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决胜(七) 风陵渡 (第2/2页)
但邵恒还没见到韩高靖就挨了令狐嘉树一顿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疯了?只顾逞匹夫之勇,险些误了大事!难道不知道这有多冒险?你自作聪明,自作主张,作死不拣好日子!”
邵恒不说话,却满脸的不以为然。
“你还有理了是吗?你怎么不上天呢?有你这么领兵作战的?冒失冲动,好大喜功,目光短浅,胸无大局。”
邵恒终于被骂出了一句话来:“郎中令所言,实在颠倒是非。”
“我颠倒是非?你懂不懂将兵之道?你没读过兵法?”
“我不懂将兵之道?我不读兵法?”邵恒眼睛里全是睥睨天下之色:“兵贵神速、出其不意。若我如郎中令这般畏手畏脚,只怕陈广大军早渡过黄河去,好笑我秦川无勇士了。”
令狐嘉树满脸阴沉:“你是不是以为,就你是秦川勇士?别人都是傻子?我问你,如果此时汉中丢了怎么办?如果你过南阳时,被南阳的晋兵拦截怎么办?”
邵恒笑得有些得意:“郎中令真是杞人忧天,仆既敢出来,就敢保证汉中不敢反,就是反了我也可在一月之内平了。至于南阳?他们动也不敢动,两只眼睛只盯着庞峻和窦延年,别说南阳晋军没发现,就是咱们的庞、窦两校尉也没发现呢。”
令狐嘉树不怒反笑,点点头:“好大的口气。你好好狂吧。如今你的问题可不是汉中反不反,南阳军发没发现你那么简单。”
“我知道。不就是不经主帅调令,私自行动,擅离职守?”邵恒竟有恃无恐:“郎中令有没有想过,大军在外,雍都空虚,满盘之上并无活子可用。若我爱惜羽毛,不肯做这活子,只怕陈广渡过黄河去,我们就失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那你以为接下来该做什么?”
说这话的,却并非令狐嘉树,而是不知何时站在他们不远处的韩高靖。
令狐嘉树尚可,邵恒忙去行军中之礼:“请君侯治仆擅自用兵之罪。”
“我问你接下来该做什么?”韩高靖的话语中听不出一丝波澜。
邵恒便道:“仆以为当趁热打铁,渡过黄河,与卫尉卿和越骑校尉合兵共击杜平遥和宋希大军。”
“说说看。”
“杜平遥和宋希所率乃晋州主力,卫尉卿和越骑校尉虽然擅长攻伐出击,骁勇善战,但是却兵力不足,不足以守河东地。河东地非但膏肥之地,将来可做我大军攻晋阳时的粮草之地。且其位置重要,可摁住晋州的手脚,并将晋州与南阳分隔开来。那么南阳晋军便可成为一支孤军,庞、窦两校尉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若收取南阳,可与武关连成一片,互为犄角。将来可以此为跳板,取襄阳、伐荆楚。”
“你倒想得远。”韩高靖未置褒贬,淡淡说了一句:“那么你不遵帅令,擅自出兵怎么办?”
邵恒心思奇快,忙道:“仆愿以戴罪之身,随君侯杀过黄河,待取河东后,单凭君侯处置。”
这年轻人倒是乖觉,韩高靖一边想着,便道:“那么,随我去帐**商策略吧,尚书丞已等候多时了。”
尚书丞,是陈延新担任的职务,不过是个四百石的尚书台属官,但韩高靖对他的信任却是人人看得见。此等重大军中事,自然少不了他。
说罢,韩高靖率先入帐中。令狐嘉树却悄悄向邵恒肩上打了一拳:“你小子命好。”
邵恒笑着低声道:“郎中令提携得好。”
邵恒不但勇悍,且多智谋,如何看不出令狐嘉树大骂他,其实是为护他的心意。令狐嘉树瞧着不过二十出头,却智勇双全的邵恒,不觉暗叹,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风流少年了。
五月,韩高靖命管培员守风陵渡,带顾显、邵恒等渡河,与马汉阳、郭孝攸合兵共击驻扎在蒲坂城北的杜平遥等。其时,秦军兵力不占优势,却上下一心,杜平遥堪堪只有防守之力。
宋希早就感觉出了杜平遥的无心恋战,大约是从陈广逃回后开始的。
这固然是因为以陈广之善战,战前之周密巧妙的布置,竟败给韩高靖,这对于杜平遥是个沉重一击。然而更动摇杜平遥之心的,却是因陈广被押解回晋阳时,他出于好心的一句提醒。
陈广才逃到营中来不过数日,杨灏便派使者来。那使者说晋王大怒,要治陈广之罪,以囚笼押解回京。杜平遥平日便与陈广不合,见陈广被押解回京,不觉便有轻慢之色。
倒是宋希仍是一派和乐融融,说道:“晋王在气头上,说要怪罪将军,此后必然还要重用将军。”
非但不轻慢,还待囚车中的陈广极彬彬有礼,并亲自派人跟随回京,嘱其随从人员好好保护照料靖远将军陈广。
陈广走后,杜平遥十分不解。
宋希便道:“将军难道看不出,陈将军之败,非因其战不善,乃因急渡风陵渡,闪击雍都的密议被泄露。错不在陈将军,晋王何等睿智,怎么会不知道?押解一事,不过是表面文章,杜老将军不可不察,枉自得罪了人。”
杜平遥这才恍然大悟。他征战杀伐、戎马一生,却不及宋希这样一个年仅不惑的儿辈。此时方知,人生起伏成败,机窍难测。然因陈广虽说是因消息泄露才战败,但战败就是战败,怎可轻易饶恕,杨灏却偏宠陈广。于是杜平遥便十分灰心,无心全力征战。
宋希本是晋州大族,出身高贵,又深知世事,眼见韩高靖等如狼似虎,也无心苦战。
如此便败势难免,不过几次小败后,至六月间便引军退至平阳。一代名将杜平遥再不复当日之勇。韩高靖布置好马汉阳守河东后,便率禁军、顾显戎胡军、郭孝攸等部还雍都。
管培员仍去守散关,邵恒暂归汉中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