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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娇俏 第35节 (第2/2页)

三皇子的脸熏得像腊肉, 他缩起粗短的脖子,咕涌着匍匐到玉阶下, 涕泗横流地嚎叫:“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您就饶了儿臣这回吧!儿臣,儿臣愿意自革王位, 禁足思过!”

“王位不用你说,自会给你去了。”皇帝冷笑,继而淌下两行清泪,“有孽障如此, 朕上愧列祖列宗, 下愧天下百姓。全赖朕宠你太过,把你宠得无法无天, 才酿此大错!京城大半房屋被毁,天子脚下尚且民无立锥之地。南梁人若知晓此事, 借题发难, 说我大绍有违天和才遭此劫难, 就是把你贬为庶人,又有何用?”

皇帝此话一出,雁凌霄就心如明镜, 和王府走水一事恐怕到此为止了。三皇子王位降等,逐出绍京几年, 待风头过去再以侍疾为名召回京城, 成全皇帝的舐犊之情。至于那场炼狱般的大火, 人死如灯灭,活人也有各自的生计打算,权当无事发生过。

“至于你,”皇帝话音一转,黄浊的双眼冷冷看向直身跪在一旁的雁凌云,“沂王世子,朕本以为你是宗室中难能可贵的聪明人,三皇子信任你的才干,把督造和亲王府的大事一应交由你负责。你呢?不顾逾制,让王府院墙挤占街巷,致使火势为害全城,这就是你给朕办的好事?”

“陛下,臣知错,臣愿意一力承担罪责,以此告慰京城百姓。”雁凌云声音发涩。他素来温文,又被沂王妃千娇万宠,落到这步田地方才像个十六岁的少年,嘴角一抽,腿栗股栗,求助似的扭头望向雁凌霄。

皇帝亦看向他:“太子以为如何?”

雁凌霄心中恨极,恨不能把这俩人丢去喂狗,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父皇,依儿臣之见,三皇子有错但罪不至死,不如降其王位,再命其出京自省以儆效尤。沂王世子罪责难逃,念在其引过自责的份上,降为不能袭爵的郡王也就是了。”

这话说到皇帝心坎上,嘴上却仍在叱责:“太子,你过于念及兄弟之情,未免有些妇人之仁。”

雁凌霄勾起嘴角,眸中却无半分笑意:“儿臣以为,革除王爵之位不能让三皇子和沂王世子体悟民生疾苦。眼下京城百废待兴,废墟、残垣中尚有无数尸首无人收殓,不如让他们二人前去,亲眼看看自己酿下的祸事。”

皇帝一愣,还没开口,三皇子就瞪圆了眼睛:“雁凌霄,那般污秽低贱之事,你让我去?”

“逆子!霄儿是东宫太子,哪有你直呼其名的份?”皇帝叱道,眼皮上青筋一抽,长吁一口浊气,“太子所言极是,此二人罪孽深重,非如此不足以平息民愤,就按太子说的办吧。”

三皇子哭丧着脸,腮边横肉抖动:“父皇,儿臣胆子小,哪受得了那些个——”

皇帝摇了摇头,显然对三皇子失望至极,他唤来敬公公:“把这败家子给我拖下去。”

雁凌云深深叩首:“陛下宽宏,罪臣铭感于心。”随即起身,和靴底蹬在地上扑腾的三皇子一道退下,与雁凌霄擦肩而过时,他垂下眼,以气音道了声谢。

雁凌霄闭上眼,不再去看二人。

文德殿须臾便恢复寂静,滴漏嘀嗒,金狻猊上紫烟幽幽。皇帝唏嘘着打破寂静:“霄儿,你长大了。朕知道你心里挂念连氏,这回确实委屈了你,就让那连氏以太子嫔的仪制下葬吧。”

太子嫔?雁凌霄心脏剧痛,抚向左手背狰狞的伤疤。连翘翘于烈火中香消玉殒,他便再也不用手甲遮掩烧伤,见那猩红可怖的瘢痕,便如见她裙边榴花。

“谢父皇隆恩。”雁凌霄淡了声音,“皇城司事忙,儿臣告退。”

皇帝揉按眉心,疲惫道:“去吧。”

翌日,三皇子与前沂王世子共赴城中烧毁的废墟,在众目睽睽下收殓尸体。据说,皇城司察子袖手旁观,烧作焦炭的尸体叫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三殿下吓得“花”容失色。

三日后,三皇子病了,太医去瞧过,只道殿下走了魂。十日后,圣旨下达,被降为敏王的三皇子挂着嘴边的涎水,在下人搀扶下登上前往封地敏川县的马车,去往荒芜之地就藩,十年不得回京。

次年四月,南梁宁山县。

“南姨,捡上几支昨日买的人参,送大夫出去吧。”连翘翘斜卧在赤皮席上,神色慵懒。八个月来,她的肚子跟吹皮球一样变大,身子沉重,人也发懒,但四肢纤细,肤色白腻,别有一番媚意。

雇来的厨娘南姨端来一碗安胎药,解下束袖的银索,嗔怪道:“夫人月份大了,还睡这牛皮席子,被老大夫看到又该吹胡子瞪眼。”

“姨姨有所不知,赤皮性暖,质地软滑,触手冰凉却无寒意。”连翘翘声辩,她声音轻轻柔柔的,人也生得玉软花柔,“比竹席更适合有孕在身的人呢。”

南姨看晃了眼,哼唧道:“夫人知道的多,我说不过您。咱们小门小户的,哪懂这些个?”

连翘翘赧然一笑:“南姨是宁山县最好的厨娘,县城里说得上名字的人家,都指着您的金刀子、银案板填饱肚子呢。”

“那可不?”南姨颇为自得,被她捧得找不着北,转瞬就把吵嘴的话忘在脑后。

宁山县在梁都外三十里,既有京畿繁华,日子简单,又不像梁都那般危险。数月前,她和公孙樾乔装夫妻,辗转来到此地,买下一间三进小院。公孙樾为避嫌,以上梁都读书为由只每个月回宁山县一次,还让她雇了知根底的远亲南姨一家帮忙照料。

连翘翘钱多事少,人也和善,南姨对她就像看顾回娘家的女儿。眼见着连翘翘肚子大起来,那位传说中的相公依然不见人,南姨愈发愤懑不平:“负心汉!”

“嗯?”连翘翘茫然。

南姨坐在小马扎上,剥着豌豆:“哼,我也没说什么。只是在骂县城东头,有个吃软饭入赘的男人,才三年呢,就想着在外头吃花酒养女人了。”

连翘翘艰难地坐起身,摸着肚子,津津有味听南姨连珠炮似的数落宁山县几家狗男人。

她听了好半天,见南姨恨铁不成钢瞪着自己,适才醒过神,也不生气,温温柔柔地说:“南姨,你知道的,公孙先生并非我夫君。他心善,怕我孤儿寡母的受欺负,才打了夫妻的名头。”

南姨吸了口气:“我那远房侄子是个驼背穷秀才,哪里娶得到夫人您这般人物。只是,欸,夫人的相公年纪轻轻的,怎么就……?”

“人有旦夕祸福嘛。”连翘翘弯起眼睛笑。

她心宽看得开,却让南姨更加心疼:“夫人过几日就该发动了,您叫我去请的奶妈子,牙婆也把人带到了,一共两个,都是宁山本地的良家妇人,正在外院候着呢。”

“我有些乏了。”连翘翘轻掩秀口,打个呵欠,“南姨给她们安排屋子,就住外院厢房,明日一早再见吧。”

正说着,院墙外却起了一阵喧闹,有人砰砰砰地砸着门板。

南姨遽然变色,咬牙切齿:“又是那些臊皮娘养的狗崽子!我走后门去叫捕快来!”

连翘翘抿了抿唇,点头答应。

她很少出门,安静在家中待产,但美貌对于没有亲族庇护的女子来说,无疑是一种诅咒,一场灾难。自从戴着帷帽跟南姨出去逛过一次宁山县的集市,就总有流氓闲汉前来骚扰,就是已娶妻生子的男人也会借着酒劲隔墙污言秽语。

纤柔的手捂住高高隆起的小腹,连翘翘阖上双目,心下一横:“南叔——!”

南姨的男人应了声,隔着门帘问:“夫人莫慌,昨个儿刚换的门栓,小的还拿院里的石墩子堵住了,他们进不来的。”

“南叔,有件事想麻烦您,这事不必告诉南姨,我怕吓着她……”

一炷香后,南姨一把掀开门帘,她抹去满头热汗,束好发带,眉飞色舞道:“夫人,您猜怎么着?那几个满嘴花花肠子的小子堵了商行马车的路,叫几个镖师打断腿,给拖去衙门啦!”

连翘翘的罥烟眉舒展开:“那敢情好,也算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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