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撩人 第48节 (第2/2页)
远远地唯有一个叫白芙云的姑娘,往日同余燕景还算交好,她家世不显,也是因着余燕景的缘故才得以进入学堂,如今便上前去,低声地安慰余燕景:“姐姐莫气了,别气坏了身子。”
这番闹剧一直到下一节课的先生过来,方才结束。先生听罢事情始末,自然是给两人先各打五十大板,叫她们抄学规,又见余燕景仍然在啜泣,便特许了她今日放假,下午不必过来上课。
等余燕景走了,乐安才同柔止竖起大拇指,说:“……你可真行!我还怕你在她手上吃亏,刚想出来给你说话呢,你就一巴掌挥上去了。”
柔止想着余燕景方才的冒犯之语,心下也有些难过。她小声说:“佩紫姐姐,我很配不上太子么?”
文佩紫一愣,旋即才明白了过来柔止为什么动怒。
她设身处地想了想,倘或有人说自己配不上程瑜柏……这事儿倒的确有过,那还是乐安小时候的事情。她成日以程瑜柏未婚妻自居,母族那头有个与她不对付的表姐,便说她野蛮跋扈,配不上文质彬彬的程家公子,只配嫁给一个农夫。
而文佩紫当时的反应,是不顾丫鬟们的劝阻,与表姐厮打作了一团,她挠花了对方的脸,对方则揪下了她一缕带血的头发……那块指甲盖大小的头皮上的头发,至今都还有些稀疏,平日里梳发髻的时候,需要小心遮掩。
程瑜柏后来还责怪她为什么那么莽撞,可文佩紫一点儿也不后悔。后来,果然也没有人再敢到她跟前多嘴谈论他的婚事了。
乐安当机立断地说:“这样说来,你方才只是打她一巴掌,还是轻了!”
柔止见她站在自己这边,还说这样的话,不由笑了出来。
可她心中仍然是有些不舒服的……一来,她觉得今日的余燕景很奇怪,骂她的时候,还把据说是抱病在家的余燕雪给骂上了……二来,余燕景说她配不上太子,总让柔止心中有些介怀。
到了今日下学,已是傍晚时分。
柔止心中想着白日之事,收拾东西的动作不免就有些慢下来,等她温温吞吞地走出翔鸾楼的时候,隐约可见夕阳西沉,在楼外竹林之间镀上一层金光。
文琢光今日本答应了她要来接她下学,又见旁人都三三两两地乘上马车走了,却不见柔止身影。想见她先前一个人留在学堂中出过事情,文琢光心下有些不安,便又步入国子监去找她。
等他过了垂花门,便见柔止正站在竹林前。她一身姜黄色半臂襦裙,望着竹林似乎在发呆,面上有些伤心的神色。
这个年纪喜欢一个人,自然总是带着十二万分的憧憬与期待,因为在意,所以会显得多愁善感。当感情受到否认后,自然也会觉得挫败。
柔止如今便是如此。
她一个人待着这会儿,脑海里脑补了不少文琢光并不喜欢自己的证据,险些将自己给说服了,简直有些想哭。
她听过很多人说太子天纵英才,他那样聪明,是不是也能看透一些她的小心思呢?可若是看透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什么也不说?
文琢光见她面色低落,以为她上学受了委屈,连忙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问她是不是受了人欺负。
柔止看见太子走过来,便吸了吸鼻子,小声地说:“……是你。”
文琢光一怔。
少女在暮色中,睁着一双朦胧的泪眼,似哭非哭地瞧着他,再是心肠冷硬之人,只怕都会被她瞧化了去。
文琢光失笑道:“……好,我欺负了你,是我不好。那扇扇能不能同我说说,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今儿在学中,”她从来都没法对文琢光有隐瞒,今日自然也是相同,斟酌着,便将话说了,“余燕景她说,说我肖想储君,说我配不上哥哥……”
她说着,眼泪便扑簌地掉了下来,“我、我打了她一巴掌。乐安县主叫我不要烦恼,说她昔日也是这般对待嚼舌根的亲戚的,可我、我心里很害怕,乐安县主敢那样做,是因为程公子很喜欢她,那我打人,哥哥会不会不喜欢我呢?我觉得她说得也有些道理……”
文琢光忽地便打住了她,“扇扇。”
她眨了眨眼睛,将泪意逼回去,睁着一双小兔子一般的红眼睛抬起头去看他,瞧着可怜又可爱,“嗯?”
文琢光凝睇着她面容,只是说:“我先前就说过,扇扇喜欢谁,想嫁给谁,我都会帮你。”
她哭得脑子浑浑噩噩的,一时没有察觉其中深意,只是继续睁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文琢光见她懵懂,好笑之余,又有些无奈,只好将话挑明了些:“……哪怕是我,也不例外。你知道了么?”
柔止回过一些神,忽地就明白了过来他话中的深意。她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嘴唇却触碰到了温热的掌心。
文琢光捂住她的嘴,笑了笑,温然地道:“我把所有选择权,都交还给你,你若是想当我的妹妹,等我登基之后,便封你为公主;你若是不想当公主,则做我的妻子……做豊朝的太子妃,做来日的皇后。”
他实在是太喜欢这个遇事便哭着往自己怀里躲的少女了。
可帝后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文琢光实在是很不愿意叫柔止那样全心全意地去爱上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
所以他一直都装作不知道她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一直都将自己困在兄长的身份之中,好像这样就可以保证自己与她保持着足够的距离,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她……可他实在是错得离谱。
是他这样不愿正视她的感情,使得她惶惑不安,自我怀疑。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姑娘了,她居然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这念头也实在可笑。
……既然如此,倒不如将选择权交还给她自己。
柔止怔怔地看进他的眼睛,在太子那双冷清却美丽的眼中,瞧见了自己哭得略有些丑的面容。她一时连哭泣都忘了,想要开口去说些什么,却又被捂着嘴,便只能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都有听见。
文琢光的那句话,信息含量实在是太大,以至于柔止脑袋晕晕乎乎的,一路随着他走出书院,乃至回了家,方才慢慢地回味过来。
……他说,她要是愿意,就做他的妻子,乃至做豊朝的太子妃,做未来的皇后。
可是,她一定要想清楚了,才可以去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你年纪还小,”文琢光最后说,“对待感情,可能就像小孩子对待糖果。我很少见到成人,还喜欢吃那些甜腻粘牙的东西。所以你慢慢地想,慢慢地去分清楚喜欢一个人,与想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区别……我会等你的。”
太子一贯孤高淡漠,前面的十几年人生,他便见过父母决裂,见过母亲弥留之际眼中的释然,更见过帝王的冷血无情。他一直以为自己很难再去对旁人付出感情,却偏偏遇到了华柔止。
所以他决定孤注一掷,把自己所有的真心与为数不多的柔软,都捧到他的小姑娘跟前,由她挑拣。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是而已。
柔止今日晕乎乎的,被他送着回了家,坐在母亲房中用了晚饭,面上都一直挂着可疑的红晕,还时不时地傻笑一下。
林含瑛见了,倒吸一口凉气,等女儿出了她的院子,她便同华谦道,“完了,扇扇这是被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