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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难嫁 第57节 (第2/2页)

徐知安的计划,今年将手头上的活儿忙完,明年就要出京了,屯田司执掌不能只坐京城等着别人将数据给他而不亲去测量。

玲珑当然支持他出去,北地尚可,南方的屯田已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土地集中在一些富豪官员之手,又困帐册有异,许多田地都处于空流状态,以致收上来的钱粮税赋一年比一年少,这就使得国库一直虚着,官员们的俸禄也一降再降,然后贪患四起。

土地还须重新丈量。

还有几大河系,年年有水患,江河因於积而改道者不在少数,但河道的舆图还是用百年前绘制的那副,不说远的,就说近的,运河北段,从通州到京城的那一段,五十年前还是畅通的,如今己於塞干涸了,旧河道如今都变成了一块一块的野湖。

这两项并不是易事,尤其田地之事,若要重新大量,可绕不开南官集团与豪商富绅,若直接与他们成对峙之势,可不是明智的主意,所以,还得想个既能保全自己又不使他们恼恨还能将事做成的策略。

保全自已的法子是什么呢?是不使这些人愤恨。

不使这些人愤恨的法子是什么?就是不使他们的利益受到侵害。

按照这个逻辑来看,徐知安的这个想法,怕是无法成立。

但他又胸有成竹的很。

这就很让人疑惑了。

徐知安偏又不与玲珑说是什么样高明的主意,只问她:“想不想和我一起出去走一遭。”

玲珑当然愿意,尽管那路程必定艰难的很,不过让她选,她宁愿行路行至满身泥泞也不愿一直平平安安待在后宅。

只有看过天地之广博,眼界才能开阔,见过世间最惨烈无奈之事,心才能有大慈悲。她不愿眼见诸多惨烈与不得己,也不求心存大慈悲,只想让自己活的像个真正的人,能保留自由悲悯的人格,不使她白来这里一遭。

玲珑头点的飞快,很有些期盼欢欣之意,徐知安见此便笑说:“我知道你是愿意的。”

玲珑却追问:“别钓我的好奇心了,你到底想了个什么法子?”

徐知安先时是不愿和玲珑说,他知道他不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做事也不会一味求端直耿正,所以翰林院的师长们才说,他是“柔奸”之人。

什么人就用什么法子,他要做的是能臣,所以并不惧于被人耻笑,只要能将事情做成,用些“柔奸”的法子又何妨呢。

但现在,他突然想说了,或许是因着这院子的好风凉月吹的让人舒服,或许是因着眼前之人,如此坦荡荡的信任他,明白他。

于是他说:“土地兼并之事古来就有,存了几百年,一直没办法解决掉,变法只能抑制一阵子,之后,那些人还是会故技重施……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这事缺个契机,等契机到了,我的计划才好实施。”

“什么契机?”

“以工代赈。”

“嗯?”

“官府得安置好这些灾民,最好的办法,给他们分些田地,让他们有田可种,不致生乱……这当口,需要有人上几道重新丈量田产的折子,这种折子一上来,内阁也压制不住,陛下与朝臣搏弈,必会指挥督察院出动,然后,吏部户部必要掺进一脚,但这事,绕不开工部,我正是屯田司执掌,由我跟着去,合情合理。然后……我要借督察院的威势丈量田地,再以怀柔手段写与诸地主,劝他们舍田地以保身家……”

玲珑整个人都麻了:“……历史怕是少不了要写一笔关于你“柔奸”的名声了。”

徐知安并不惧于这种不痛不痒的评论,他的志向并不是一个忠臣或是名臣,他只想做个能臣,只是如今的人的是非观太简单,经常是非黑即白,许多人更将风骨重于务实,他敬重这样的人,却做不成这样的人。

他有他的道走,哪怕被打上“柔奸”名声,若百姓能受益,那又何妨!

“你可会看轻我?”

玲珑摇头:“自然不会,刚直不能让百姓填饱肚子,他们图名,只为“刚直忠义”这个好名声,为了这样的好名声,他们可以拼上自己的性命并一家人的性命,这样的好名声,只提一提便叫人心惊胆战。你若是这样的人,我虽会敬重你,却也会害怕你。我以前听过一个老人讲过一句俗语:不管黑猫白猫,能抓着老鼠的就是好猫。人做事也一样,这法子虽然柔奸,然比横冲直撞的法子有效用的多,能以最小的牺牲让百姓能获得更多的利益,就是最好的法子。至于你的品性柔奸或刚直,那我宁愿你是个柔奸之人。与我而言,你的安全比那些与我不相干的人重要的多,我的慈悲心,建立在你安全的基础上,你安安全全的,我才愿意悲悯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若你有失,我自顾尚且不暇,何来心思悲悯他人呢?只怕会想,哪怕洪浪滔天,又于我何干呢。”

徐知安心里似存了一汪暖泉,泡的他身子酥乏不已,一时无法说出别的话来,只紧紧握着玲珑的手。舍不得放开。

夜虫轻鸣,凉风吹来,他将整个身体都沉进椅子里,脚上轻点,椅子便晃悠悠的动了起来,他觉得,这样的夜,可真温柔,让人沉醉不已。

第69章 借势 苛薄

大约安稳了一个来月, 因赈灾之事而引来许多争议,朝中也出现了争议,一些人上折提议, 要重新丈量田地, 以制约土地集中聚拢在一些人手中所带来的祸患,另一部分人则认为田土丈量一事所带来的危机甚大,有可能会动摇国本, 当今之时,不可轻易为之。

两派人谁都说服不了谁,一方认为另一方是国之蛀虫, 只为一家之利而见天下万民陷于水火而不顾;另一方认为, 这些人就是胡搅蛮缠, 重新丈量土地非等闲之事, 绝不能不思虑后果,红口白牙一张嘴,说干就干就是儿戏……闹的朝堂如菜市, 吵的不可开交。

国之大事, 于徐府这个小小的院子并无干系,平常人家, 还是要过平常日子, 西红柿红了,往邻里送了几颗吃个稀罕, 再挑好看些的往维枃家和凌家送一些, 还吃不了就做酱,做一罐腌酸酱,做一罐熬甜酱。腌酸酱做起来容易,放了辣椒蒜末芹菜丁, 三四天就酸了,吃着尤其开胃。烩一锅面片汤,舀一勺酸柿子酱浇上去,酸酸辣辣一下肚,比什么都舒服。

邻家赵婶子怕玲珑不会存过冬的菜,特意过来看了两回,见贺嫂子做事妥贴仔细,就没多开口,只坐下说了一会儿话,玲珑给她包了些柿子辣椒的种子,舀了一碗酸辣酱。

萝卜长的粗壮,叶子也长的肥大,贺嫂子就用这些叶子做成了梅菜,蒸啊晒啊,整弄了五六天,柴火用了不少,才做出瓷瓷实实一罐子的梅菜。

萝卜也不能生腌,容易烂掉,也要煮一煮,然后放外面晾到半干才能腌进缸里,撒上许多盐,用石块压瓷实了,这样的萝卜吃起来才有筋有肉,炒着吃也使得,炖汤也使得。

京里气候干,人们在秋时容易犯燥,家里人也时不时的咳嗽几声,玲珑又让徐大船去种梨的人家买些梨来,又制了些秋梨膏糖,给徐知安随身带着,嗓子不舒服时就含一颗。

他忙起来有时又顾不得吃饭,计划正在要紧关头,一步都不能错,每日周旋在官员之间,殚精竭虑之下,人就瘦的厉害。玲珑担心他的身体,便让贺嫂子做了些果脯和肉干,用油纸包好,一并装在小袋里,让他带着。

然后,工部诸人就知道徐知安的身上就有了一个百宝袋,装着香丸子,药丸子,茶叶袋,糖块儿和各种小零嘴儿,滋润的他一个秋天没咳嗽上火,嘴上没起泡,脸上没起火疖子。

还是玉树临风清俊冷峭的很。

与他所做之事,极不相符。

朝堂争执,必定会波到他所处的屯田司,一时这位大人唤他,一时又那位大人唤他,所问之事皆是关于江南田地水利之事,他倒从容,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但问到他的意见时,他又推说自己官职低微,那些事自有陛下与诸位大人决定,陛下与大人们如何决定,他就如何做。

也有人故意为难他,他也有法子化解,让人不与他交恶。

这样的做事风格,难免太过圆滑,于是诸位大人虽喜欢用他,却不甚看重于他,都说他为人圆滑老成,立场不明,有左右逢源之态,遂都不愿招揽于他。

虽在官场人缘甚好,名声却不显,于是大家对他的印象,慢慢固定在了圆滑的位置上。对于他游走在许多官员之间,已见怪不怪了。

徐知安要的就是这样,只有这样,许多人才不会防备他,他才能做一只幕后推手,且能不伤筋骨的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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