就已将事情闹了出去,想要封住消息是不可能的,有多少朝臣知道,又知道多少倒不重要,就算是传到那几位知天命的阁老们耳朵里,要在朝参日上撞柱明志,也与他无关。

谢池突然改了主意,不过是因为他娶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娶河阳郡主,原本他想背地里动些手脚,如今现成的理由摆在面前,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

至于做不做驸马都尉,得看那位九公主能不能活到成亲的时候,皇后和贵妃就能斗到地老天荒。

“你能有此决心,朕深感欣慰。不过皇后统摄六宫,儿女亲事如何看?”皇帝转身看向一边坐立不安的皇后。

“妾以为国家社稷远高于儿女情长,陛下当以西南百姓为重,驸马都尉一职需深思熟虑。”皇后不假思索地答道,全然忘了自己也想做谢池的岳母,怎可便宜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眼下谢贵妃耳聪目明,正欲开口火上浇油,就听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陛下,妾来给您送海棠酥。”话音刚落,就见一华服宫妃笑意盈盈,步态轻盈地走入殿内,身后婢女捧着一碟精致小巧的酥饼。

“贤妃来得巧,朕是有些饿了。”婢女将糕点交给太监,便躬身退了出去,太监查验一番端至皇帝面前,皇帝捻起一块放入嘴中,甜咸适中,入口即化,贤妃这手艺,御膳房那些专司糕点的师傅都比不上。

太监又端起碟子,呈给皇后贵妃品尝。

“妹妹的手艺又精进了。”皇后押了口茶道。

“能入得了陛下和殿下的口,就是妾的造化。”贤妃与谢贵妃前后脚入得宣王府邸,算是后宫的老人了,为人和善,不喜争抢,虽没有皇后尊贵,也不比贵妃恩宠不衰,可也正因如此,并无人与她为难。

“妾刚候在门外,听了一耳朵,倒有个法子,若是不妥,陛下、殿下、贵妃娘娘和谢将军也莫要恼我,全当是浑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贤妃虽上了年纪,但声音婉转动听,皇帝紧锁的眉头,舒展不少,示意她讲。

“皇后殿下目光长远,陛下爱民如子,定然不会为了九娘的婚事而误了国事,可九娘金枝玉叶,也决计不可怠慢,有损皇室颜面,不如为九娘和谢将军赐婚,待西南战事平稳,百姓安居乐业,再行完婚之事,驸马都尉之职给谢将军留着,可好?”

第四章

李无眠在启程回宫前半个时辰方才睡醒,午膳都未用,鱼书向厨房要了些糕点胡饼,装在随身的匣子中,以备不时之需。

燕字正给她梳头,就听外面一阵吵杂的脚步声,主仆几人以为是皇后处置她的懿旨到了,正要起身去迎,就听见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李慕瑜!想不到平日一副柔弱模样,心里倒是挺有主意,竟敢爬上谢家表哥的床!谢家是什么门第,你也……”话未说完,就被人拦住,又听几个嬷嬷婢女在旁温言好语地规劝。

不用迎上去,李无眠也知道是十二娘打上了门,李慕瑛自幼爱慕谢池,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鱼书立即又红了眼,平日里十二娘就不将九娘放在眼中,如今发生了这档子事,怎么在她口中反而成了九娘故意去做那腌臜事,多年间积累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顾不得尊卑有别,放下手中行李,就要开门去说理。

李无眠见状忙起身去拦,动作大了些,原本就疼痛的腿一软,重重摔在地上,燕字放下手中梳篦去扶:“鱼书,还不回来!”

“奴婢知错了。”鱼书和燕字一左一右搀起李无眠,扶她坐在月牙木笙蹄上。

李无眠指了指门外:不必理会,我不难过。

她想着不论有没有昨晚的事情,谢池不会娶她,也不会娶了十二娘,他那样的人怎会去做驸马都尉,围着公主打转,一辈子只有公主一个女人。

昨夜之事蹊跷,非她所愿,也非谢池有意,怪不得谁。她不会逼着谢池娶她,再说就算她以此要挟,非嫁不可,反倒会成为笑话,孰轻孰重,皇帝还是分得清的。

大渊没有立贞节牌坊的追求,夫妻过不下去,男子一封放妻书并归还全部嫁妆,二人就算和和气地地和离,女子再嫁也非难事。

男子娶妻,看的是出身、家世、才貌德行,是否初婚倒不重要。贞洁什么的,只要她能看淡,别人如何闲话,倒也不打紧,深宫多年,李无眠惯是个善于安慰自己的。

十二娘既然能打上门,看来昨夜的事情已经传开,这等子事估摸着明日早朝大臣们便要说道说道,待今日回了宫她就去皇帝皇后跟前请罪,德行有亏,令皇室蒙羞,自请出家,两全其美,谁都不用为难。

门外的十二娘被人连劝带请地离开了神女殿,硬是没杀进李无眠的寝室,此时的她,还寻思着出家的地点要不要选个离京城远的,半点儿没敢往谢池要娶她这方面想。

***

申时初启程,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伍往皇城驶去。

谢贵妃靠在凭几上闭眼小憩,对面十二娘正襟危坐,应是这般跪坐已有些时辰,只得咬牙坚持。

若是细看,十二娘长得更似皇帝些,同样是簪花,谢贵妃显得娇态盈盈,她却不伦不类,她阿娘的美貌,半点也未继承。

“娘娘,十二娘知道错了,您且饶她这一回吧。”宋嬷嬷心疼李慕瑛,公主是她看着长大的,于是开口求道。

“奶娘,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恣意妄为,早晚铸下大祸,不长长记性,怕有一日性命难保。”谢贵妃手中戒尺落在十二娘跪坐的膝盖处,又道:“若真要计较,你与九娘都是庶女,她又年长你几岁,怎能跑到自己姐姐门前叫骂,这等行径与长安城坊市里的悍妇相较,也不遑多让。”

“阿娘这话有失公允,儿的外祖父生前任御史大夫,舅舅乃吏部尚书,阿爹继位后,追封卫国公,九娘有什么?她娘是教坊司出来任人消遣的玩意儿,怎能与儿相提并论!”十二娘甚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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