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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娇俏 第39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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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烧着红泥小火炉,梁都的冬日不如北绍冷,火堆噼啪噼啪的,足够烧去许多寒意。

裴鹤坐在雁云岫一贯坐的摇椅上,手拢在袖筒中,温言笑道:“夫人可想知道,雁凌霄身在何处?”

连翘翘心头一空,收眉敛目:“妾身是大梁子民,素日里在国公府安心教养幼子,北绍的皇帝如何……妾身并不关心。”

裴鹤却不信她这番说辞,哂道:“想打听旧情人的安危,也是人之常情。连夫人与我私交甚笃,不必藏着掖着。”

连翘翘在心里啐他一口,硬梗着脖子不说话。

“雁凌霄而今身在桃山县以五十里,与我大梁不过一江之隔。前几个月,探子来信说,雁凌霄手下的幽州军在薛家店大捷,第二回 了,啧。手刃辽人数千,又与辽国王廷和谈。夫人,你说说,他想做什么?”

连翘翘后颈直冒虚汗,声音微颤:“太傅大人,妾身不通政务,恐怕不能为大人排忧解难。”

裴鹤睨一眼连翘翘,接过连翘翘递来的茶水,照样是一口不喝,就放回边几。他语气柔缓,说的话却骇人听闻:“雁凌霄所图甚大,这是要挥兵南下,断我大梁的命数啊。”

“……以太傅的神机妙算,北绍又有何惧?”连翘翘嗓子发涩,一字一字往外挤。

裴鹤笑着摇头:“夫人有所不知,梁都外人瞧着光鲜亮丽,那里不过是一团破败的棉絮。不用北绍人来,但凡年景不好,就有贼子琢磨着起兵谋反。”

连翘翘不敢应声,又听裴鹤说:“裴某留了夫人三年,其间衣食炭火不曾有过短缺,还帮夫人把一双儿女养大。现如今也到了夫人回报裴某的时候。”

“大人?”连翘翘抬起头,澄澈的眼瞳里是汩汩溢出的恐惧,“大人的恩典,妾身永世不忘。”

“很好。”裴鹤摸了摸她的发顶,像在赞美一只足够忠心的狗,末了,又勾起她步摇上的金丝坠子,抬起手细闻指尖幽香,“雁凌霄不信他的儿女流落在外,我将夫人送过去,让他见一见,总该有所动摇。”

他后退一步,满意地看着小脸惨白,骨头芯子都在发抖的连翘翘,微笑着问:“送哪一部分好呢?小指?手?双足?还是……夫人生得甚美,向来只有亲眼目睹夫人的美貌,刚愎如雁凌霄才会相信吧?”

“裴大人。”连翘翘心若擂鼓,哽咽道,“不如让妾身写封信去,雁凌霄……北绍皇帝他或许认得我的字。”

看她慌慌张张为自己声辩,裴鹤就像在看一只掉入陷阱的兔子,明明腿已被兽夹夹住,却还在拼命挣脱,越挣脱伤口越深可见骨。他轻笑:“裴某玩笑罢了,夫人莫怕。”

裴鹤走后,连翘翘方才哆嗦着爬起来,一个没站住,险些跌倒。她扒住摇椅扶手,大口喘气,思忖道,裴鹤嘴上说是玩笑,但砍了她的脑袋给雁凌霄做信物,确实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兕子和犀哥儿才是雁家血脉,是裴鹤压轴的底牌。但要证明他们的身份,只能把她送过去。裴鹤不知为何总对她提着一分警惕,以裴鹤的做派,想来不会让她全须全尾回到雁凌霄身边……

更何况,她哪里敢活着回去呢?也许死了,才能换得到一分雁凌霄的怜惜,才能够让他护住犀哥儿他们。

连翘翘苦笑不已,心中酸楚,抹去清清的泪痕。到了,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也许是天注定了,她要死在雁凌霄跟前。

第47章 🔒出逃

连翘翘唤来南姨, 将裴鹤的话吐露几分,再把所剩无几的银锞子、钗环尽数交给南姨:“我一走,趁国公府里乱着, 你就带哥儿姐儿从暗道出去, 往北边走。若能碰上北绍皇城司的人,就拿红宝金环做信物, 把孩子送回他们父亲那里。那镯子是内造的,他们定能瞧得出来。若是没有缘分……”

她眼角带泪,笑了声:“姨, 你就当添两双筷子,这点金银够他们兄妹俩吃到十二三岁。到时候或是读书,或是做工,或是找个好人家嫁了, 都依你的。”

见她有交代后事的意思, 南姨却握住她的手,劝慰道:“夫人, 事情哪里急迫到那个地步。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且再等等, 实在不行, 也得一起逃出去, 哪能丢下你一个?兕子和犀哥儿还离不了娘呢。”

连翘翘深吸口气,压抑住喉头的哽咽,轻轻点头。

许是战事吃紧, 裴鹤数月不曾来国公府。连翘翘也学聪明了,贴着正院门缝往外看, 只从侍卫多少就能揣测一二。

她和南姨不生事, 等闲不出房门, 日子久了,裴鹤的人也不避着她们。夜里吃酒划拳时露出只言片语,一时说北绍的人打过江了,一时说裴太傅遣人烧了北边百艘战船。

连翘翘越听越心惊,思虑无益,索性和南姨拆了用旧的被褥,把素色的棉布里面翻出,一人裁了一身青色、杏色的衣裳。再拿衣捣过水捶过几回,就成了灰褐色的旧衣。等时候到了逃出去换上,方才不会露出形迹。

七月日头毒辣,连翘翘日日提心吊胆,脑袋悬在铡刀下,人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眼睛愈发大了。

南姨在熬绿豆汤,院里搭的土灶台离不得人,连翘翘就自请去厨房取黄糖。她极少跟裴鹤派来的厨子打交道,单从南姨嘴里就知道,是个偷奸耍滑不好相与的。

果然,听到她要冰糖,厨子就摆了一张臭脸:“夫人,眼下不比以前啦,宫里的贵人都要节衣缩食的,哪有咱们吃喝的份?”等到连翘翘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银角子,他又换了张脸孔:“□□糖是吧?有的是。太傅还差人送来了一筐鱼虾,晚膳给正院做鱼汤面、虾丸羹。”

连翘翘捧着用油纸包的一小块冰糖,刚迈出厨房的门槛,就见一位佝偻脊背的青衣男子背着一摞柴火,勾着头往柴房去。

她心里一惊,见四下无人,裴鹤派来的奶妈子也嫌日头大没跟她出来,便几步走到柴房边,轻叩房门:“先生,是我。”

公孙樾隔着门,低声说:“连夫人,隔墙有耳,您细细听我说。”

自从在梁都城门口逃走后,公孙樾在京郊山林里躲了好一阵,出来时都跟野人似的,骨瘦嶙峋,头发蓬乱。幸而他交友游广阔,在戏班子唱戏的相好,在茶肆做茶博士的兄弟一人匀一口,好歹凑出份回宁山县的盘缠。

“小生担心裴鹤留有眼线,又在宁山县附近徘徊好一阵,才趁夜回了一趟夫人的院子。”公孙樾说,“南叔……小生也给收殓了,托人烧了,骨灰就埋在梁都城外土地庙的一棵柳树下。”

公孙樾又道,他费了些工夫才打听到连翘翘等人被关在国公府,心中有愧,就边在梁都卖酸文换取吃用,边接近给国公府送柴的一家子。听闻雁凌霄起兵的消息,他知道不能再等,就担下送柴的苦活,来来往往数月,总算见到连翘翘一面。

“先生高义。”连翘翘内心震动,外头有人三年多来一直记挂他们的生死,想法子救他们出去,她寻死的心彻底歇了,捋下一枚小皇帝送的金叶子,从门缝里塞进去,“公孙先生且收着,去外头折成散钱,在南城门外租一间小院子,门口挂上青布旗。我和南姨已找到办法出去,到时还需要你在那儿接应。”

公孙樾也不问她想如何逃出国公府,二人约定好时日,最迟八月十五前,若连翘翘他们还没出城,就让公孙樾卷包袱再往南逃,免得受牵连。

说罢,连翘翘就拍拍裙摆,若无其事回到正院。公孙樾理好柴火,挨了厨子一通骂,打着哈哈弓着身子离开国公府,按连翘翘说的,备好了接应的小院。

临近中秋,连翘翘内心焦灼,愈发坐不住。

雁云岫来瞧兕子,见连翘翘攥着帕子跟陀螺似的打转,眼皮子一颤,似乎看出不对。但他也没点破,搂着兕子把小姑娘往上抛,再牢牢接住,惹得兕子咯咯直笑。

坐在罗汉床上的犀哥儿见了,伸出藕节一样的胳膊来:“皇帝哥哥,我也要!”

“叫陛下!”雁云岫刮犀哥儿鼻子,一手把他托起,前前后后地晃悠。

连翘翘端来一碗绿豆百合甜汤,柔声问:“陛下在宫里一向可好?”

“不过是斗鸡、打猎的闲事,太傅没闲工夫管朕,朕也能松快些。”雁云岫放下犀哥儿,仰头把甜汤一饮而尽,又拿出块软牛皮擦他的宝贝马鞭,“朕前些时日还去京郊行宫泡温泉了,那里的温泉池子有三尺长的鱼,还有唱戏的班子。有玩杂耍的小姑娘,个头不过比兕子高一点,就能一个人顶着碗过三丈高的独木杆了。”

话毕,雁云岫叹口气:“这样的好日子没几日可过了,朕能快活一日是一日。等朕的堂叔打来梁都,夫人如果得空,就给朕烧些金银果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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