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任凭海有时枯,石有石烂(3) (第2/2页)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陆则灵说的一切。还不等陆则灵说什么,他已经突然冲向了车库。等陆则灵反应过来,他已经开了车离开了她的视线。引擎嗡鸣的声音刺耳尖锐,刺痛了陆则灵的神经,直到那一刻,陆则灵才终于清醒过来,要知道盛业琛驾照才拿两个月不到,根本没有开过几次车,他以这种速度冲出去,不是找死吗?
她拼命追着他的车,跑得心肺几乎要从嗓子眼吐出来,空气好重,一寸一寸从血液、胸膛中挤出,仿佛下一刻就会晕过去。她尽了全力去追,可是盛业琛的车速太快了。不过几分钟,陆则灵已经完全看不到他的车影了。
好不容易招到出租车,她却不知道到底该往哪里追。她哭得太厉害了,那司机没办法,只能沿着去机场的路一点一点地找。
陆则灵盯着前方一辆一辆陌生的轿车,她慌张得几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她找不到他了,这次,她真的找不到他了。
叶清改了机票的事是她亲口告诉陆则灵的。一贯修养良好的叶清主动找到了陆则灵,两人在陆则灵家附近的麦当劳见的面。临着窗,叶清的表情坦荡而清明,她的语气没什么特别,仿佛只是说着一般的话:“我改了机票,准备提前走了,没有告诉他。”
陆则灵心虚不已,一直握着拳头给自己壮胆,努力学着电视剧里那些“盛气凌人”的反角,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关我什么事?”
“业琛……”叶清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停了一下,突然笑了笑说:“盛业琛,他把你当妹妹,我也把你当妹妹,却不想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是这样的人。可惜了,脸长得这么漂亮,心却这么丑陋。””
叶清的眼神中流露出鄙夷,明明是那样不屑,却没有任何失礼的举动,她从来都是那样高洁那样白莲花的形象,而陆则灵,在她的衬托下,愈显得卑劣。陆则灵紧皱着的眉头一点一点地舒展,她努力让自己理直气壮地说:“我承认,业琛对你是有感情的,但是他对我也一样,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感情,他又怎么会碰我?我不想我们三个人再这样痛苦下去了,所以,我来替他做决定。”
“呵——”
陆则灵被叶清笑得头皮麻,如临大敌:“你笑什么?”
叶清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的街道,轻笑着说:“如果他真的爱你,就不会生了那样的事,还要跟我去美国。”她双手交握,微笑着转过头来,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则灵:“何必要此地无银?他真的爱你,又怎么会需要你说这些来证明?”
叶清是聪明的,三言两语就掐住了陆则灵的要害,她陆则灵就像一只被抓了七寸的蛇,再怎么挣扎也只是徒劳。
“只是,我对感情的事很苛刻,追求完美,不忍瑕疵,所以,他,我放弃了。”
陆则灵觉得自己在叶清面前就像个赤身裸体的人,她好像什么都不需要说,反正叶清什么都知道。
她不记得叶清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叶清来找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甚至她想过她也许是想来打她一巴掌也说不定,只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对她说了这些话。陆则灵听不懂叶清话里深奥的意思,她只听出了两个信息。
一,叶清要提前走;二,叶清放弃盛业琛了。
不得不说,两个消息对陆则灵来说,都是好消息。
她一直是这么以为的,只是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她却忘了,对她来说的好消息,对盛业琛来说,却是足以让他心神俱灭的噩耗……
盛业琛的车出事故的时候,陆则灵坐的出租车离得并不算远,出租车被红灯拦下,而盛业琛已经驶过了十字路口,陆则灵几乎是眼睁睁地看到他的车一头撞向二环线公路桥的桥墩。
就像拍电影一样,远远的,黑色的轿车像橡皮泥塑的一般,铁皮车头向司机的方向凹了进去,引擎盖弯曲了,整个车扭曲得陆则灵几乎分辨不出原本的形状,盛业琛以血肉之躯撞向挡板,安全气囊弹开,将他死死地控制在狭窄的范围里。陆则灵怎么都记不起那一天她是怎么从出租车里爬出来,又是怎么走向盛业琛的。每次努力去记忆,却始终只有些碎片,模糊而凌乱,只记得,仿佛在那一刻,全世界的山啊海啊,全都向她袭来,将她的心神灵魂全部压在黑不见底的废墟之下,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了,旁边因她而骤停的车也阻拦不住她的脚步,她像一阵轻盈的风,跑向了盛业琛的方向。
旁边有停下来看热闹的司机,议论纷纷的声音传到陆则灵的耳朵里。
“安全气囊关键时刻还要人命,你看看他被挤的,这根本不能呼吸了。缺氧又失血,这不死谁死?”
“救护车也真是够慢的,等救护车来人早没了。”
“这种事太多了,我都见了几次了。”
“能自己撞桥墩子,八成是醉驾。”
“……”
车体严重变形了,门从里面锁了,她怎么都拉不开车门,她以为她会哭的,可是那一刻她竟然出奇的冷静,她从花坛里捡了一块铁围栏的大石头,哐当一声砸开了车门,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把已经血肉模糊完全昏迷的盛业琛救了出来。
她是那样瘦,可是她却背起了比她高一个头的盛业琛,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力量来自什么。盛业琛像个毫无生气的人偶,瘫软在她的肩背上,她不知道他有没有死,她脑子里是没有意识的,只是背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用身体拦车,也不管别人害怕的眼光,平静地谴着不认识的司机:“医院,最近的。”
盛业琛被推进急救室时,陆则灵才终于有了几分反应,她整个人都在抖,她的脸,手,甚至身体都是冰冷的,如同刚才在她背上毫无生气的盛业琛。
急救室的红灯醒目而刺眼,她怔地盯着,仿佛只是好奇心很强的孩子。她满身都是血,任谁看了都触目惊心,有医生护士要过来拉她去检查,她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谁拉都拉不走,甚至还粗鲁地把好心来帮她的医生推倒在地。
她不知道自己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不能离开,她只是很渴望知道答案。
盛业琛是不是死了?
他死了吗?
他,会死吗?
陆则灵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妈妈,急性白血病,陆则灵直到现在都没闹明白是什么病,只知道妈妈天天都睡在床上,看病看得头和牙齿都掉光了。
她一直记得妈妈去世的那一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妈妈还亲了亲她的脸蛋,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说:“我的宝贝,这次考试要是考双百妈妈就给你买新裙子”,可是中午的时候,爸爸单位里的一位阿姨却沉重地来到了学校,匆匆忙忙地把她接到了医院。她最终没能见到妈妈最后一面,等她到病房的时候,只看见爸爸跪在病床前哭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