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马革裹尸 (第2/2页)
“那时候睡过去,只是没来到这类,遇到了当年蚩尤祖宗的两位大将风伯和雨师,说风雨交加之时,就是进攻的时刻。咱信了,结果天降陨石后,战事基本结束。”刘秀摊开手示意自己当真不会魔法,王莽也是难得的欣慰了一次:“看样子是老天爷不认我啊,那就行了,咱输的不冤。”
王莽的心魔实际上一直都是拿昆阳之战,想不通为何会输给刘秀这还不到一万人的军队上。如今听闻刘秀在梦中给自己说了实话,也明白自己困在此处,也是老天爷的教训。所以在得知自己失败的原因后,那股子欣慰让王莽看清了方向:“看到那里没有?那就是黄泉之路了。”
“这就要走了?”刘秀还想多聊几句,可王莽是忍不住了:“真的不行了,困在这里多年,早些走心里舒服些,你很优秀,从底层来到了皇帝之位上,也是低调的很,这非常好。”
没有一句再见,王莽也知道不可能再见,便离开了这里,虽说前方是黑暗,但刘秀也能看得出来黄泉之路,当真就在哪里!
醒后的刘秀发现还是半夜时分,但头脑清醒的已经睡不着了。于是刘秀换了身便服,不仅出了行宫,还出了南宫,游荡于洛阳城内。
这里的宵禁并没有太重视,只是洛阳太古老了,很多人都习惯了洛阳的山山水水,并没有想念着别的什么,到了点就睡觉,算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洛阳城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除了类似南宫这样的内城,已经洛阳城这样的外城之外,在更外侧,其实还是有郭城的。相比于内城和外城,郭城之内基本上都住着兵士,夜晚时分虽然人少了很多,可皇帝来到的第一天,兵士们还是要好好得表现。
“什么人?”刘秀身穿便服,很快的就被认了出来:“皇帝刘秀,晚上睡不着出来走走,看看。”
“陛下?这...当真?”兵士拿着刘秀递过来的牌子,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来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同:“没见过吧,没事,就当朕是普通人,聊聊?”
不管来人是谁,枯燥的守卫自然是没什么意思。而且万一来者真的就是皇帝本人,那么凌晨的一席谈话,没准就飞黄腾达了:“当然愿意。”
刘秀和继位守城的兵士们聚在了一起,询问了一些事情:“你们说说看,朕从长安迁都到这里,是对是错?”
兵士们嘴巴张开了好几下,都没有敢把话给说出来,刘秀也缓了缓,示意说实话:“朕来到这里,就是想听听实话的,你们不用慌张,朕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了,那么朕的江山,也久不了的。”
“陛下,我们都是穷苦人,能来到这里站岗,还是私底下走了关系的。您虽然也是耕地的农夫,但姓刘且父亲是县令啊,所以我们的理解,您是永远都无法理解的。”说话的人是围起来的几个人圈里,比较靠外的一个。所以刘秀压根就看不清楚说话人的样子:“这点虽然是对的,但你也要知道,任何人的出身,都不是自己定的,朕虽然有个做县令的父亲,但从小的生活,也并不是你们想的那般好。”
扯来扯去,大部分的事情都没扯出个结果,士兵们最终还是把眼睛盯上了那场昆阳之战。刘秀刚刚在梦里已经解释的清楚,如今再说一次,心气已经没那么高了。
话题结束,刘秀找了几个本地人带着自己,走出了洛阳,在整个洛阳地界讯看着。
“在洛水边上走,朕习惯了。”刘秀在河北是以躲藏的办法来生错的,但无论如何,也不离水源超过十里地。这是常年征战的人习惯性的选择,算是天生的。
洛水比渭河还要稳一些,这和地势有关,毕竟洛阳周边的平原很多,是华夏难得的一马平川的地方。这让习惯了在山林里躲藏的刘秀,多少有些不自在了。
“陛下,咱是本地人,从出生就开始琢磨了,如今我们也是京兆之人,心里的地位,提高了不少。”跟在刘秀身边,即便是刚刚的人都会觉得刘秀很有魅力,脾气比县令都要低调。
“不敢再用长安了,一个王莽一个刘玄,只要在长安统治的人,多多少少的脑子里,都有点变化。”在洛水边上走着走着,刘秀看到了一位老将军:“马老将军?”
夜晚睡不着觉的人自然不止刘秀一人,被刘秀封为伏波将军的马援,正是其中一位:“陛下,您也没睡啊。”
“刚刚定都洛阳,夜晚睡不着,出城来看看。”刘秀细算之下,可以划分为武将这边。毕竟是光武帝,行军打仗时需要注意的事情,刘秀和马援相差不远。
“陛下圣明,知道出城来看看。”马援认为洛阳太过于平原,是一望无际的地方。粮食固然是够了,可万一内乱之下,缺少足够的天险来防御自己。
“也不是圣明,只是觉得洛阳地界的古老遗迹多一些,纵是无聊,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这里而已。”刘秀问马援要了点钱财,而后让这些跟着自己来到这里的兵士拿着:“有马援将军在,朕安全得很,你们快些回去吧。”
兵士也明白伴君如伴虎,一旦太过熟悉,反而是不太好的:“陛下,咱退了。”
洛水河畔,刘秀的身边只剩下了一个马援。看着马援那身心疲惫的样子,刘秀想起了一些事情:“老将军,当年您的老领导,是陇右大族的隗嚣对吧?”
“回陛下,是这样的。”马援也想起了自己的老领导,心里多了几分回念。只是思绪一过,马援就觉得刘秀者么问,肯定是有事要发生了:“陛下,为何这么问?”
“若是朕和隗嚣发生了冲突,你站哪边?”忽的一身风从南边刮来,让马援有些意外了:“陛下,臣是您的将军啊,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刘秀的本心也好,还是在梦境中遇到了王莽也好,都知道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世家贵族永远都会在,自己死后也不会消失。所以刘秀必须和这些从很久以前就积攒起不世人脉的世家贵族合作,而且是永远的合作。面对陇西那边的贵族豪强,就比如说这隗嚣,已经有了反叛的迹象了。
“隗嚣已经有了造反的迹象,知道公孙述吧,都是一路货色。”刘秀没有拿出任何证据,可身为原隗嚣将军的马援,还就是信了:“不管如何,臣是陛下的人,若是需要,臣亲自动手都可以。”
“渡河去看看吧,你在朕的身边,朕安心的很。”刘秀这几年的躲藏之路,不免有藏匿于水里的时候。所以洛水这种平稳的地方,刘秀不怕溺水。
这次渡河之前跟马援这个不算是自己嫡系的老将说一下隗嚣的事,就是想看看这马援的忠心程度,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若是能够安全的渡河来回,就等于马援之人,是可以认可的。
人们在看着风景的时候,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心意。刘秀也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心里多了几分敬仰:“马老将军,不知道这片河水,当年有多少人来过啊。”
“这条河水的受命,估计比咱的华夏都要多,所以臣认为,定然是有很多人是游历过的。”马援的眉头皱着,这让刘秀知道了马援此刻的心里,确实也在经受着挣扎:“马老将军,对于老领导隗嚣的事,朕本是不想麻烦你的。只是今日也是巧了,老将军您也在,便说了这样的事。没关系,这事交给邓禹他们去办吧,他们还年轻的很。”
“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马援不可否认自己的年纪稍微大了一些,可对于国家稳定的事,马援才不会认呢:“老领导归老领导,犯了国法臣绝对不会姑息。”
“好,若是朕派你去了,你打算怎么战?”刘秀直接开了战术,马援不假思索的回了两个字:“死战!”
“不能死战,为首的人有错而已,朕不想牵连他人。”刘秀确实不想牵连他人,刚刚立国就杀戮渐起,那么后面的事,该怎么办?
“陛下,您并未过错,那些世家大族是什么样的人,臣很清楚。”马援讲解了一些事情,让刘秀对于这些世家大族,有了更多的认识。
原来在马援还是隗嚣手下的时候,就看出了这个知书达理的贵族子弟,是骨子里想要造反的。不管是何世代,世家贵族的心永远都在自己这里,毕竟皇帝轮流做,若是如同匈奴单于等有足够的钱财,那么做造反者,当然是理所应当的。
这也是汉高祖了刘邦出身草莽,汉世立国之后,最初的那些周世秦世的世袭贵族,被好好的打压了一下。可两百年过去后,世袭贵族死灰复燃,还学到了另一些谋生的手段,懂得联络其朝堂上的大臣,以及外郡的人。
刘秀细细想来,自己造反的这些年,好像几次都是要死在这世家贵族手上了。而几次的脱险,还都是民间的疾苦百姓。刘秀不自觉的颤抖起了身子,长呼一口气:“他们是他们,兵是兵,将军开口他们自然听啊。”
“陛下,还是得死战。”马援的心里,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人的可怜呢?可若是处处忍了,那么天下就处处是绿林,处处是赤眉了:“这国家是个停不下来的机器啊,您...妇人之仁有些严重了。”
忽的一声,风向变了,这小船自己飘到了中心后,稍作停留便往回而走,刘秀的心思也是一样,突然的转了方向:“朕不想多杀人,是想感化他们。”
“陛下,感化若是有用,那些世袭贵族的人们,心里比百姓是清楚的多了。人性亦是如此,您是天降陨石,结冰过河的神人,咱是战场之上死拼到底的俗人,所以对于人性,臣自认比陛下您,还要了解。”马援越是到老了,反而惆怅多了起来。刘秀想念着马援的拼命三郎的外号,不免有些着急:“马援将军,若是能有收复,那就没必要战斗了。想想绿林,想想赤眉,以朕今日的实力,可以来个翻天覆地,让他们都死无葬身之地。可结果确实,他们愿意来洛阳,帮朕好好的营建新洛阳,这样不好吗?”
“陛下,对您来说,是好的,但对于我们来说,他们永远是敌人啊。”马援对于战场的细节,记录的非常准确。脑海里记录起的所有东西,都在说着自己这辈子见过的生灵,到底都是什么样的。
回去的路上,都是马援在说话,说起了自己南征北战的诸多事情,以及战场之上若是给别人留了机会,士兵自死而已,但为将者,会害死很多人的。既然大家的命都是一次,那么还不如好好的留存着自己的性命,战场之上有战场之上的规矩,不少人就是妇人之仁,也可以说是不守规矩,才落得死无可用的。
刘秀一路无话,等双脚踏上了河边土地的时候,刘秀仿佛如释重负,终于认定了这个随着叛徒而来的老将军,是可以认的:“老将军,其实朕刚才心里是有些害怕的。”
“陛下,您是怕老臣站在隗嚣那边,突然对您发难对吧?”马援的聪明让刘秀也很意外:“你说对了,朕确实担心这个,只是朕害怕你老了,朕的世代,匈奴也好,别得地方也好,都不会太安定,将军有数啊,您可用。”
“陛下,臣就是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了,也不会给您丢人的。”马援随口说了一个词,刘秀是没听过的:“等等,马什么尸?”
“马革裹尸,就是用刀霍开马匹的肚子,而后躲进去,以求存活。”马援用肢体动作告诉了刘秀,自己是干过这样的事的:“等等啊老将军,您是干过这样的事吧。”
“干过,我的兵也干过。”马援说起了刚刚加入隗嚣起义的时候,自己是负责北边的将军,因为长城附近的世袭贵族有了动静,匈奴人绝对不会按兵不动的。
果不其然,匈奴人动了,而且还用着那看似老套,可就是难以抵挡的战法——游击战!
“真贼啊,专挑粮仓下手,毁了粮仓毁军营,要不是老臣有夜晚巡查的习惯,那次战斗就被火烧死了。”马援上了岸,把马儿身上的酒水拿了出来,和刘秀好好的喝了起来:“陛下,军营的酒,您喝的惯吧?”
“这等场合,就是喝不惯也得喝下去啊。”刘秀随口喝下,整个人都火辣辣的发热:“好久,瞬间提神。”
“这酒水别的军营没有,是我们特制的。”马援喝完之后,就讲起了当年的惨烈:“陛下,您虽然也上过战场,这些年也不短的舞刀弄枪,可战争惨烈的战斗,从来都不是这种大军团战斗。而是那种看似不大,可却要了命了。臣参与过不少,比如和匈奴的那次,他们竟然和中原的一些势力联手,企图内外夹击我们。”
刘秀缓缓的听着,知道在那冰封之地,合作的势力偷取了盔甲和内服,匈奴人走了一遭,粮食营帐全部付之一炬,寒冷的冰雪,渐渐的覆盖了所有人的身体。就算是一夜不停的动,最后还是要被冻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马援动了心思,让人把马儿带到山林之地后,先是把马儿杀掉,肚子霍开,肠胃取出,最后只留马儿的内肉和外皮。而后一个一个的躲进了马儿的体内,用死去马儿的身体,来好好的防御着这要命的寒冷。
匈奴人夜间突袭过,结果发现了战死的战马,没有细看便追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所以马援和其兄弟们,才得以存活至今。
“战马余温,当真可以活命吗?”刘秀知道北疆的冬天得有多冷,自己在河北的山林里,都忍不住瑟瑟发抖,若是北疆没了营帐和生火,那就是等死了。
“陛下,臣后来思来想去了很久,也确实觉得战马余温,是不可能活命的。但既然躲了进去,就定然整夜不睡,那是一股力量啊,有了那个力量,便有了活下去的信仰,所以臣认为,这才是关键。”马援的眼神变得无比坚韧,那种要活下去的信仰,促成了今日的力量。
“是啊,马革裹尸哪里能让人活命,只是大家想活下去而已,这才是关键。”刘秀和马援分别之后,独自一人回到了洛阳城,又独自的回到了南宫里,于清晨时分,才在行宫睡下。
刚来洛阳,还没有正经的早朝,所以刘秀可以安心的睡觉,不免梦境之中,看透了马革裹尸的意思。
当第一次朝堂议事,在洛阳开始的时候,刘秀便把马革裹尸的故事说了一下,当做力量,当做信仰,让所有的大臣都知道,只要斗志还在,纵然是前方千难万难,都会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