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释不了前嫌 (第2/2页)
我轻轻拍了拍书卷,自嘲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现在连醒尘的一句心法都背不下来。”
玉安生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我手上的书卷,一脸高深莫测。
“真的,一句都不行。”我叹了一口气,靠在亭栏上,“即便你有心把随候珠的事情透露给我,恐怕我也没有办法领你的情了。”
“只要你肯帮我一次,我什么都能帮你。”玉安生商量道,“你既然知道我的目的。那便更应该明白,天上地下唯有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
我点了点头,温和地回应道:“我知道。从我醒来知道放你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但,我不想亲手给了你生,再亲手让你去死。”
“怎么会?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我自己愿意在白玲玉里苦熬这么久?我只想知道这其中的理由。”玉安生蹲在了我的面前,道,“小公子,妄念是需要解开的。也许我知道了原因,我也就释然了。然后去过接下来新的生活。否则,我。。。”
“你已经忘记了曾经过往而成为一个全新的人活着。”我摇头不同意道,“你现在揪着白玲玉不放又是为何?!你现在就应该去过你想要过的日子。”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想要过的日子就是要全了心底的那个妄念啊!”玉安生抓住了我的一只胳膊,稳了稳急躁的气息,才道,“我知道代价是什么!我想我当年心甘情愿地走进白玲玉前早就接受了这个代价!”
代价?
代价就是若出了白玲玉的人控制不住妄念,便会执着于前尘往事。那么一旦这个人恢复了以前的记忆,不管执念能不能善了,注定灰飞烟灭,不入轮回!
为什么总要逼我看着别人笑着去送死?!
“好啊,你这么急着想去死!你去找我师父啊!”我甩开他,怒吼道,“寒谷并非只有我一个人,你去找别人干这件事啊!我帮不了你!!!”
玉安生气鼓鼓地瞪着我。
我更愤怒地盯着他。
怎么?
比斗鸡眼?!
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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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亭外传来一声呼唤。
玉安生一瞬间收起了脸色所有的表情,转身作揖道:“见过谷主。”
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拖沓。
我抬着下巴,瞥了一眼他的装模做样,才慢腾腾地往师父的方向走去:“师父,你回来了?”
“嗯。”师父应了一声,“辞武山的人要见你。”
我这才注意到师父的身后除了跟着的阿珏,赫然还有三张略微熟悉的面孔。
肖辞、水娃子、廖山。
我僵硬地停着脚步,看着师父尴尬:师父,你怎么这么快就把徒弟的外债都拎回来了?
“你,跟我过来。”师父招了阿珏,便头也不抬地往屋内走去。
“恭送谷主!”肖辞、水娃子、廖山和玉安生异口同声道。
只有我眼巴巴地看着前后财狼后有猛虎的进退两难的处境发愁: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最怕什么来什么?!
肖辞最先直起腰,抿着薄薄的嘴唇,转头死死地盯着我。
水娃子和廖山一左一右地护在他的身旁,像防着流氓一样地防着我。
我拉住准备离开的玉安生的袖子不放:“玉,玉小公子,哈哈,给你介绍下。这位是辞武山的高徒,肖辞。这位是禹都纹楼的楼主,水娃子。这位是纹楼护卫,廖山。。。。。哈哈哈,也给你们三个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在这次令英会里唯一收到道缘囊的玉安生,对,就是那个武功高强,骨骼清奇的玉安生!”
玉安生转过脸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辞武山擅药,纹楼擅阵。一会儿要是闹出人命,你看下是谁出得手,记得救我。”我紧紧地抓着玉安生的衣袖,嘱咐道。师父不管我的死活,我总是自己为自己的安全考虑。
肖辞佝偻着身子,一脚迈进亭子里,薄凉地道,“怎么,你又找了一个替死鬼?”
很明显,即便当着别人,肖辞也并不想给我任何情面或是台阶下。
我后退了一步,打着哈哈,道:“阿辞,好久不见啊。你怎么也来城青殿了?”
“小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水娃子护在右侧,俊脸结霜,冷飘飘地道,“哦,不。小公子大概以为是再也见不着了吧?”
“哪里哪里。”我连忙态度诚恳地否认道,“我原本是想等城青殿的事结束,我就去辞武山找阿辞赔个不是。”
“赔个不是?”水娃子挑了眉头,冷嘲热讽道,“要不一会儿我把小公子也埋了。然后我再去南宫谷主面前赔个不是?小公子觉得如何?”
玉安生在旁边,小声地道:“你埋人了?你不是。。。”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自己才怯怯地挪过去,石凳上只敢坐四分之一的屁股,赶忙给倒了三杯热茶,热枕地推了过去:“哪里哪里,请喝茶,请喝茶。”
“玉公子,是吧?可别送了夫人又折兵啊。人心难测,人心难测啊!”水娃子伸着脖子,双手抱胸,高高地看着我:“你现在很像狗腿子。即便这样,别也想师兄会原谅你!”
我连忙点头。
“东西在哪?”肖辞吊着一双厚厚的黑眼袋,两眼无神地望着我,惜字如金地道。
“哦!”我利落地把怀里的空盒子掏了出来,推了过去,“我一直认真保护着。”
盛怜珠的盒子是用秘制的材料制作而成,便是这材料里有一味药正是肖辞要的。
“小心。”水娃子先一把夺了过去,然后小心地用锦帕擦了一圈,检查再三,才递给了肖辞。
我心下有愧。
肖辞摸了摸盒子,又用鼻子闻了闻,才道:“是它。”
我松了一口气:只要他愿意拿这个东西,那一切就都还有挽回地余地。
“阿辞,原来的那个小房子,我给买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要不要去看一看?你的房间我有收拾出来的。”我打量着肖辞灰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讨好道,“很多东西还是和从前一样的。”
肖辞掀起一只眼皮,眼珠犯浑地看了我良久。久得我都有些坐立不安。他才重新垂下眼皮,静静道:“南宫谷主说了,你有替我求了醉心石。”
我连忙点头解释道:“有有有,但师父没有把它带出来。你若真要,我回去后一定给你找出来,送上辞武山。”
“东西我已经拿到了。当日我让你帮得忙,你也都做到了。虽然。。。。算了,”肖辞摇了摇头,接着道,“以后,路是路,桥是桥。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边。”
这是气还没有消啊。。。
我试图挽回,连忙道:“霜。。。“
“停!”肖辞截断我的话,“辞武山的事情自有辞武山的人自行能解决,不劳外人操心。你的师父是寒谷的南宫谷主,请你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越线,不要插手!”
“阿辞,你别生气。那天事出有因,我给你道歉。”我看他站了起来,一脸到此为止的表情,心一慌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
“不用。我知道。如果我换成了你,要逃出这么多人的追踪,手段方法不一定比你高明。”肖辞语气平淡地道,“你能一环解一环,是你自己的本事。我栽在你手上,是我无能。你无需向我道歉。”
这不同寻常地冷静处处透露着一段清冷地距离。
“可是,我。。。”我看着他灰白的头发和一脸的拒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从哪里说起。
“小公子别假惺惺了。你跟我们辞武山什么关系?我家七师父的事情自有我们自己解决。到时候,还请你不要落井下石就好。”水娃子拱拱手,拉着肖辞道,“师兄,你跟她再废什么话。你就不怕她再把你埋一次。到时候你怕可就没命活着了。”
“不,我。。。”我正准备张嘴解释道。
廖山闪到左边,人高马大地挡着我,也是冷冷地道:“若不是师兄念着昔日情谊想见你最后一面,不然我才不理你是什么寒谷的,一定好好跟你打一架给师兄报仇。所以,还请小公子别再纠缠了。你埋了我师兄这件事不会因为你的道歉而没有发生。”
我被这话钉在了原地,半天无法动弹。
伤害了就是伤害了,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都粉饰不了这里头的缝隙。
临走前肖辞冷冷地道了一句:“那个疯子,你还敢放在身边?”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指如今那个长得像白一鸣的阿珏。我努了努唇,还是没有把阿珏的身份说破。
我看着高大的廖山和俊朗的水娃子扶着阿辞渐行渐远,像护着一尊瓷娃娃。
我看见阿珏也佝偻着身子,从远处慢慢走了过来,垂暮矣矣。
擦肩而过的时候,天上地下似乎不变的只有我,其他的都正在静静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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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谷主。”阿珏慢慢地走到跟前,嘶哑低沉地声音唤了我一声,“谷主让你继续静修。”
这是对玉安生也下了逐客令。
“今天我帮了你一次。”玉安生话说了一半,朝我眨了眨眼睛,便识趣地告辞。
我不解地看着他:刚刚虽然是只言片语里,但也是能看得出我是一个不择手段坑人的人,他怎么还敢找我帮忙?难道就不怕我下黑手也埋了他?这人不会是失心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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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谷主,谷主让你去净室里静修。”阿辞在一旁催道。
“修什么修!”我把桌上的醒尘扫到地上,吼道,“无论我再怎么修炼,我也始终也来不及赶不上。再怎么静修又有何用?能干嘛?能打几个人?能报几分仇?”
阿珏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我片刻,道:“你要放手吗?”
“放你的屁!”我似乎等着就是他这句话,今天一腔的怒意像是有了宣发的方向似地涌了上来,我朝阿珏吼道,“是你!是你们!是你们要放手吗?!别把你做不到的事情拿来问我!”
阿辞敛目,静静地站在一旁沉默着。
“滚!”我瞧着他现在的这副皮囊越发来气。
阿珏眼皮都不动一下,只是捡起地上的书卷放在桌上,低声道:“明天禹都来人,你尽快做好准备。”
我侧脸愤怒地看着他。可惜,只看到他一丝不作留恋的衣角。我愣愣地看着他佝偻地背影,只觉得悲从心来,可心又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