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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6 章 地狱变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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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西厢房,敞开的纸门外是一片草木杂乱生长的荒凉庭院。月亮悬在树梢,在月光照耀下,廊檐下的木地板都是一片霜白的色彩。

空旷的屋子里面,一辆燃烧着红莲火焰的槟榔毛车正停在屋子正中,拉车的牲口一半是牛一半是白骨。车帘微微掀起一角,微窥其内,能看到坐在里面的少女露出的洁白下巴。

车轮旁边摆放着一个围棋盘,还有一个草编的坐垫。

春晓上前,就像和鵺下棋一样,跪坐在了草垫上,他面前放着的棋盒内,正好是白色的棋子。

“执黑先行。”春晓说。

“十六之四星。”牛车内,云居雁语调清脆的说。

春晓帮着云居雁下了黑子,自己执白子对弈。

“四之十六星。”春晓说。

牛车内的女子声音非常平静,完全没有被烧死的怨气,她很平静,甚至有种死寂之感。

尤其是经过她的棋路可以看到,云居雁根本就没有与人交流的欲望。

那么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叫来下这盘棋呢?春晓想。

“十五之十六尖。”云居雁道。

春晓拿着棋子,飞快的抬起眼睛看了看牛车,牛车的帘子已经放下去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十七之十二开拆。”春晓说。

棋盘上黑白对垒,牛车内外,春晓借着对弈悄然窥探牛车的世界。

再次把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春晓终于安耐不住了,这样憋着不说话实在太为难他了,他决定小小搭个讪:“今晚月色很好啊。”

“六之十七挂角。”云居雁道。

“六之六压。”春晓说,“不知道小姐年方几何?卒于何年?因何而死?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心愿尚未了结?”

“五之十七长。”云居雁说。

春晓用手指点着棋盘,目光在牛车上流转,突然想到了现在女人嫁人的年纪,陡然有了一个猜想:“你不会尚未满十六岁吧?”

牛车之中顿了一下,车里的女人声音出现了一丝明显的破音:“四之十八贴。”

“正是花朵绽放的年纪,”春晓说,“相思未满,豆蔻未发,太遗憾了。”

“三之十四挂角!”牛车中人大声道。

“四之十一夹。”春晓以袖掩口低声道。

你来我往中,黑白已经占据棋盘的一半江山,他们下棋的速度都慢了下来,春晓有了更多的心思放在四周环境中。

提子时,春晓突然嗅到了一股芳香的味道,就像是大天狗燃起的某种木香。

“好香啊,这是什么香呢?”春晓问,“浮山,还是未摘花?”

车内没有声音。

春晓坐直了身体,放松呼吸:“这种空凉······是浮山吧?”

牛车内再次顿了一下,云居雁终于说了下棋之外的话:“想不到你不光棋下的好,对香道也有研究。”

春晓笑了。

对春晓,鵺是完全把他当做平安京贵族来培养的,弹琴下棋香道茶道,完全是填鸭一样让他学,甚至连吟唱和歌都学会了,哦,也只限于吟唱,创作这个真的是要靠天分才华的,鵺和大天狗在怎么恨铁不成钢,也没有办法。

茶道这边,身为小笠原家古流茶道大师的莺丸和身为利休七哲之一细川忠兴佩刀的歌仙兼定争取到了教师的资格。

而香道,春晓的香道是大天狗教的。每天记住一种香的味道和燃放方式,还学会了用小木块一样的香板来猜香的游戏方式,周末考试,猜不中要受罚,用的是宫女的受罚方式,把小腿敞出来,用极薄的小木板来抽打。

不光很疼,侮辱性也极大。

春晓抗议过,但大天狗说,惩罚男人的方式容易留下伤痕,还是这个方便。

除了下棋,云居雁终于终于愿意说话了。

春晓就随着云居雁的爱好,说些风花雪月的雅事来博她开心。

终于,云居雁说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放松了。

“是吗?你以前是专门照料小公子的啊,棋艺也是跟着小公子一起和老师学习的,”春晓说,“你一定很喜欢下棋了?”

“以前在家里,只有母亲教我照料人的本事,”云居雁说,“家主土地上的女子,都是这样生活的,母亲死后,就再也没有学过任何东西了。”

“不是连武士都废止了吗?”春晓问,“为什么还有家主一说?”

“新国,什么都好,就是太不近人情。那些忠诚的武士都被驱逐出去,无以为继,要么变成土匪,要么在街上乞讨。那些抢了权力的,也没有为我们做过什么,反倒因为他们,人间都不甚平静了。”云居雁说。“这附近的土地都是家主的,家主若没有了,我们靠什么生活?”

“这是家主告诉你的吧?”春晓笑道。ωωw.cascoo.net

“家主说的不对吗?”云居雁问。

“你去外面看过吗?”春晓问,“繁华的城市,繁忙的港口,车水马龙的街道,还有走在街上的各种各样的人。”

“未曾看过,”云居雁回答,“小时居家,大时在后宅侍奉小公子。”

“你们家主是什么样的人?”春晓问。

云居雁沉默良久,回答了一

。句:“可怕。”

“与你的父亲相比呢?”春晓又问。

云居雁长久没有说话,最后道:“五之十七长。”

春晓看了看棋盘,道:“这里已经有子了。”

牛车里沉默了,良久,一声啜泣从牛车里传来,不同于之前刻意压低的声线,清脆的声线。

春晓不由得起身······

轰隆一声,一柱枪一般长的毛笔咚一声,戳在了春晓脚边,沿着笔身向上看,春晓看见了一个放浪形骸的男人。

这男人没戴帽子,一头黑发乱草一样胡乱梳成一个发髻,却又有横七竖八的倔强分子从四面八方翘出来,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嘴,嘴唇原本就极薄,一副自大又自私的丧气鬼模样,他更深深的抿起嘴,愈显得为人刻薄,嘴巴越靠近中间内侧就越红,不是正常的唇红,而是画笔颜料的红色,各种红色混杂在一起的深刻的红,这更使他看起来像个妖异。

而他现在确实已经是个妖异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短衣,外面是一件妃色的彩绘羽织,手中拿着一杆高过其人的画笔,就像拿着一杆长枪。

“你就是画师良秀?”春晓问。

“你很会下棋?”良秀狰狞一笑,“不如我们手谈一局?”

“请。”春晓说。

良秀于是坐在春晓对面,狠狠敲下棋子:“天元!”

春晓看了看良秀的模样,开口道:“五之五。”

两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但都没把棋放在心上。

良秀不时瞥一下春晓,乌青的眼眶里满是狠毒,好像希望能瞅着一个机会用他的笔抡掉春晓的头。

春晓时不时看一眼牛车,一副挂念哭泣的云居雁的模样,更让良秀冒火。

两人在心理的较量个体现在了棋盘上,他们互相截断对方的棋路,致使尚未腾起的大龙零零落落,四分五裂。

“画师一直喜欢写生,可想过现在的情况?”春晓问。

“就是希望这样永远作为父女相处下去,我才画完了地狱变。”良秀说,狠狠的在棋盘上敲下一子,“黏!”

棋盘厮杀,都没走寻常路,你下在星,我就在挂角,中央互相切断的棋子,都向四面长了。

“云居雁可愿意?”春晓问。

“你没资格叫她的名字!”良秀道。

“你可曾对你的主人如此说过?”春晓问。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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