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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交心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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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肚子里却装了这么多学问。”东禹王子骑在他的短尾卷鬃马上说。

这一路,他经常像这样跟新认识的学士边走边聊。

“殿下过誉。这不过是因为我比常人多看些书。”阖毷催马紧跟王子身侧,向他解释道,“档案馆内有些古书已很有年头,书页腐朽,几成碎片。那些书要保存下来,就得重新誊抄。殿下怕是还不知,那可是件极其枯燥,又极费工夫的事,所以谁也不愿去做。”

“但你做了。”东禹看着阖毷,轻轻点着头说,“所以你由此了解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我抄了近十年书,的确获益良多。”阖毷说。

“那你应该很小就进昭院了吧?”

“不到十岁。”阖毷说,“我是个孤儿,是被文史部主事伽罗学士捡回去的。”

“这么说,伽罗学士也是你老师?”

“阖毷正是师从伽罗学士。”

“难怪。你有个好老师。”

东禹很喜欢跟这位年轻学士交谈。这年轻人几乎知道史上所有发生过的事,甚至他还给东禹讲解了关于九大王族彼此间复杂的政治和亲缘关系。虽然那些说法大都已无法证实。

即便昭院存档的资料,也有正史与杂闻之分呢。

“你是个仁义之士,也是极有学问的人。”

东禹王子勒住马,转头看着阖毷,想起那天他在黄门客栈路见不平,又想起他跟自己讲述了他对安甸当前局势的看法,以及为何要北上寻找异兽出没证据的原因,忽然心念一动,问:“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问问,学士既然心系苍生,又为何荒废时光,非要去调查那些野兽不可?”

“不瞒您说,阖毷此次北上并非所愿,但却不得不这么做。”

“为何?”

“勘测有无,验明至理,本就是昭院使命,所以也是阖毷职责所在。”

“嗯,”王子轻轻点了点头,“职责所在,说得好。东禹由衷钦佩你们这些为了各大王国毕生研修的昭院学士,也感谢你们为安甸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所付出的努力。”

“殿下光明磊落,嫉恶如仇,也令阖毷万分钦佩。”

说着,阖毷忽然想起一事,于是便问:“对了,那位白沙城主属下叫窦骝的参军校尉,以前真是在殿下帐前听过令?我看殿下跟他好像完全不熟的样子。”

“我对他印象不深。不过,他说的应该不会有假。”东禹想了想说,“高地平叛,我初时不过十六岁,手下大军一半为北境各路诸侯人马。他自称彼时为我帐下旗牌官,我却是不太记得。”

“阖毷以前听闻过许多关于殿下的事迹,常常感慨殿下何能以少年之龄,就统帅大军深入高地平叛数年。如今亲眼所见,殿下即便隐退多年,却仍受将士敬爱,实在不简单。”

“敬爱什么的就未必了,他们怕我倒是真的。”

“世人传言,殿下当年孤身飞越险峰,如神鸟天降般一举捣毁叛军巢穴,可是真的?”

“无稽之谈。我身上又没长翅膀,哪能飞越山岭。哈哈。”

就在东禹哈哈一笑之间,天空中蓦地“噱”一声鹰唳。原来是那只赤雕遛圈回来,此刻正在主人头顶高空盘旋。

东禹抬头看了看,忽然一踢马刺,令马儿快跑两步,瞬间就到前面去了。

阖毷赶紧跟上。“不过,临别之际,其实我还真有些话想留给殿下。”他追着说。

“什么话?”东禹回头笑问。

“关于您上次问我,为何既知当今朝政弊病,却不投身公门,为天下造福的问题。”

“改主意了?”

“也不是。只是关于安甸时局,阖毷尚有几句肺腑之言,为答谢殿下厚爱,想一吐为快。”

“这样吧,到了河麗,靖北侯将为我接风洗尘。晚宴之后,我便来与学士秉烛夜谈。不知小学士意下如何?”

“殿下此话当真?”阖毷暗自高兴,“我还怕进城后,便再没机会亲近殿下了呢。”

“哈哈,可别这么说。”东禹爽朗地一串长笑,“这些年,惕恩城方圆百里的猎户几乎全都在他们家里招待过我,有的还会不时往我府上送些山珍野味呢。想见我,其实一点也不难。”

阖毷十分高兴,“那就太好了。”他说。

这晚,东禹先将阖毷一行安顿在自己下榻的王家行营清水阁,然后才去赴宴。

清水阁本是往任靖北侯替一位下嫁过来的逐埒公主所建,规模虽不及惕恩王府,但院内颇有南方园林景致,精致典雅却又远胜侯府。

自从昭院上表厘正院颁布禁止王室与所属封臣家族通婚的律令之后,此家后人便搬出了这座规格逾矩的大宅。随后此处便被用作逐埒王室成员北来期间的暂居之所。

赴了靖北侯的宴请,东禹便返回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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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跟阖毷作彻夜长谈。

为方便交谈,东禹特意将会谈地选在园中最为幽静的碎月池湖心亭。不多时,阖毷便在下人引领下步入这湖水环绕,四面景致的小亭子。

管家亦随即遣人献上北境佳酿,端来已放好炭火的温酒炉,又端来一盘数碟下酒小菜。

东禹挥退下人,又令卫士在廊桥守候,这才延请阖毷入座。

“北境天寒,你穿的还够吗?”东禹先是嘘寒问暖。

“够,殿下所赐这件狐皮大氅十分保暖。”阖毷理了理身上的新装说。

“你要去的地方可比这里冷得多。”

“那也够了。”阖毷感叹道,“殿下所赐丰厚,绰绰有余。”

“嗯,那就先预祝你一路顺风。”东禹端起酒,跟阖毷对饮了一盅。

他并不着急,酒过三巡,菜尝五味,这才将目光转向年轻的昭院学士,问:“我的好学士,你既博览群书,通古鉴今,可知当今对我逐埒家最大的威胁来自何方?”

阖毷不假思索便答道:“安甸大陆地势西高东低,能与渺渺白界唯一连通之处,唯有逐北。而我老师伽罗学士又曾说,安甸真正的威胁来自北方。所以,他认为北方面临的威胁最大。”

“威胁来自北方?”

阖毷端起酒,呡了一口,说:“噢,这只是我老师伽罗学士的看法。”

“那你呢?”东禹察言观色,也知道这年轻学士该有下文。

阖毷又喝了口酒,这才认认真真道:“殿下知道,昭院历来不允学士与各王室私下交好。而今天阖毷敢不避忌讳与殿下作交心之谈,实因安甸业已危机重重,大难不远。”

东禹听得暗自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端起酒呷了一口,伸手示意对方接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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