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刘汉山得手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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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家兄弟姐妹多,家里穷。七八口子住着两间前硬脸、后硬皮,两边屋山用土坯的小瓦屋。房前盖一间四面土坯,上面用麦秸盖顶的厨屋。院内种两棵树,屋前屋后长出几棵歪脖的臭椿。
村里人家过的日子差不多。一家几亩地,一两头牲口。又不搞计划生育,只要爹娘身体好愿意生,生多少孩子没人管你。每家的孩子兄弟姐妹七八个很正常。自己有地,日子过得宽裕一些,租种户家的地,要交租子,粮食就会紧张一些。一年收春秋两季,粗粮细粮杂粮参合着基本够吃,不至于外出讨饭。但侯家的日子过得让人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主要是侯黄氏事儿逼。
在村里,每一代人都出一两个英雄男人,他们顶天立地,一言九鼎,把村里的人和事儿遮挡在自己身影下。用村里人的话说是脸面朝外的人,能让好多乡亲邻居受益,正是人们常说的好狗护三村。
就像有茅就有盾,每代人村里也会有一两个娘们儿属于吃自己的饭,操别人的心反串布袋。每天走东家,串西家,张家说话捎王家,李家有事儿传赵家。村里邻居吵架,她在中间挑事儿,别家婆媳不合,她在两人间瞎搅和。用当地老娘们儿总结的话就是:“白天走四方,夜里挑灯敹裤裆。”
侯黄氏就是这样的人,村里人常说她是“邋遢娘们儿腌臜菜”。她天天操着别人的心,也就没有时间干家务,家里乱成了猪窝。
侯黄氏一家老小的衣服没洗过,一年两套衣服,冬天一套棉衣,夏天一套单衣,从头穿到尾,里面长虱子。
这个物种现在的孩子没有见过,大熊猫一样的珍稀。虱子形状像琵琶,和蚊子是堂兄弟或表姐妹,最神似的是沙地里倒着拱窝的退鳖狗。虱子人与人免费传染和恭送,有自己身上长出来的,就像地里积水时间长了会生鱼。
虱子从小长到大,只需十多天。当那些又肥又壮的虱子成型后,会在衣缝里产下晶莹透亮如小米般的白色虱卵,星星点点,不久就会一片连一片。
如果侯黄氏只是生虱子,倒也没啥。村里人不生虱子的男人女人很少,除非你是大户人家,衣服多常洗澡。或者新婚夫妇爱干净,换衣勤。一般家庭衣服被窝里都有这种生物,村里人戏谑为养猪。刘曹氏也有,几个孩子身上也会有。不过,一旦发现这种东西,刘曹氏当机立断,夏天的单衣用开水焯一遍,冬天的棉衣在火堆上烤一遍,将那些虾兵蟹将烤焦,最后在衣缝里抹一些六六粉消毒,虱子基本绝迹。
侯黄氏虱子多,身上就痒痒。人常说虱子多了不痒,账多了不愁,纯粹放气儿。虱子多了人身上照样会痒,当你用指甲挠过,就会有几道血印浸出血水,众多虱子不费力气就能吃饱喝足,人就不会觉得自己身痒。也有虱子爱吃新鲜的,大部分是青年虱子,身材刚长成,肚子里缺少血水肥油,身轻如燕,能在人的肚皮上衣缝里极速奔跑。祂在人身上四处探险寻宝,让人身心奇痒,有大人孩子当着众人的面,撩起衣襟,卷下裤腰公然剋虱子的习惯动作。心地善良的人,会把剋到的虱子丢在地上,说是放猪出圈,给鸡解馋。侯黄氏和别人不一样,她会用两个拇指指甲把虱子一个个挤烂,直到指甲堆满血块和肉皮。她有时候把裤腰卷起来,露出黑乎乎的毛,在男人女人面前一点不难为情:“今儿肥猪这么多,年景肯定好,养猪长千斤,养鸡成一群,家里有肉吃了。”
侯黄氏最怵的就是刘曹氏。论相貌,刘曹氏人高马大,脚宽腚圆。侯黄氏五男二女,刘曹氏四男二女。尽管数量比侯黄氏少一个,在质量上刘曹氏胜出的可不是一截,每个孩子都比她的孩子长了一大截。不光是身材比他高,相貌比他俊,为人处世各个方面两家孩子相比都是喜鹊与麻雀,长虫和豆虫的区别。
论人品,侯黄氏更不能和刘曹氏比。刘曹氏最讨厌挑事儿传话搬弄是非,侯黄氏这样的人在她面前不敢乱说乱讲。如果一不小心犯了毛病,刘曹氏毫不客气地怼回去:“你天天操这么多闲心,不如回家把你的锅台打扫干净。”
侯黄氏脸和脖子变成猪肝色,悻悻地回家。
从今年五月份开始,村里人很少看到侯黄氏串门了。她不走东家,串西家挑事儿传话,不是变好了,而是自身有了麻烦,家里多了一个犯怵的人,她每天忙着灭火。这个人就是侯宽的新婚老婆赵元香。
过了年,侯家慌忙着急的娶媳妇。因为开春种地需要人手,赵元香来了就是壮劳力。还有一点就是侯家怕夜长梦多,拖时间长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出现什么意外,不管是啥菜,赶紧剜到篮子里,弄回家看着别让别人抢了先。没想到,看着赵元香是一棵挺讨人喜欢的荠荠菜,回家包饺子下面条清炒凉拌都好吃,来到侯家却成了狗狗秧,拿着扎手,吃了硌牙,咽肚里卡喉咙。
人常说有好汉,无好妻,懒汉娶个花嘀嘀。这么好运气的懒汉,不是每个人都有。说白了,没有背后强大的金钱名利撑腰做主,世界上很难找到这样幸运的懒汉。
侯宽做梦都想当这样的懒汉,也真的娶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妻。不过,结局不是人们常看到的卿卿我我,恩爱白头,而是悲剧的序曲。
赵元香从进侯家第一天就心情不畅,看谁都不顺眼。当然,第一个看不顺眼的就是侯黄氏。
前面说过,侯黄氏的邋遢和腌臜是多年养成的,尽管别人看着生气,她却习惯了。在儿子结婚这一天,她也懒得梳洗打扮一下。头发像鸡窝,脸黑手黑,却偏露出一寸长的脖子。身上穿着嗮成白色的粗布棉衣。在赵元香和侯宽磕头改嘴,出现了赵元香头皮发麻的一幕。
她看到婆婆衣领上爬出几粒挺着蝈蝈一样大肚子的虱子,高傲地看着赵元香,好像要和赵元香决斗的勇士,更像老虎守候自己的领地。随后,有几粒大小不一的虱子,从她那一寸宽的大列巴一样的脖子上横七竖八爬过,螃蟹过马路一般,急匆匆钻进头发。有一粒母虱子篓草打兔子,顺带着咬了一口,侯黄氏感到有点痒,用手一摸,两手指捏住米粒般的虱子,扔在一块硬地上,用脚尖一拧,嗝蹦一声响,虱子的血殷红一片土地。
更令赵元香恶心的是晚上和面,她看到侯黄氏用沾满面的手挠痒,耙子搂地一样,在身上挠出几道血印子。侯黄氏擤了一下鼻涕,在衣襟上随便蹭几下,然后继续和面。赵元香那还吃得下,回到新房,就是侯家三间房子的一间,哭闹着要侯宽现在分家另过。
新媳妇进门第一天闹着分家,这事儿很稀奇。赵元香任死也不说原因,侯黄氏母子闹不清是为啥。当天晚上,侯宽洞房花烛夜,赵元香用被子裹紧全身,侯宽又是哄又是骗,愣是没打动赵元香。侯宽一夜精虫上脑却未能得手,急得要去投河寻死。
侯黄氏请来刘曹氏,让她劝劝赵元香,新婚第一天就分家,让侯家老脸上挂不住面子。先凑合过几个月,哪怕过了麦收再说分家的事儿,大家脸上都好看些。
赵元香一听前来的说客是刘汉山的老娘刘曹氏,满肚子的委屈憋不住了,竟哭了。她把前因后果讲了,提出要求:“家可以暂时不分,不过,从今天开始各吃各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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