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 进退两难,狼相发钗搅暗云(下) (第2/2页)
可孟远转念又想,自己面临的这般两难境地,连一日安稳尚难保证,哪里能够许她此生的自由平宁呢?
思虑道这一层后,孟远也不再去烦问清乐,只把自己关在家中的弓弩房中,几日后的静闭后,孟远决定了,虽然两下为难,可终究还是要择一路而行。
总观如今朝局,官家乾坤渐清,元祐党人则只剩李枢相独木支撑,不论从私情或是局势上分析,孟远都必须选择与官家站在一起,对抗李枢相这元祐旧党人的最后一棵大根,至于他手上的遗诏,则只能见机行事,缓缓图之了。
决定已下,再无顾虑,心减万分重,孟远知晓使团入夏的日子到了,他一大早便整妆去了为清乐送行,只愿待她归来,自己已经解决好京中事务。
出使之日寅时未到,清乐便要和林典成从家里出发,去宫里领命后再出发西行。
清言早早让丫鬟婆子们为清乐和林典成打点好了行装,并细细检查一番,看到清乐房中的一件银色狐裘大氅未带,担心西行路上寒冷,清言便将清乐的包裹解开,想将这件冬衣装进去。
正当清言打开包裹,却随手翻出一件赤色长角掐丝发钗,清言拿起一看,这样式独特,工艺新巧,不像宫中所赐。
清言心中奇怪:这发钗看着眼生,未见清乐戴过,莫不是宁清侯爷送她的信物?看来如今这丫头长大了,也有不向她这个姐姐吐露的心思了。
清言将包裹收拾好后,便也进宫去了,按照规制,她这个宫中的司赞今日也将为使团送行。
清言来到尚仪局后,屋子空荡荡,所有宫人应都被召去侍候使团出行了,清言也准备去紫宸殿为清乐和爹爹送行,正想关门离去,却见玉器阁子后面的跑出来一女子。
清言走上前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平日与自己十分要好的甘茴,她此次也被选入使团随行队伍,也应随行西夏,可她却未着朝服,素面在此。
见此状,清言便问:
“茴儿,你本应依诏随行,为何此时不在紫宸殿待命,却还在此逗留?”
听清言如此一问,那茴儿即刻泪纵双目,跪在清言面前道:
“我平日与姐姐较好,知姐姐为人,今日将生死要事托付姐姐,还望姐姐成全。”
说罢,甘茴便将一封书信递到清言面前,清言十分不解,便先扶起甘茴,让她讲清事情原委。
甘茴起起身拭泪,便速速将自己被章惇章刻意安排进入夏使团,然后又被其要挟之事讲与清言。
“章惇以你表哥一家的性命为要挟,要你在趁此入夏之机留夏做三年暗探!”清言听后吃惊地说到,没有想到素日刚毅正气的章相公会行此之事。
“是的,他似乎找了好几个随行宫人,都是些在京中无背景无势力的宫人。”
看着甘茴为难的样子,清言也知她心中牵挂。
甘茴的表哥叫高良江,在东京城门外经营一间香料铺子,自己也常和甘茴去光顾,见他和甘茴相处的光景便知他二人已经许了终身。
后来清言得知甘茴姨父因觉儿子二十出头还未成家,自己又年迈,心里着急儿子婚事,便不愿等甘茴出宫再娶,做主为高良江择了一门亲事,好在高良江执意不从,其父也只能退一步,许诺说一年之内若甘茴能出宫便同意娶她为媳。
本来甘茴已得了皇后的恩准,除夕过后便可出宫与他表哥完婚,可此时章惇的胁迫无疑将甘茴的希望都浇灭,且还带累了他表哥一家。
清言唏嘘不已,对甘茴说到:
“你也不必灰心,先随使团入夏,等到了夏那边,你寻机会逃跑便是。”
甘茴苦摇头笑道:
“没有机会逃跑,章相公已经将我们的名单和画像交给了夏那边的接应人,我们入了夏便会被暗中监视起来,他还给了我们一个发钗,作为信物。”
说着便从头上拔下一个赤色的发钗,递与清言。
青言一看那那发钗,居然和今早在清乐包裹中发现的那赤色发钗一模一样。
清言立刻怔住了,难怪清乐自从章相府上回来后便一直心有所思,还向爹爹提过要带自己一同西行,原来是妹妹清乐也被章惇胁迫去西夏做暗探,而自己定是章惇要挟清乐的筹码。
“清言姐姐,我知你今日可出宫为使团送行,妹妹求姐姐将这封信带出去,交到我表哥手中,让他带着姨母姨夫速速离开东京城,跑得越远越好!”
清言见甘茴脸色蜡黄,汗浸额头,以为她是惊惧悲痛之故,便关切地问甘茴道:
“那你自己呢,你表哥一家逃走后,章相会放过你吗?”
甘茴缓缓用手拭泪,微微冷笑道:
“天意弄人,无可奈何,宫中女官多不自由,所幸那要人命的毒药还不算难得,既然不愿任人摆布,带累家人,只能自断以求全。”
“甘茴妹妹你——”
清言立即反应过来,甘茴已经服下了毒药,只等自己接下这封书信,便可安心让自己毒发身亡。
一时间,清言不知是劝甘茴赶紧解毒药,苟活求生机,还是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予以其丝丝宽慰。
可就在清言为言语为难之际,甘茴已经口吐出鲜血,倒在了尚仪局的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