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骂礼部侍郎的祖宗!年轻举人整顿官场风气!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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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给了读书人很多优待,但也对他们做了一些限制。
比如说不让读书人包揽讼词,不让读书人言国事等等……
当然,这些规定基本上都是那些读书人出身的文官制定的。人们总是善变的,读书时期的文官们有多喜欢谈论国事,现在当上官的他们就有多讨厌读书人谈论国事。
读书人喜欢包揽颂词,鼓励百姓上诉,地方官的任务就会更加繁重。
读书人大肆谈论国事,就会使舆论风向不断变化,朝中的大人们就没法再随心所欲地让事情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当然,平时私下谈谈是没什么的,也基本上没人会管。
但到了需要整人的时候,官老爷们就会把这条规矩搬出来,好好给你上一堂名为**的课。
现在的鹿鸣宴上,正是时候。
金菊盛放,秋风送爽,豪阔气派的飞云堂小院中,仆从们都被这场面吓得不行,纷纷躲到了远处。
唯有一个青衣小帽,沾着假胡子的老仆对此不屑一顾,跟在李乾身边。
前方的举子们聚在一起,分成两派。
只是如今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减轻了许多,只因为前方一众官员在此。
“读书人不言国事的规矩都忘了吗?”
还没等京兆府推官何铸说话,京城提学官刘听就一脸怒色地指着众多举子:“如今非但违反禁律,还在这鹿鸣宴上大肆喧哗,打架斗殴!”
虽然他说的声色俱厉,但举人们却反应寥寥。
提学官又称学政,掌管一地科举考试和学校一切政务,还能监督地方官提调学校。
这个官职对于童生、秀才们的约束力极大,几乎一言可决其生死。
但到了举人阶段,举人们自己就能跑到吏部去候缺,他们就是官员预备队伍。
如此一来,提学官对他们的约束力就小了很多。
刘听望着这些满不在乎的举人,暗暗气结,但又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具体怎么回事,如实道来!”
为首的老绯袍官开口了,他名为周苍,乃是京兆府的府丞,又称同知,乃是正四品官员,京兆尹的左贰官。
还不待面前的众多举人鼓噪起来,他就望向人群中的颜真卿,沉声道:“解元郎,你将方才的事再说一遍。”
“是,令尹大人。”
其实府丞只是京兆尹的左贰官,只有京兆尹本人能被称令尹。
但历来称呼左贰都是这个规矩,就像一个副县长来了,你也得叫县长,要是加了个副字……那就要被人记上了。
颜真卿对周苍恭敬地拱了拱手,开口道:“方才学生刚至,便闻这位朋友在人群中言及家兄,说他从荥阳发了大船,运送到京城,送进了礼部……”
他将方才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复述了出来,并没有掺杂任何的感**彩。
一众官员听着他的话,脸上的肉直抽抽。
还牵扯到了礼部?暗指礼部受贿?
大家不约而同地瞟了一眼这次同来的几个礼部官员,发现那几位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
“……此人又道,荥阳百姓皆知家兄贪也。”颜真卿脸色沉凝,继续复述。
那荥阳的举人突然又站了出来,高声打断了颜真卿道:“然后我就踹了他一脚!”
丁字脸举人和一干外地举人都对他怒目而视,只是还没等众官员们斥责他胡乱插话,那荥阳举人就挺着脖子高声道:“颜郡守在荥阳可是人尽皆知的好官!”
“这货并非荥阳人,他在这鹿鸣宴上胡乱造谣,毁及颜郡守的名声,我一个荥阳人自然看不过去!”
颜真卿对他感激地一作揖,随后又对周苍道:“之后我等双方辩论,大人们便赶来了。”
一众官员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堵上,纷纷暗中埋怨周苍。
您老真是闲得没事儿干了,就这种事儿还问的这么明白干啥?直接一含湖,混过去不就行了吗?
现在倒是问明白了,但你要怎么判呢?
众多举子也纷纷将目光放到了周苍身上,只因他是在场品级最高的官员。
周苍嘴里发干,此刻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解元郎说的如何?其他人有没有要补充的?”他着在场的举子们,其他官员也扫视着这群举人。
过了片刻还是没人出声,周苍缓缓点了点头。
他看似稳得一批,实则慌如老狗,借着这墨迹的时间,大脑全力开动,已经在想着怎么办才好了。
老太监低着头,稍稍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那荥阳举人的身边,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
“你……”
那浓眉大眼的荥阳举人还以为遇到了什么断袖之类的角色,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叫出来。
“嘘~”
老太监食指挡在嘴前,急忙示意他收声:“过来~”
他摆摆手道:“附耳过来,有人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举人们都在关注着周苍的举动,除了颜真卿,还没人注意到这边情形。
“你……”
那荥阳举人上下打量着老太监,满脸都写着迟疑和不信任。
“快点。”
老太监微微皱了皱眉:“不会害你,别墨迹。”
那举人望见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心中竟莫名其妙地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就把头凑过去了。
老太监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退开了。
反倒是那举人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今日事端既起,尔等双方都有错!”
周苍吭哧吭哧地憋了半天,最终憋出来这么几句话:“然而今日乃鹿鸣之宴,为彰同年亲亲之谊,本官便对尔等从轻处罚。”
“你叫……”他转头望着那丁字脸举人。
“学生田朗回。”丁字脸举人,也就是田朗回畏畏缩缩地答道。
“你污蔑朝廷命官,更是捏造中伤朝廷的谣言……”
周苍疾言厉色,神色不善地望着这名为田朗回的举人。
他的本意或许是先把罪名夸大一点,好好地吓唬吓唬这货,让他以后老实点,随后再给他个轻点的判罚。
可谁料似乎是罪名太大了,田朗回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惶恐地大叫道:“冤枉啊!大人!这话可不是学生捏造的,全京城的百姓哪个不知道?”
“就连诸位大人想必也早就知道了!”
众多官员脸都绿了,谁踏马早就知道了?
你不要瞎说行不行?
就连方才憋着一肚子火,想给这小子点教训的礼部众官员也如避蛇蝎地望着田朗回,心说一定要离这小子远点。
要是不拉开距离,就凭他这蠢劲儿,哪天掉下水的时候说不定就会溅别人一身。
“谁知道了?”
周苍怒望着他:“别人不清楚,反正本官从未听过如此传言!”
“大人,您肯定知道啊!”
田朗回都傻眼了:“在场的同年们都知道,诸位大人也……”
“住口!”
周苍脸色郑重地打断了他:“你莫要胡乱揣测他人之意!
”
“犯下大错,如今非但不悔改,反倒攀扯朝廷官员,意图结党!小心本官上奏朝廷,革除你的功名,发往刑部论罪!”
其实还有不少举人想给田朗回帮腔,可一听这话纷纷把话憋回了肚子。
革除功名?发往刑部论罪?
这么严重??
李乾在人群后方听得津津有味,其实他是挺想让这田朗回继续说下去的,好听听还牵扯着哪些官员。
只不过周苍的处置方式也尚可。
用严重的后果吓住了一个带头的田朗回,想必其他人定然不敢再传这种谣言了。
见举人们都被唬住了,周苍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神色缓和了几分。
他或许是再怕吓着田朗回,也不说什么处罚了:“今日是鹿鸣宴之时,本该欢庆之日,莫要再言其他了!”
“田朗回,宴后你来京兆府衙门,本官要同你说一说,日后定不能再风传这些捕风捉影,虚无缥缈的事!”
众多举人齐齐松了口气,根据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无私思想,这显然是好事儿。
今天受伤的只有一个田朗回,看来周老大人回去定然要好好和他掰扯掰扯了。
“我……”田朗回尖瘦的脸上有些苍白,一时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周大人未免太过严厉了。”
门口一阵笑声传来,众多举子和官员纷纷转头望过去。
李乾也转头望去,见到进来的两人,又拉着吕布和老太监把头压低了几分,生怕被认出来。
地位越高的官儿,就越喜欢摆摆架子。
这鹿鸣宴的到场顺序也是架子的一部分。
最晚到的,永远都是官位最高的人。
镶着铜花兽首门环的大门被打开,两名身着绯袍,气势不凡的大员出现在了院落门口。
“下官拜见宋部堂,王令尹。”
一众官员们呼呼啦啦地俯身见礼,举人们也纷纷反应过来见礼。
“何须这么客气。”
负手走在前方,面上带着笑意的正是礼部右侍郎宋乔年。
而在他侧后方,表情澹然的则是京兆尹,王缙。
宋乔年负手缓步走到前方,笑着道:“方才本官和王令尹正巧走到附近,也听到了诸位的话。”
“国朝向来优待读书人,周大人说什么意图结党,这话可是有点重了。”
周苍额头上挂着几滴细小的汗珠,急忙拱手道:“宋部堂,此乃下官的过失。”
宋乔年笑着摇了摇头,在一众举人又敬又怕的目光中走到了田朗回身前,顿了半步,又继续向前走去,坐到堂前的主位上。
其他官员见状,也纷纷跟在他后方落座。
举人们还是头一次见这种情况,方才周苍周大人还在这里一言九鼎,几句话就把同为举人的田朗回吓的几乎站不住。
可如今在官高一品的宋侍郎面前,却被训的像个孙子一般,只能人家说什么,他听什么。
还未踏入官场,举人们就先被这等级森严的官场上了一课,此时自然还处在震撼之中,一个个或若有所思,或失魂落魄地坐到了桌桉后。
这里的桌桉都是有数的,考中了多少举人,就设多少个。
好在吕布之前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早就给园子里面的仆从使了钱财,让他帮忙多弄了两张。
此时李乾和吕也浑水摸鱼,寻了个偏远的桌桉坐下。
至于老太监……只能在一旁站着,装成随从模样了。
堂前,宋乔年坐在主位,端起桌上白玉般的瓷盏,轻轻抿了一口,笑望着在场的众多举子、官员。
“今日鹿鸣,首先自然要恭喜各位!”
“诸位都是我大乾的栋梁之材,如今我们这些人都老了,日后国朝还是得靠诸位这样的年轻俊彦来奋起。”
众多举人被他夸了两句,纷纷有几分受宠若惊。
宋乔年又笑着道:“方才,周大人说了诸位几句,措辞有些严厉,诸位也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国朝优容士人,大街上的百姓说不定都在茶余饭后聊几句,诸位作为举人,早晚要出来做官,已是有了半个官身,讨论朝廷之事,自然不用太过拘束。”
“否则,人家都说,越是考了科举,反倒越成了扎嘴葫芦,不敢说话了。”
宋乔年的话引来了一众句子的哄笑声,方才紧绷的气氛一下子缓和起来。
虽是深秋,但却如有一阵春风吹过,让举子们一下子松了口气。
但反观坐在他身边的周苍却脸色微红,尴尬的不行,京兆尹王缙则坐在一边,如一尊佛像一般,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吕布盯着前方笑的如春风般的宋乔年,掩着嘴对李乾道:“老爷,我看在城里散播消息的,就算不是他,也绝对和他脱不开干系!”
李乾如一个正常举子一般,抬着头,彷佛也被宋乔年的话逗笑了。
现在所有人都在抬起头来笑,若只有他一个低下头,反倒是做贼心虚,更显眼了。
“我心里有数。”
李乾面上带着不失礼貌的笑容,轻轻点头。
宋乔年是蔡京的姻亲,那么蔡京大概也跑不了了?
此事是不是蔡京和秦桧两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呢?
官场上并未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一切当以利益为先。
就算之前秦桧和蔡京斗的你死我活,可现在有了共同想法,说不定也会联合起来……
宋乔年待下方的举子笑完,又接着道:“不过玩笑归玩笑,诸位都是这一科的同年,日后做了官,自然都是最亲近的人。”
这年头的士子之间自然没有一起扛过枪,一起漂……后者可能还是有的,只不过也代表不了啥,只能是酒肉朋友而已。
对于读书人来说,最亲近的不外乎三种关系,也就是所谓的官场三亲:同乡、同窗、同年。
宋乔年面上的笑意渐渐消退,环视着众多举人,叹了口气道:“但今日诸位的所作所为,却让我很失望啊。”
“就看今日之举,日后你们又如何能相互扶持,共同进步呢?”
众多官员暗暗腹诽,心说往年不都是这个样儿?人家不照样拉帮结伙?
只是宋部堂的话自然没人敢出来反对,大家一个个地闷头不吭声,只顾着低头喝茶。
宋乔年痛心疾首地望着在座的众多举人:“同年自然是亲如兄弟,有时候甚至比诸位的兄弟还要亲近。”
“本官当年就与众多同年亲厚,相互扶持,直至现在还与乡试同年多有交往,书信往来。”
“希望诸位能谨记此次教训,日后多与同年往来,千万莫要再如此针锋相对,发生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了。”
一众举人不管是信还是不信,纷纷低头应是。
“部堂大人教训的是!”
“学生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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