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吐露心声 (第2/2页)
在农村的时候,几个知青经常讨论吃的东西,那可是精神会餐。在这里好像不是多大的困难。最热门的职业“四个轮子一把刀,白衣战士红旗飘。”他们家占首位——就是开车的,机动灵活,常常能买到别人买不到的东西。
童真真就像是象牙塔的人,对社会人情世故了解太少。就问他们“一把刀”是什么?如果说是手术刀的话,怎么后来又来个白衣战士,那不是重复了吗?
冯有贵马上就解释:前面的顺口溜,是指当前最吃得开的四种职业。除了汽车司机,就是卖肉的。因为肉是计划供应,每人每个月就半斤肉,全部用来买猪油,吃到肚子里还是没有油水,所以鱼虾并不受欢迎,就因为没有油。
妹妹就说他把话扯远了,跟着又说回来。说白衣战士是医生,治病救人,都有求于他们。红旗飘是当兵的,他们的肩章就是红旗。
“我还说是干部呢,真正的大干部都坐红旗牌小轿车。”哥哥要抬杠。
“又扯远了。”妹妹和哥哥顶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说的那四种职业,都是当代青年的择偶标准,哥哥耶,你一门都不靠边,怎么娶得到老婆?”
“什么时候也比卖肉的强吧?什么鬼一把刀,就一个屠夫,如果说是外科手术刀还差不多……”黑暗当中,冯有贵眼睛如星光耀眼,不过光芒只是对着童真真发射。
“不要说什么白衣战士光鲜亮丽,好医生都下放到农村里去了,但是公社卫生院又没那个条件,他们没办法施展自己的医术,往城里送,又没有好医生。”冯有珍说起来还心有余悸,“童真真伤得那么重,幸亏还有一个下放农村的外科一把刀,靠着夏永山的关系,才接到卫生院做手术的。”
“你说的外科一把刀,是不是姓白?”老冯问。
女儿回答:“就是的,当初给你做胰腺炎手术的。”
“哎呀,他怎么搞到农村去了?医术好,医德也好,我在省城都被判了死刑的,结果回来还被他救活了,骨科他也有一套?”父亲一个劲儿的惋惜,但是又庆幸,说童真真很幸运,居然能在乡下,还能得到他的手术治疗。
然后他们一家三口,就讨论老冯当初治病的细节。说当个医生真不简单,五脏六腑的手术要做,还要接骨头,锯骨头的。一个好的外科医生,才是真正考验医生的本事呢。
冯有贵常长吁短叹,他也是有志青年,在学校品学兼优,准备报考清华自动化专业的,可就在毕业的时候,因为母亲加班太劳累了,慢性阑尾炎急性发作,还在坚持劳动,两个孩子在读书,丈夫又在外面跑车,等晚上大家回到家中,她已经被送到了医院,可是囊尾穿孔,医生再也没有回天之力。他这个长子只有顶替母亲进工厂,把上学的机会留给妹妹,从此与理想渐行渐远。
妹妹说他也没什么可惜的,已经当到了中层干部,创造发明也在搞自动化的技术革新,平凡岗位,也能做出不平凡的成绩。自己在农村就没有希望了,大不了当个妇女主任,那还只有他们本乡本土的才有资格。说到这里,又转向了自己的好朋友,说真真是准备报考南大的,因为她和夏永山的绯闻,闹得全校都知道了。
童真真曾经也有远大的理想抱负,本来是学习委员,兼任语文科代表,特别聪明,学习用功,数学比不上冯有珍,但物理化学出类拔萃,95分是她的及格标准,特别崇拜居里夫人,始终认为,能够利用科研成果,推动人类社会的进步,这才是有价值的人生。
可惜现在谈不上理想,连工作都没有希望,能够解决生存也成了奢侈。冯有珍就说没关系,不像白医生下放,只有拿工分。她母亲是老师下乡,是学校的下迁,还是当老师,是有工资的,能够养得活。
哥哥又和妹妹抬杠了,说不是有没有饭吃的问题,就凭他的工资,养活一家老小也行,因为现在除了计划供应,想买别的也买不到。但是一个青年人,劳动才有生命的意义。
“就好像现在有一家老小等你养活一样。”妹妹歪歪嘴,脑袋也扭向童真真。
童真真知道,一家人都含沙射影,矛头对自己来呢,赶紧打岔,说现在手不疼了,什么事不做,身上疼,就问闺蜜,平常也是闲不住的人,难道不想找点事情做做?
她不说冯有珍也着急,不像在医院里,一会儿换药,一会儿输液,人还躺在床上不能动,现在两个人回到家里,三餐饭也不复杂,童真真还喜欢看小说,她是看不进的。以前读书的时候,都能抽点时间做手工劳动,比如说缝手套,勾帽子,编织网兜,她从来没有闲过,童真真都佩服她心灵手巧,佩服她,零花钱都是自己挣,还笑话她,说不定把嫁妆都准备好了。冯有珍也不回避,说嫁妆没有准备好,但要筹集上大学的花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