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23 -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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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水瀑布前的长桥有如被云雾笼罩,许辞眉眼如画,静静站在桥上的样子,像是把祁臧带到了烟雨朦胧的江南。
从过去到现在,每次看到许辞,祁臧一颗浮躁的心都会变得宁静。
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对许辞道:“走吧,回市里。谢谢你陪我来这里。作为回报,我请你吃饭。餐厅你选?我怕挑到你不喜欢的。”
许辞不置可否,倒也跟着祁臧走了。
只是在汽车刚抵达市里的时候,祁臧接到电话——刘娜那对忙碌的父母总算到了市局、想要见女儿一面。
带着几分愧疚之色看向许辞,祁臧道:“不好意思,晚饭先欠着,我得赶回市局一趟。你去哪儿,我送你?”
许辞:“医院。我车还在那里。”
“哦对。我马上开车过去。”
祁臧挠了一下头,开出一段路后,反思了一下今天自己的行为,越想、越觉得过意不去。
荣副局老说他没有某些方面的情商,他后知后觉发现这评价好像不错——
莫名其妙把人拉上山跟着自己到处跑,说好了请人吃饭又放人鸽子……
他会生气吗?好像没有?现在他的脾气挺好的啊。
“咳那个……今天真的不好意思了。”
“不要紧,案子重要。”
“忙完真的要请你吃饭。”
“别在意。”
啧。好像人也不是脾气好,而只是太客气。
说白了,他当自己是陌生人,还没到能随便发火生气不耐烦的地步?
手指不由在方向盘上打了几下,祁臧实在摸不清身边人的意思。
车很快驶入了第一人民医院的地下车库。
许辞下了车,朝祁臧挥挥手。
祁臧深深看他一眼,正要摇上车窗,倒是忽然被许辞叫住。
“嗯?怎么了?”祁臧问他。
“刘娜的案子基本解决了,不过接下来你还有得忙——”许辞提醒道,“袁小兵带去的假字帖、道具血,原本是准备用来做什么的,还不清楚。或许袁小兵背后那伙人让他先准备好道具,打算在周一、或者别的什么时候杀人。
“因为刘娜的意外,这场计划也许暂时终止了……但他们还会行动。所以,或许还会有一个人在不久后死去。”
·
时间走到案发后的第二个周五。
在过去的一周里,警方已与刘娜父母进行了沟通,确认刘娜会游泳、水性还不错,初中的时候还得过区级青少年游泳比赛冠军。云梦湖并不深,更没有什么风浪,按常理她本能顺利游上岸。
她最终没能上岸,多半是因为受到了袁小兵的影响。比如袁小兵可能比她先一步上岸,之后拎着她的头往水里按,最终害她死亡。
在袁小兵的遗物里搜到了刘娜的手表,他的DNA与长桥上发现的血迹相吻合;此外,案发次日袁小兵出现在了刘娜学校南北一家小火锅店的监控中,这段视频支持了他曾趁着学生们放月假混进学校,将那幅画放进刘娜书桌的可能。
证据链已完善,袁小兵应以故意杀人罪论处。
只不过他人已死,检察院不予起诉。
如果刘娜家属想要向他的家属主张赔偿的,可另行考虑起诉。
事后最意难平的是卫凡。
得知刘娜“人品不行”的时候,他问过祁臧值不值得为她寻找真相。
现在他实在感到内疚和羞愧,可劲儿想着要怎么弥补。
最终祁臧牵头为刘娜申请到了“见义勇为奖”,顺便让卫凡去拜访教务主任,说服学校在大礼堂举行了颁奖大会,由她的母亲代为领取。
卫凡担任了大会“临时讲师”,为学生们上了一堂思想教育科。他讲得很真情实感,不少学生听红了眼眶。
此外,刘娜受排挤而班主任不作为,她也因此受到了学校的行政处罚。
这些事情无法将刘娜换回来,惟愿以后会少一些跟她类似的遭遇。
袁小兵枪击案、分尸案已转至省厅,市局刑侦三支队就刘娜案出具了结案报告,这件事便算是暂告了一段落。
这日,被勒令回家之前,祁臧又去了一趟市局法医中心的大楼。
刘娜的尸体即将送去火化,她的母亲白茹来市局送她一程。
刘娜刚死的时候,警方完全联系不上白茹,上次她来警局接受问询的时候也表现得非常平静,这位母亲从头到尾给人一种完全不在乎女儿的感觉。
这会儿亲眼看着女儿的尸体被送上去往殡仪馆的车,她总算红了眼眶,表露出了一个母亲应该有的伤心。
祁臧看见她的时候,她也看到了祁臧。
叫停了车,白茹走至祁臧跟前,似乎想跟他聊点什么。
“节哀顺变。”祁臧朝她一点头。
白茹苦笑了一下,然后道:“祁警官……其实我是后悔的。”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道:“我没有不在乎娜娜。只是我的工作性质特殊。我搞机密研究的,进项目组的时候手机都会被没收。我……
“我父母走得早,我自己照顾自己长大。所以我也这样要求着娜娜。我对她非常严格……我告诉她要坚强、要独立,我告诉她没有人能陪她一辈子,她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学会自己扛事情。
“包括她告诉我在学校受到排挤的时候……我以为,一定的挫折教育是有必要的,一旦她踏入社会,面临的环境会更残酷。我以为、以为这样的教育对她是好的。我没想到……”
“白女士,对于你和刘娜的遭遇,我深感抱歉。”祁臧表情严肃,语气倒也诚恳,“刘娜是个很勇敢善良的女孩。我非常敬佩她。”
抹了一下眼泪,白茹把哽咽的声音憋回去。
“谢谢警官,你们费心了。”
留下这句话,白茹终究上了殡仪馆的车。
踏着夕阳走出刑警大队的大楼,祁臧忽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在通讯录里找到许辞,点开来看,对话框还停留在上周许辞发来的涌泉村定位。
拇指在屏幕上下滑动了几下,祁臧最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有空吗?欠你的那顿饭,今天请?]
·
今天正好也是朱秀被正式批捕的日子。
她挪用公款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关鸿文再想包庇也说不过去,何况这个时候他也已没有包庇的理由。
对外,他放出的说辞是之前部门之间传递消息有误,他从来没有说过会姑息侵占公司财产的员工的话。为此,他还罚了秘书的年终奖,相关公告成了今日上午集团总部员工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
这秘书跟了他那么多年,什么秘密都知道,也深得关鸿文的信任。许辞估计着,明面上扣的钱,私下里关鸿文还会给人通通补回去。
总之,针对朱秀挪用公款一事正式立案。许辞出于先前对她的承诺,为她请了律师,争取以她被杀人犯PUA、被人欺骗才会挪用公款,以及她并没有把这钱用在自己身上等等为理由减轻量刑。
许辞带着律师去看守所见朱秀的时候,她刚见完父母。
父母是来和她断绝关系的。
——她弟弟要结婚了,人家家里都是干公务员的,要是人家听说朱秀进监狱,没准会悔婚。
从小到大,朱秀没有享受过父母的一丁点关爱,以至于袁小兵从垃圾堆里随便捡了半截蜡烛点亮了递给她,她却误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太阳。
与律师谈完话,朱秀很颓丧地问许辞:“你说我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指望呢?等我监狱里出来……我该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呢?”
沉默了一会儿,许辞问她。“你知道刘娜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朱秀摇头,许辞便将真相告诉了她。
“你是想告诉我……这世上有袁小兵那样算计亲近人的人渣,但也有能为朋友付出性命的好人,是吗?”
朱秀笑着抹了一把眼泪,“所以我只不过是……差点运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能这样相信么?”
“我不给你炖鸡汤。老天从来都不是公平的。也许它就喜欢把坏运气分给一些人,让他们终其一生都在感受痛苦。可即便是这样——”
母亲的棺材从缅甸空运回国,父亲倒在“车祸”血泊中,再到三名队友一个接一个地在自己身边被子弹轰了脑袋……
这些画面全都在许辞脑中过了一遍,但他的表情是平静的。
他看向面前的人,开口道:“朱秀,你只要记住一直朝前看就可以了。朝前看,永远都不要回头。”
离开看守所的时候,刚挥别律师,许辞就收到了祁臧发来的消息。
端着手机握了一会儿,许辞回复:[我要去听小提琴音乐会,你有兴趣?]
片刻后,祁臧的消息发过来:[那我可太有兴趣了。]
许辞挑了下眉,倒也不置可否,打开某票务APP,截图给祁臧发了过去。[小众乐手,应该还有票。]
再过了一会儿,祁臧发来:[已买。]
一个小时后,新城区会展中心2-7号厅。
两人等待排队检票进场。
许辞道:“今天是他在锦宁市的最后一场演出,还好抽空赶上了。”
祁臧看一眼门口海报上的“JohnZhou”这几个字母,没好意思说自己先前来过一趟——陪那个“婉婉”来的。
不过祁臧还真想不起那姑娘的全名。他去相亲,纯属被荣副局念叨的,就听他婉婉长婉婉短婉婉哪里都好了。
“师父你这几个意思?你喜欢婉婉?”
“小兔崽子闭嘴!我给你找的对象,胡说八道什么!不许在你师母面前跑火车!”
这个叫JohnZhou的华裔年轻小提琴乐手厉不厉害,祁臧实在不知道。不过这次他听得非常认真,别说睡着,连瞌睡都没打过。
甚至在音乐会的最后一个环节,祁臧还举起了手,被乐手选为了幸运观众。
“从一到七中选几个数字给我,我根据这几个数字即兴创作一段小提琴曲送给你。”
舞台上,乐手JohnZhou如是说到。
祁臧没有犹豫:“1、2、2、7。有劳周先生。我把这首曲子送给一位我最重要的……朋友。”
12月27日。这是祁臧以为的许辞的生日。
——生于冬季的摩羯座,许辞浑身上下都带着点清清冷冷、拒人千里的味道。
“哆来来西”定调在D,四个音符缓慢响起、重复,变幻着节奏,最终被极有天赋的乐手用提琴拉出了一段长达一分钟的优美曲目。
祁臧及时开了手机录音,将许辞的专属曲目录下来。待一曲毕了,他点了保存键,再朝台上的人颔首致谢。
最后,灯火暗下,舞台落幕,到了曲终人散的时间。
祁臧坐下来,看向身边的许辞。
舞台的光熄了,取而代之的缓缓亮起灯火的观众席。
明媚的光亮将许辞的容貌照得分明。
他静静坐在那里,盯着已经变得漆黑的舞台不言语,像一尊雕像,任身边人流窜动,他自不动如山、拒人千里。
祁臧仔细看向了他的眉毛、眼睛、鼻梁、再到嘴唇。
分开来看,他的五官没有一个像许辞,可它们凑在一起、再配合着那副神态,又无处不像许辞。
“在想什么?”祁臧问他,嘴角的笑带了点痞气,“是不是觉得那首歌好听?”
把头转过来,许辞瞧向祁臧。
目光流转的刹那,像是静止的雕像忽然鲜活起来,许辞的眉眼重新变得生动,那样想让人穿过拥挤人潮朝他靠近。
他浅浅笑着问祁臧。“你听得懂?”
“确实不懂音律,但是好是歹,我还是分得清的。我真觉得很好听。”祁臧的目光深邃了一些,“就是忽然想起来……也不知道那生日,我那朋友有没有骗我。”
这话许辞没答,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祁臧还想出言试探,余光瞥到什么,赶紧侧头看了一眼——居然是那个“婉婉”。
搞什么?她不是听过一次了吗?就这么喜欢这乐手?
祁臧虚托了一下许辞的胳膊,试图带着他往外走。“走吧,我们先出去。”
敏感如许辞自然看出来什么,顺着祁臧的目光望过去,很容易地看到一个妆容精致的姑娘。
不动声色往大门的方向转过身,跟着祁臧走出几步,许辞问他:“怎么,看到女朋友了?”
总觉得许辞话带几分揶揄,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祁臧大言不惭。“对!是!是女朋友。”
“那你躲什么?”
“说错了,前女友。分手的时候挺尴尬,能不见就不见了吧。”
“什么前女友现女友?”
婉婉的声音却猝不及防出现在两人身后。
祁臧面色大变,回头看向婉婉的时候如临大敌。
婉婉打量他半晌,眯起眼睛道:“祁警官?果然是你。你说的前女友不会是我吧?什么时候相个亲、没相上就成前女友了呢?您这是不是也太普信男了以为自己有几两肌肉姑娘就非要拜倒在你面前?诶我说你是不是仗着自己长得稍微比其他人帅一点我们就非要倒贴你?”
祁臧:“…………”
婉婉继续捅刀:“你上次陪我来这里,居然睡着了,我全程就顾着丢脸去了,都没好好欣赏,所以带我闺蜜再来一次……你这再跑一趟又是唱的哪出啊?刚才的幸运观众还居然被你抽中了。我本来还是冲着这个环节来的呢。真是倒霉。”
祁臧:“………………”
婉婉跟她闺蜜手挽手走了。
祁臧立刻侧头观察许辞的表情,严肃低声呵斥。“不许笑。”
许辞扬着嘴角朝外走去。“我没有笑。”
“有些话不能全听,得听重点。”
“哦?什么重点?”
“比如她说我帅。”
“嗯,她还说你有几两肌肉。怎么,看过?”
“………………”
“那什么——”祁臧继续嘴硬,“她真不是我前女友,纯粹的相亲对象而已。我刚认错了。她俩长得有点像。”
“哦。”许辞点点头,问他,“开始相亲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听着他这无所谓的语气,祁臧心里愈发闷得慌,当即口不择言起来。“随时可以。我主要是忙。不然早结婚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许辞:“看来祁队很憧憬家庭生活。那祁队加油。”
祁臧:“……”
许辞:“陪女孩子听音乐会睡着,挺不好的。下次别这样了。你不是很喜欢小提琴吗?”
祁臧:“…………”
眼看着许辞越走越快,祁臧叫住他。“晚饭去哪儿吃?说了我请客。”
许辞原本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的,直到他手机一震,收到一条消息:“晚上11点半,老地方见。”
默不作声把这条消息删了,许辞脚步停下来,然后回头看向祁臧。“不然去我家吧。我来做饭。”
·
不是,这什么意思啊?
这音乐会该不会算约会吧?
约完直接邀请我去他家是什么意思?
刚不是还让我相亲加油么?
心绪浮动间,祁臧愣在了音乐厅门口,直到被后面的人催促,这才赶紧挪开步子,追上许辞与他并肩往停车场走去。
“咳,说的是我请你吃饭,这让你做……多不好意思?”
祁臧是真没反应过来。
许辞的这个邀请,在他看来实在就跟大夏天的时令下雪一样突然。
对此许辞的回复是:“不然你做饭?”
祁臧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老干妈拌面吃吗?”
许辞:“……”
祁臧:“那……老干妈炒饭?”
许辞拿出车钥匙:“先去超市买菜,你买单就算你请客了。我来做。”
于是祁臧就陪许辞去超市了。
他推车、结账、拎塑料袋,开车跟到了清丰集团的高管公寓。
二层楼的小别墅被打理得整洁精致,装修是黑白灰的色调,跟许辞的气质一样冷冰冰、显得不好接近。
厨房有两个,一个独立的、用玻璃做围挡的封闭式厨房,是用来做中餐的,另有一个开放式的西式厨房。
祁臧双手拎着满满的购物袋去到西式厨房,把东西放在了许辞指定的位置,捞起衣袖信誓旦旦提出要帮人打下手,但在看到许辞从出柜里接连拿出了二十几样各式各样不明用途的瓶瓶罐罐和餐具后……愣在了原地。
许辞进门的时候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这会儿很自然地给自己系上了围腰,再走向祁臧。“我带你去影音室,你找部电影看吧。饭好了我叫你。”
祁臧觉得恍然、有种不真实感,简直受宠若惊。“这不太合适吧?”
许辞上下打量他一眼。“之前受伤耽误了几天,堆了很多工作,所以我这几天吃饭都是让助理从食堂打包回来的,要么就是外卖,今天实在想吃顿好的。只不过我想去的几家餐厅都得提前预约,再说听音乐会耽误了时间,早已过了饭点……干脆自己做好了。”
原来如此。
祁臧问他:“那我这算是赶巧了,运气好,有口福?”“嗯。”许辞带他往地下一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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