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弃之,谢谢你 (第2/2页)
春桃眼观鼻、鼻观心,冷道:“千日春是送嫁酒,经不起娘子这般折腾。以娘子的酒量,不出几日便没了。现下也没剩多少了。”
“送嫁酒本来就是要喝掉的,现下我男人都死了,还不让我喝个痛快,这是何道理?”杜且皱了皱鼻子,“今日是女儿节,我就要喝千日春!难不成这酒要等我改嫁才能喝?”
春桃连忙捂住杜且的嘴,“娘子慎言!”
杜且不以为然,“去拿酒!”
春桃只能去拿。
乞巧当夜,杜且与弃之一共喝掉了十二坛的千日春。先醉的人是弃之,他在第六坛还没喝完之前,便已经瘫倒在地。杜且把他剩的那点酒也喝了,扶着地起身,人有些飘飘然,脑子却极是清明。
“春桃,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女儿节的礼,非是父母兄弟,非是亲朋好友。”杜且望着倒在地上的男人。他有一张深邃精致的侧脸,对人总是树起三分壁垒,看着亲切温和,实则生人勿近。原不过是一场相互利用,各取所需,可还是忍不住想要依赖一个人。
杜且知道这样不好,五年来她一直都是孤军奋战,个中辛苦无人知晓。那又何妨放下心防,偷懒片刻,也是一种快慰。
“娘子,你不该这样,他只是一个牙人,你们身份有别。”春桃还是尽职地点醒她,“他为你所用,乃是他的幸运。若是没有娘子,他的牙号凭引从何而来。若是没有娘子帮衬,他还是声名狼籍的牙人,连至亲之人的仇也无法得报。他送娘子胭脂水粉,算他懂人情世故。可娘子用的都是夫人从临安送来的,又岂是这些庸俗之物。”
“春桃,话不能这么说。”杜且还真的是海量,身子摇摇晃晃,却还是能教训自家的婢子,“他送我礼是情份,不送乃是本份,本就是各取所需,没有你口中的那些所谓的人情世故。没有我,他依然是这个城中牙人榜的第一,他也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办成你口的那些事情。”
“可明明是娘子……”
“够了,日后若是再让我听到这些闲言碎语,我会认为是你有意散布,我谁也不罚,就罚你一人。”
春桃委屈地咬唇,默默地退了一步,“娘子恕罪,是婢子无状。”
“去偏院找阿莫,把人抬回去。”杜且又坐回台阶,坐在弃之身旁,在春桃离开之后,低声说了一句:“弃之,谢谢你。”
瘫在地上的人眼皮微动,却始终没有睁开。
三日后,章以行被东平王传召。章以行不疑有他,跟着传话的宫人去了东平王府,热络地上前与东平王见礼。
东平王对他却没半点笑脸,冷冷地问道:“子安来泉州也有些时日了,可还习惯?”
语气全无闲话家常该有的亲切。
章以行倏地抬眸,诚惶诚恐地答道:“草民一切安好,谢王爷挂念。”
“可本王看你不像是一切安好的样子。其实泉州和临安也无甚太大区别,王公贵族是少了,但也不是没有,虽说比不上京城显贵,但也都是皇族。泉州城又是我朝海上贸易的大港口,万商云集,货物堆积如山,市舶之利甚重。眼下北方用兵,国库空虚,朝堂对海上贸易更为倚重。”
章以行连连称是,“王爷所言甚是,草民也是看中泉州城的香料交易,故而把沉水记迁至此地。一来是为了香料的一手交易,二来也是为了扩大沉水记,以重拾皇商之名。”
东平王冷哼,“你倒是记得,你沉水记已不再是皇商了!”
章以行尴尬地回道:“草民当然记得。”
“你既已不是皇商,却为何要打着皇商之名,四处散播谣言,欺诈新入港的蕃商,让他们以低廉的价格把沉香卖给你。”
“草民没有。”章以行急忙辩解,“王爷明察,绝无此事。”
“还说没有!”东平王怒了,“官市的沉香连着三日无人问津,互市的沉香数度流拍,一日三跌,全都是因你而起。你却跟本王喊冤!”
章以行跪地求饶,“草民真的是冤枉的。”
“冤枉?”东平王哪里容他狡辩,沉香无人问津,而他章以行却暗地里收购低价香料,若不是他发现及时,互市流拍的沉香,也会被张延平以低价卖给他,最后得利的是他章以行。
“取消沉水记监造司斗香资格。”
章以行跌坐在地,声声求饶,可东王平却没有再给他申辩的机会,盖棺定论,把人赶出东平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