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第2/2页)
“这只是个意外。”陈桥劝得很无力,“没人想到会出这种意外,下去之前我已经让他们小心拿着火折子了……”
“可就算是意外,也总该有人来负责。”祁斯遇还在强颜欢笑,“这确实是无妄之灾,我也确实无辜。但那些百姓同样也是无辜的,总得于他们有个交代吧。”
“我来负责。”陈桥说,“就算有人需要交代,那也该是我来给。是我监管不力,也是我有负公子重托,我来承担,再好不过了。”
陈桥说得有理有据,祁斯遇一时竟不知要如何驳斥。还没等她想出解法,陈桥又说:“祁年,你记得,所有人都能死,只有你不能。”
祁斯遇笑着反问他:“既然所有人都能死,我还有什么不能的?”
不等陈桥说出个所以然,宫中来人已经找到了祁斯遇:“小郡王,陛下请您进宫。”
祁斯遇听到这话对着陈桥笑了一下,然后说:“我去去就回来,你照顾好家里。”
“不吉利。”陈桥皱着眉说。他知道这是沈医进宫之前和祁斯遇说的话,祁斯遇现在又对着他说这样的话,俨然是把自己当成了昨日的沈医,这让陈桥很不安。
“我回去给你烤兔腿,你要早点回来。”陈桥只惦记着祁斯遇爱吃,说完才想到今日的爆炸案,又改了口,“还是给你做炖的吧,反正你早点回来,我和阿酒都等着你回来用晚膳呢。”
陈桥自觉用了一个很卑劣的方法,用沈予酒去唤起祁斯遇的恻隐之心。果不其然,祁斯遇的表情很复杂,但还是说了一句:“好。”
蔺珏还在宫里,他在和皇帝汇报自己查到的事。祁斯遇在一旁等着,听着蔺珏说:“此次爆炸确实是意外,有人在查看完火油数量回到地窖之后不小心弄掉了火折子,这才导致了爆炸。”
“那他们怎么没事?”
“火油桶用的原本就是耐烧的材料,但这一行人在存放火油的石室实在待了太久,让石室进了风,故而火折子烧了很久,最终引发了爆炸。”蔺珏说完又补了一句,“他们也不全没事。
火折子烧得很快,掉了火折子的人又没立刻意识到,再加上他发现的时候这队人离赌石坊也没有很远,才刚走到巷子口。只是他们开始疏散百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火油爆炸了。他们中大部分人都受了轻伤,还有两个重伤的。”
“剩下的火油都处理好了吗?”
“三弟已经将它们都运到安全的地方了,也确保了不会再爆炸。”
“辛苦你了。”皇帝说这话时也没看蔺珏,反而转过头看了祁斯遇一眼,之后他才和蔺珏说:“忙了半天,你也回去歇歇吧。”
“是。”蔺珏是听话的儿子,从不会问自己不该问的事。饶是他无比好奇皇帝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把祁斯遇叫来,在听到皇帝让他走之后他也立刻毫不犹豫地走了。
“这是我的错。”祁斯遇立刻认了罪,“纵然火油不是我放的,但此事毕竟因我而起,又波及了那么多人,我难逃其咎。”祁斯遇说完这句就跪了下来,“我……微臣愿意接受任何处置。”
皇帝看着她,却只说了一句:“要是实在想不起来,就接着‘你啊、我啊’的说吧,听你改来改去,朕也别扭。”
“微臣失言。”
“这件事本不该怪你。”皇帝说,“你在发现火油之后立刻就来禀报了,做得很好。对伤者的安顿,做得也很好。你是个心里有别人的孩子,这点很难得。”皇帝夸完她就让她起来了,“你起来回话吧。”
“臣谢陛下。”祁斯遇这才想起来自己进宫这一路都没看见祁哲,忍不住问皇帝,“陛下,我爹是已经回去了吗?”
“他去看自己该看的东西了。”皇帝说完又问了她一句:“你的俸禄可还够花吗?”
“啊?”祁斯遇着实没想到皇帝会问这么个问题,结结实实愣了一下,然后才说:“臣没贪墨。”
“朕知道,你只要老老实实答就是了。”
“够的,臣对自己的封扈已经很满足了。”
“朕也觉得你该满足。”皇帝说得淡淡的,“大缙可没有哪个世家子比你更自在、更风光了。”
祁斯遇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说:“斯遇承蒙舅舅厚爱。”
“有两间赌石坊里搜出了兵器甲胄,都是正规军用的。”
“臣不知情。”祁斯遇说着叹了口气,她现在才明白蔺昊的意思。蔺昊确实没想用火油杀人,他要用的是更高超的杀人术,能兵不血刃,能杀人于无形。
祁斯遇说得无力:“臣是陛下的外甥,于情于理都不会谋逆。陛下待臣亲厚,予臣荣光,臣感恩还来不及。再者说了,臣只是陛下的外甥,就算臣真想谋逆,那也是有心无力。臣……”祁斯遇有些词穷,想了半天才又说出来一句,“臣还有三个表哥呢。”
“那你该把他们都杀了。”皇帝忍不住笑她,笑完自己也叹了口气,“你不想杀他们,朕也不想。可老大想让朕在儿子和外甥之间选,就像他当初想让朕在大儿子和小儿子之间选一样。”
皇帝的话说得让祁斯遇有些困惑,祁斯遇当然知道蔺宁是陈桥杀的,也知道皇帝知道这件事和她家脱不了干系。所以她实在想不通皇帝为什么又会在这时候说蔺昊和太子的死也有关。
祁斯遇想了想,只是说:“臣不明白。”
“每个人都想让太子死。”皇帝只是说,“如果当初姓陈的那个小子没有及时赶到,许方也许真的会杀了太子。”
“舅舅?!”祁斯遇被皇帝这句话吓得不轻,她没想到老大真的想杀太子,更没想到皇帝会把陈桥杀太子的事点出来。祁斯遇觉得自己几乎看到了结果,舅舅在这个时候说这种事,那最终来顶罪的一定就是陈桥了。
“朕一直想看你母亲到底要做什么,她确实比朕想得还要狠。”
祁斯遇不问皇帝为什么要说,也不表露自己知道或是不知道,她只是问:“大表哥为什么要杀太子?”
“太子不像他母亲,太子是个正直的人。敢在中都城里弹劾大皇子谋逆的,你是一个,他是另一个。”
“臣不懂。”祁斯遇说,“陛下为何如此爱重大皇子呢?”
皇帝只是反问她,“如果真的爱重,他又何必一次次试探呢?”
祁斯遇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想:她找到那个活着还蔺昊一条命的办法了。
那些兵甲是祁哲亲自带人搬回来的,半新不旧的兵器甲胄,原就是可以申请成损耗的次品,更别说有入内藏库的资格了。
可皇帝还是让祁哲把这些东西带了回来。
祁斯遇看着这些,说得略有些嫌弃:“这不仅是报废品啊,还是次品。”她甚至下意识去看了兵器和甲胄上的编号,说了一句,“长平十五年的,这些肯定是偷工减料的,应该严查一下当时的军器局负责人。”
“正是前些日子被贬的工部尚书,他当时是工部军器局的局长。”
祁斯遇哑然。
“此事确实需要一个交代。”一旁的祁哲突然开了口,“陛下,臣愿一力负责。”
“拿命吗?”皇帝反问他。
“是。”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祁斯遇抢先说:“谋逆之罪臣不认,但爆炸案的确也是十恶不赦中的一条,这条臣认了,还望陛下莫要再牵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