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沉水记的新当家 (第2/2页)
“姨母若是觉得冤枉,那便去知府门前击鼓鸣冤,还你一个公道。”杜且不想过多的纠缠,“但是我还是要奉劝姨母,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信口雌黄便能解决一切。即便这次你能躲过去,可沉水记的未来也就不存在了。”
杜且说完,把章葳蕤直接带进内堂,把姚氏拒之门外。
姚氏又叫嚣了一阵,年老体力不支,在婆子的搀扶下离开沈家。
章葳蕤抬起被打肿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阿姐,都是我不好,给你带来这么多的麻烦,害你一直被骂。想要沉水记也是我的主意,可他们怎么都认为是你。为何我不能执掌沉水记,因为我是女子,因为我的香品难入大雅之堂。可是谁规定的,只有沉檀之物,才是大雅。大俗即是大雅,这又有何错?”
“不,你没有错。”杜且安慰道:“我们都无法活着世人想要的模样,自然也不能要求世人对我们宽容。”
“可就是世人的刻薄,才会让人无处可逃,我只想像男子一般支撑家业,重振沉水记,为何连我阿娘都对我如此……”章葳蕤说不出口,那些刻薄的言语,那些无法负荷的沉重,就像是一座座的大山压在她的肩头。
她可以负债和离,她可以千里奔袭,她可以不眠不休只为调出一款新的香品,但她无法像杜且那样强大,对所有的非议充耳不闻,甚至是无动于衷。
“你若是做不到,便罢了。”杜且也不想强求,“沉水记便随他去吧,我们还有思归。你当不了沉水记的家,我把思归给你,你愿意如何行事便如何行事。”
“那你要做什么?”
“我还有偌大一个沈家。”杜且轻叹,“只要你把思归做好了,债务不成问题,但你不能任性妄为,若有事情,与阿莫、弃之商议,尤其是阿莫,我让他跟着你,自然是因为阿莫凭一己之力便能把沈家偏院来自诸蕃的海商管理好,他有他的独到之处,你可以擅加利用。”
“可弃之才是牙人榜的第一,不是应该找他更为妥当吗?”章葳蕤不解,“阿莫一直囿于偏院,而弃之才是见多识广,长袖善舞的那个人。”
“弃之他还有他的事情,他还有平安号,他还有很多未尽之事,我已经绊住他许久,不能一直束缚他的手脚。”
昨夜,杜且并非有感而发,只是借机把心中所想表达出来。若是将来有一日,终会四处离散,那又何妨今日作别。
章葳蕤最终没有向刘慎提出告诉,她向临安府尹去了一封信,表明自己要回嫁妆与家产的心愿,希望可以得到官府的支持。
至于章以行。杜且与他的条件没有谈妥,自然也没有向东平王和刘慎求情,公事公办,没有徇私的可能。基于章以行的种种劣迹,刘慎也没有从轻发落。即便是姚氏每日都在知府衙门外喊冤,他也能视而不见,秉公执法。
最终,沉水记取消香会资格,章以行偷盗之物为香料,香料价贵,尤以龙涎香为甚。以龙涎为价,已超过五贯。依宋刑统,应处以死刑。但念其初犯,上有老母在堂,下有小儿,配刑十年,没收所有财产赏给告发人。
而告发人,也就是指认章以行的章葳蕤。
绕了一个大圈子,章以行即便不想把沉水记和章家给章葳蕤,这回也是无计可施。原本,他只要给出三成的家产,让出沉水记的经营权,等他配刑十年之后回来,他还有七成的家产。可现下,他已是身无分文。
他想见章葳蕤,想见杜且,可她二人都拒绝了。
至此,章葳蕤拿到章家最后那点家产和沉水记,但她已经没有重振沉水记的想法。她只想把思归做强,证明自己的能力,不用靠沉水记的累世招牌也能成就一番事业。但她同时也把沉水记的旧香工都接管过来,让他们继续留在思归,月俸不变。
杜且对她这番决定,深表赞同,“沉水记并非你的责任,但你若是要接手,我也是没有意见。可你既是选择放弃沉水记这一金字招牌,便要做好准备,这一路并不轻松。”
“可我至少可以先把欠苏家的两万贯还上!”
杜且大笑,“这确实是你应得的。”
而姚氏和章以行的一双儿女,章葳蕤让人把他们送回临安老家,杜且也去信家中,把此间发生的一切如实写清,让母亲多加照顾祖孙三人。
章以行临刑前,章葳蕤去看过他。突如其来的罪名,让他无法承受。自小养尊处优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所犯罪行可判死刑。他已经吓坏了,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蜷缩在牢房的角落,如同惊弓之鸟。
十年刑期,已经是从轻了。即便刘慎说是秉公处置,可到底还是念及其初犯,且所盗之物为香料,并不构成太大的威胁。这才从轻发落。可明眼人还是能看得出来,这是章以行的岳丈在背后奔走的结果,为了他的外孙,不会有年幼失祜。
但十年刑期对章以行是一种莫大的煎熬,但愿他能熬过这段漫长的时日。
杜且在章以行离开泉州的那日,准备了一大堆的常用之物送过去,又给了官差一大笔钱,只要把他平安送到地方,不要让他吃尽苦头,他日还会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