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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艳宦 第63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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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稍稍撩开一点窗帘,外头一个人都看不见——那是自然,现在她是这郑府里最大的主子,没她的命令,谁敢在府里乱走?

更何况,这窗口外直接就是荷塘,塘上连座桥都没有,哪来的人?

她便把帘子稍微拉开了一些,坐在窗口剪缝白布。

这是一项再简单不过的工作,她早已熟能生巧,半炷香不到的工夫,她就已经做出了一件新的裹胸。

戚卓容拉上窗帘,在屏风后换好所有衣服,将长发擦干束好,这才将原本脏了的旧裹胸拿出来,剪成一条一条扔进竹篓里,又将那件白色布袍也如法炮制丢了进去,这下,玉皇大帝来了也认不出这里面原本是些什么东西。

忙活了近一个时辰,肩膀又开始隐隐作痛,她便倚在榻上,也不睡下,只是拥着被子望着床帏上的绣花出神。

她终于有空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自己的事情。

她一直以来,都坚定地认为自己已经完成了复仇的使命,应当及时隐退,免得日后再因身份酿出大祸。但她自河滩上醒来的那一刻,想的竟然是,失踪的那个荷东县令,会不会也是像她一样,遭到了孙堂的暗算?却没有她这般幸运,还能全须全尾地活下来。又或者,他也曾有过短暂的清醒,但是他是个文官,只能被困在山野之间,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却又无能为力。

她是东厂督主,武功上乘,权势滔天,尚有人敢铤而走险刺杀她,而那些无权无势的小官小吏,乃至市井小民,遇到了事情,又该如何自保呢?

她隐姓埋名时,见到了县衙不作为,乱判女子自尽,尚且无法忍受,非得挺身而出不可,若等她真的归隐田园,见到了这种事,难道就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可那时她不过一介平民,又如何与官府相抗?总不能真的靠武力解决罢!

她在宫廷里待了那么多年,习惯了宫廷的作风,竟已经快要淡忘了,真正的百姓应该如何生活。不是她想的那样,只需为柴米油盐烦恼,或是为邻里纠纷动手,那都不算什么,直到真正的大山倾覆而来,才会压得人直不起腰,走不动路,活不下去。

朝廷的一个疏漏,落到百姓的头上,便成了开闸的天河,是要把人吞得骨头都不剩的。

人非圣贤,世上亦不可能有完美的朝廷,但眼见这个朝廷明明还有许多可完善之处,她也要……毅然离开吗?

裴祯元曾说过,以她的才能,无论为文臣还是武将,都大有可为。

这世上有许多人怀才不遇,穷其一生都想出人头地;也有许多大才大家看透世事,一蓑烟雨寄情余生。她不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也没觉得自己已经超然物外,她原先只是累了,不想再卷入无谓纠纷。但现在,她看到了枉死的许铃儿,看到了枉死的矿工们,才知道,原来自己从来就不是能安分的性子。

诚然,以她的本事,当然也可以回去当个女侠快意江湖,但杀一人容易,杀一制却难于上青天。她……当真要放弃这个机会吗?

那可是东厂督主。

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受朝廷规矩挟制,自成一派体系的东厂督主。

戚卓容不禁又想起今日裴祯元的奇怪行为来。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想要疏远自己,又让他终于自愿放她离开,但无论是为什么,她都能肯定,他对她的情谊从来没有变过。

帝王情谊,说出来是何等可笑,但它竟又是如此可贵。

她从来不会怀疑裴祯元对她的信任,就像裴祯元也从来不会怀疑她的忠诚——哪怕她骗了他一次又一次,他还是会把后背交给她。

她看着长大的小孩,如今也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呢。

……

黄昏时分,戚卓容来到了关押孙堂的大牢。

孙堂被吊在架子上,满身都是血迹。看到她来了,也只是掀了一下眼皮,无声地冷笑一声。

戚卓容淡淡扫了他一眼,对拾肆道:“他这伤,还不如我肩头一箭来得深。”

拾肆一惊,立刻道:“督主明鉴,人是属下审的,一开始只用了小刑,但他晕过去了,属下想再用大刑的时候,陛下却来了,属下便去忙其他事务……中午小司马大人来了一趟,但督主也知道,小司马大人心肠软,看不得这些刑具,说是等督主来了再处置。”

“我知道了。”戚卓容道,“他认不认,也没那么重要了,反正总是要死的。他究竟做过什么事,自有百姓来评说。”

拾肆:“那督主的意思是?”

戚卓容:“现在府衙门口还有人在排队吗?”

“有啊有啊,怎么没有。”拾肆说,“虽然早就说要截止了,奈何人太多,赶都赶不走。今天都换了三个书办了,实在没人写得动文书了,连旁边摆摊的秀才都抓过来临时充数了。”

“你出去说一声,半个时辰后,府衙门口,孙堂当众行刑。”戚卓容纤长五指抚摸过案上闪着寒光的刑具,“现场让衙役围出空地,所有百姓挡在一丈之外,除了小儿,想看的尽可来看。”

“行刑?”拾肆愣了愣,小心道,“这,这就行刑了吗?陛下已经定罪了?”

“是啊,还没有定罪,所以还不能死。”戚卓容微笑起来,“但是,让人死不了的方法,东厂里不是很多吗。”

第77章 还是陛下懂臣。

顺宁府衙门口的百姓已经围了一天了。

申冤告状的、看热闹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闹闹哄哄,怎么说都不肯离开。哪怕是已经告完状的,也想留下来看看别人告些什么。毕竟民告官不稀奇,但如此大规模地、有京中权贵亲自主持的民告官,还是难得一见。

夕阳西下,一名身着深青色飞鱼服的男子率领一群衙役走出大门。

“各位乡亲,今日府衙状纸就先接收到这里,没排上队的,请明日再来。”拾肆和煦道,“劳烦各位乡亲让让,将大门口空出来,稍后有其他事要办。”

百姓们意思着退了两步,但还是不愿离去。反正之前也不是没人来劝,但大家就是不走,府衙不还是得硬着头皮干到现在么?

拾肆见状,只能掏出腰牌,沉下脸来大吼一声:“东厂办事,速速让开!”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百姓们对视一眼,立刻作鸟兽散。就连告状告到一半的,也不敢再留,拿着状纸就要匆匆离开。

拾肆:“……”Ding ding

也不至于跑这么快罢!京城里的百姓三天两头看他们抓人,也没跑这么快啊!东厂在外地到底被传成了什么妖魔鬼怪啊?

他一扬手,衙役们便抬了一块厚厚的台子放到了府衙门口的空地上,又抬了一副等人高的木架,三两下钉在了底台上。

“半个时辰后,孙堂在此行刑。除了小儿,百姓皆可来观。”他丢下一句,便转身回了府内。

街上的百姓还没散尽,拾肆这声音又是含了内力的,很轻易地便传入他们耳中。

谁?孙堂?孙堂要行刑了?

这消息霎时如水入油锅,在街头巷尾溅得噼里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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