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神陨_第32章 覆水难收(下) (第2/2页)
藏在广袖里的手指紧攥成拳,却仍死要面子地冷哼一声,“九莲金丹乃驱魔护体之物,本君要那东西有何用?”
知他嘴硬,无论如何是不肯承认的,广堃摇头,难得略微正色道:“不知好歹也好,他这还没开口,你便已经什么都给人家了,有天他若真问你要些什么,你还不知要做出些什么大逆不道为祸苍生的事来。傲狠,你可别玩过了头,把自己都搭进去。”
说罢起身,一如往常地以竹扇轻轻敲了敲他的肩,“你若想玩便趁现在尽兴,他只有十七年。”
想来这才算是真正冷情薄幸之人,比谁都亲切和煦,比谁都收放自如。
广堃走后,傲狠独自在原地坐了许久,因他临走时那最后一句话直击要害,正戳到他最不愿去面对的地方。
没错,他们只有十七年,十七年后书生历劫期满,不入轮回,没有转世,自此世间再无这个不知好歹不会讨人欢心的愚笨书生,只有无悲无喜仙袍不染半点烟尘的天璇。
入夜又是一场剑拔弩张堪比受刑的抵死纠缠,彼此能记住的只有对方带来的痛楚快意。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多温存的两个词,用在他们之间却当真不合适。
一场折磨结束,他腕上尽是他捏出的青紫,他唇边尽是他咬出的血印。书生筋疲力竭,靠在他肩头昏昏睡去。看着书生布满泪痕的脸,说不清此刻自己心中是一种怎样的情绪。满足的,不安的,陌生的,焦躁的。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插在心口,刺痛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用力地将抱着书生的双臂一再收紧,也只有在人昏睡之后才敢敛起锋芒,这般温柔地肆无忌惮地反复去吻他的眉心。
水墨屏风后的木桶里氤氲水汽升起,傲狠目光有些虚无,从温热的水中抬起手臂,轻缓地触上书生的眉心。那里灵光微弱,别说十七年,或许再这般下去,他连十年都撑不到也说不定。
“你,要不要和本君回北天?”
半梦半醒间,莫望隐约听到一个小心翼翼的低沉声音这样茫然地在耳边问道。大概是梦吧,迷迷糊糊地想着,书生没有回答。
又过一会儿,似乎有一只大手牵起了自己的手,而后腕上一凉,像是有人为他郑重其事地戴上了什么。
傲狠一手托在书生细瘦得不足一握的腕上,食指和拇指弯曲拢起,虚虚绕着他的腕子捏成一个环的形状,再放手时,书生腕间有金光微微一闪,复又渐渐变淡消失不见,仿佛是渗入了骨血里。
世间千千万万怨憎会,甘赴黄泉断舍离。情不知其所起,冬来一夜枯木,春至无声融冰,待察觉时,往往已到了泥足深陷,万劫不复之地。广堃那句“别把自己搭进去”,终究还是说得太晚了些。
仍记得后来广堃看到书生腕间那抹金色神印后霎时变得铁青的脸色,总摇得不疾不徐的扇子僵硬地捏在手里,用力到指骨都微微泛白。
天边如火夕阳渐渐淡去,被墨蓝夜幕掩得只剩一线明亮不起来的暗粉色。假装看不到友人难看的脸色,悠闲倚在院里的椅中有心同他调笑说:“都许你留下吃饭了,还摆着张臭脸做什么?”
像是早已忍无可忍,广堃“嚯”得起身,千年来从未见他这般严肃地冲谁厉声低吼,“——傲狠!”
“本君听得到。”轻轻吹开浮在茶水中的一弯青叶,无动于衷地淡道。
广堃微低着头,暮色沉沉,一切表情都被挡在了自额间垂下的青丝之后,只看得到一只紧捏着扇柄的手微微颤抖。
“......傲狠,你还记得他是谁么?”说这话时,已经几乎咬牙切齿了。
“我记得。”
“你若真记得,那他手腕上的神印算是怎么回事!”广堃猛地抬起头来,几近崩溃地冲他吼道。
凡人看不到那金印,可他广堃却看得清楚,刚才那书生腕上明晃晃得如同金镯子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