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红包)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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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刷的温泉水中, 楚寒今肤色泛出了一层晶莹的珠光,被阳光照的恍如白玉。他才注意到越临,刚想找衣服, 发现衣服挂在不远处的树枝,脸色浮现出一股羞恼之意。但他羞恼得很克制, 一招手将衣衫取来, 薄薄地穿了一层,随后直勾勾看他:“你干什么?”越临:“我刚在林子里逛了一趟,想到泉水里洗洗鹿肉,正好遇见你。”“哼。”“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说清楚了, 你别又以为我尾随你。”尾不尾随的不知道, 但楚寒今确实脸色不太好, 浑身的不悦之意。他只穿了薄薄的一层单衣, 往水岸旁走。越临取他衣服丢过去, 随意道:“下次不要随便找个水池就洗澡,我这种无意看见的, 承受的可一定不比你少。”他说完,匆匆转过了身。脑子里全是绮丽的锁骨和肤色, 被水润过的肤色, 像燥热时蒙了一层薄汗。奇了怪了,为什么他会对这冰清玉洁的仙君做出这等联想?光看一眼身子,连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越临离开的身影去得很快,消失在丛林当中。他走远, 楚寒今缓缓将衣服拿过来,垂眼看了会儿衣襟, 轻轻叹了一声气。有点儿奇怪。换作别人, 楚寒今被冒犯了只会觉得恼怒, 礼大于情,何人失礼便让何人无从说话。可刚才他看到背后的越临第一反应并不是被冒犯后的恼怒,更多觉得被他看见了沐浴,泛起难以言喻的羞耻。他跟越临关系已经很熟稔了,既然无所谓失礼,自然是这带来的耻感更强。楚寒今心跳的有点儿快。方才越临每句话说的很正常,但楚寒今回头时看到的眼神却很值得玩味。像狼注视猎物,眼神凶狠垂涎,和他梦里无数次确认过的一样。……竟然敢当面对他露出如此无礼的眼神。换作平时他定是恼怒不已,漠然以对,严重的话甚至挥鞭相向……可他对着越临却奇怪地耳颈泛起了红晕。楚寒今思虑了半晌,总算将衣服穿戴整齐,回到了墓穴。越临正将木柴搭成烤架,忙着烤肉。一眼看见他时,眉眼微微地挑了一下,大概也是想起了刚才的事。他往火堆旁边挪了个位置,大概是留给楚寒今坐的。楚寒今坐下,衣服干了,潮湿的长发微垂在颈侧,还没完全变干。越临将火捅得更旺盛。“那水洗澡舒服吗?”越临问。被楚寒今狠狠瞪了一眼后,笑道:“我就关心关心你,怕你冷,还怕你腹中的孩子冷。”一口一口孩子,楚寒今忍不住怼了句:“反正又不是你的。”这话说的,好像妻子生气,赌气说孩子不是你的一样。越临觉得自己这么联想也挺奇怪。“要是水温合适的话,下次我也去那边洗澡。”越临说,“有机会一起共浴。”楚寒今把柴火丢进去:“没有机会,不会有。”“这么绝对啊?”越临转换了话题,“你
天天就吃烤肉和水果,吃得惯吗?”吃不惯又能怎么样?“而且这烤肉全是白味儿,味道也太难吃了,要是有盐和孜然,烤好时撒上那么一层,能烤得焦香入味香气扑鼻,想想连手里的东西都不想吃了。”楚寒今就听他说话:“那没办法。这就是个荒郊野岭。”“我今天出去溜达了一圈,发现有些地方土地肥沃,如果开垦的话也许能种菜种树,有好收成。只要把毒性较低的果树移植种下,就不用每天跑很远的地方去找吃的了,非常方便。”楚寒今意外地看他:“一棵树长大要几十年,哪怕稻子一年也只收一茬,你能在这待多久?”“能待多久待多久,”越临微笑,十分友善,“我又不打算出去。先种树种菜,你吃不上以后我也能吃得上。”“……”楚寒今想起他说不愿意离开的理由,没说话。越临突然看他,问:“你要不要留下来陪我?”楚寒今:“?”“陪着我,我天天给你烤肉吃,有好的也分给你。毕竟一个人在这儿待着多少有些无趣。”楚寒今有远道,有师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留在这个地方过后半辈子。楚寒今:“不留。”说完,他想起了腹中的小孩儿。要是越临一直待在这荒野山头,到时候小孩儿生下来了给他,岂不是也得跟着他留在山里?想了想越临的形容,拿树叶围成裙子给小孩儿穿,每天手里握着把鱼叉跟他出门捕鱼种树,不读书自然不知礼,看见外人时猛跳出草丛龇牙咧嘴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太过分了!怎么能让白净漂亮的小孩儿过这种生活。楚寒今一皱眉,推开越临敢送上来的烤肉,冷冷看他:“你不许留在山里。”越临:“?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楚寒今冷冷看他,“就凭这地方不好,不适合人住。”越临想了一下,明白了:“你是怕我不帮你找离开的路?放心,找到了我肯定告诉你。”“……”随便他怎么理解吧。楚寒今半坐在台阶,接过越临递来的烤肉,慢慢送入嘴里。他吃相十分静雅考究,哪怕是一块翘着大骨头的鹿腿,明显有些难以入口,他都能吃的慢条斯理细致优雅。只是这么一身谪仙似的玉白袍子,双手托着一条鹿腿,又在这尘埃昏暗的墓穴中坐着,十分的不合调,就像一把玉琴扔在了陋室中。越临难得左右望了望:“墓穴会不会太简陋了?”楚寒今咽下一口鹿肉:“嗯?”越临笑着说:“就是感觉与你的气质不太合适。”“所以呢?”“我想有机会的话,打扫一下墓穴。”“……”这个破烂的墓能收拾出什么花呢?不要浪费时间——楚寒今想了想,又没说出口,轻轻嗤了一声继续吞咽鹿肉。不过越临已经规划起来了,他指尖轻轻点着下颌,道:“这边的墙壁剥落太严重,要用泥巴来修饰。那边的墙直接垮掉了
,实在不行就种点花和树,再把墓穴内打扫一下。补门的需要看木材,这山里多的是松木和檀木……”他声音突然顿了一下。松木和檀木。上午他发现的那些被砍的树,也几乎是松木和檀木。这两种树材质紧密,质地坚硬,散发着清心养神的淡淡香气,经常被王侯贵族用来建造房屋,用作支撑整间房屋构建的栋梁。越临话说到一半没说了,哪怕楚寒今一直满脸不感兴趣,也将目光转向了他。越临微笑:“没事,就是这两种树不太好砍,松木又内涵油脂,一般得在水中浸泡数年才能使用,取材比较麻烦。”他不想说发现有人的事。如果有其他人定居,证明这地方有出路,那他的小仙君岂不是很快就要走了?多没意思。越临心下思索,垂眸捻去了指尖的灰尘,装作若无其事。楚寒今也在想别的事情。如果越临坚持要在这破山里住一辈子。那对不起,孩子他得带走了。在远山道读书识字,求仙问道,肯定比在这山里当野人好。越临咬掉鹿腿上最后一块肉,将骨头收起扔到不远处,满脸深沉:“该干正事了。”楚寒今:“嗯?”“这里喝水的杯子都没有,煮汤的锅也没有,天天吃烤肉吃得腻味,我得弄点器皿。”他说完在林子里逛来逛去,找到一块质地坚硬的石头,大概合抱那么大,敲击时发出“登登”的声音,证明质地十分坚固。他说:“把它打磨成杯子。”“……”楚寒今面无表情垂眼看了一会儿。越临掌间升起灵气,伴随着嗡嗡之声,坚固的石头被削落成片分崩离析。他手法非常稳也非常狠,石头很快改头换面变成了一个圆柱体,只有中间是实心的。他换了手势改用手指挖,那手指简直比玄铁还坚硬,跟挖沙子似的,不费吹灰之力将石头挖成了空心状态。递给楚寒今,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虽然有个杯子的形状,但看起来非常粗糙,内壁凹凸不平。楚寒今瞥了一眼,探指注灵削薄石碑的内壁,主要以打磨为主,半晌总算把石头弄出了杯子的形状。除了杯子,还得造口锅。越临弄得十分认真,将半块山那么大的石头劈开,从中间挖出据他说“材质最好”的一部分,弄成了一个圆球形状,再用手指挖开。但能用归能用,但杯子用来接水时却喝到一嘴的沙。越临捏着杯沿仿佛思考片刻,道:“还得上釉。”“……”楚寒今惊讶地看着他在土中勘测成分,半晌后找出了几堆色泽不一的泥沙,按照不同比例混在一起,灌注真气浑烧,直到烧成流动的类似熔岩的液体。整个一下午,越临在烧瓷器,楚寒今便拂了拂白衣坐旁边的土坡上看他。太阳渐渐落下来。楚寒今望着日头,将烤肉的火堆捅得衰弱了一些,走到河边。越临半蹲在地,猛地从水里夹出几件物事,回头见了楚寒今笑道
:“杯子烧成,你一会儿可以接水喝。”“……”双眉微舒,似笑非笑,显然有点儿自得。楚寒今心里暗暗想了一下,越临很有天赋,光看他自己琢磨出烧釉和烧瓷的比例与温度,就能猜到他炼丹和铸剑绝对是一把好手。不过今天忙一下午,就为给他烧一只方便喝水的杯子。让楚寒今心口稍微有些温暖。越临半低头拎着水杯过来,吊儿郎当往他手里一放:“我还在上面花了花纹,知道你素好清雅,这只好看的送你。”上面画了草丛间生的一支幽兰,笔法纵横遒劲,有几分潇洒清举之意。“怎么样?”越临先邀功请赏了。楚寒今点了点头,发现他手里还有两只杯子,一只较大,一只较小,越临晃了晃大的:“这是我的,跟你配套。”再晃了晃小的那只:“这是你孩子的,虽然现在还没出生,但也给他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吃醋。”楚寒今:“……”他抿了一下唇,转头望墓穴的山腰上走,丢下句:“肉烤好了,回来吃晚饭。”他俩一起回到墓穴,烤好的肉用小火温着,没有糊,也没有变凉。楚寒今刚吃下一小块,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第一反应又是夜煞来了,但按理说现在还不算太阳落山,正准备站起身时,越临娴熟地制止了他。“没事儿,就是要下雨了。”“下雨这么大动静?”听得天雷滚滚,好像有人要渡劫一般。“这地方下有地极和阵法,极致招阴,一到下雨天打雷闪电都聚集在这个地方,好几年前把我坟头的树都劈断了。”这么厉害……说的应该是楚寒今最近出入时频繁看到的一只木桩。楚寒今还想着就是下雨,也没什么,没想到刚把饭吃完,意识到鞋子有些湿润。雨水太大,沿着台阶往墓穴里灌,已经汇成了深度不低的积水。“……”楚寒今要受不了了,“怎么还漏水啊?”越临显然并不在意:“这还漏到最深的时候。”他说的最深,楚寒今在半夜总算见识到了,把墓穴内淹了一大半,草叶和沙土被浸泡得漂浮起来,他跟越临没地方可以去,只好到位置稍微高一层的棺材上坐着。楚寒今望了望这漆黑的墓穴。好凄凉。这都不是人能待的地方。越临倒是挺适应的,正在数墙角爬过了几只死耗子。他浑身杀气太重,生物看到他后都调头就跑。墓穴外电闪雷鸣,楚寒今轻轻捂了捂腹部,也不知道有没有惊扰到小孩儿,反正他现在心口有些堵闷。在远山道的时候也不算娇生惯养,但至少衣食无忧,没想到沦落到了这个荒郊野岭,坐在坟墓里听雨声。越临看了会儿地形:“可以睡觉了,今晚雨势不算特别大,不会漫过棺材。”……这谁还睡得着啊?一阵一阵的炸雷打响,时不时映亮这座森冷的墓穴。越临:“今晚又要来个睡前故事吗?”楚寒今:“不用。”太血
腥了,根本不适合小孩子听。越临来回走了一会儿,捡起一枚树叶擦拭干净,道;“那我给你吹首曲子。”他动作娴熟,这句话却让楚寒今脑子里炸了一下。前不久越临才告诉他,他曾经为了哄自己睡觉学过曲子。越临已经开始吹了,边打了个补丁:“我躺了几十年,很多东西都忘了,吹的不好听你别怪我。”说完,调子从他口中流泻出来,比较欢快,仿佛鸟儿在丛林间唱歌,正是那曲江南调,杂花生树。越临垂下,自己吹奏,一会儿见楚寒今牢牢地盯着自己,停下了树叶:“怎么了?”“……”楚寒今摇头:“没什么?”原来越临学这些曲子的动机,还真是哄自己睡觉,他没有骗人。在这座深山老林的墓穴里,只有他俩能彼此陪伴。吹奏完毕,越临说:“睡吧,这墓穴看来不能长住了,明天得找个地势较好的地方搭房子。”雨一直下,夹杂着阴风阵阵。让身体的温度变得很低,加上墓穴内潮湿的环境,楚寒今坐回棺材里时,轻轻地打了个喷嚏。越临“嗯?”了一声,在他身旁坐下,问:“染了风寒了?”也不是。就是风吹着有点儿冷。楚寒今想着干脆把墓穴中的雨水全腾挪出去,找个空地将火烧着,不过雨会一直下,又打湿柴火,那岂不是一夜都不用睡觉了。越临想了一会儿,在墙壁内挖出一个凹陷,再堆入柴火点燃,道:“这样应该就没那么冷了。”不过他刚说完,坟墓的内壁轰隆一声,竟然就这么塌了!塌了!楚寒今:“……”越临:“……”对视一眼。可能是天意不让烤火。越临笑了一声:“只能咱俩互相取暖了。”听到这轻浮的言辞楚寒今就知道没好事儿,果然刚躺进棺材,越临就挺熟练地一探手,将他搂在怀里,手掌轻轻托着他的后脑,道:“可以睡了。”微微燥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楚寒今:“你不觉得有点过分吗?”“还好,”越临面不改色,“都是为了孩子,大人可以着凉,但孩子不行,你说对不对?”他声音带了点轻浮的笑意。借口!又是借口!可楚寒今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后背被他手腕勾着,再往前轻轻地搂了搂,和他温暖的腰腹开始紧贴,传来热意。越临说:“我火气重,哪怕寒冬腊月身体也很热。你要是实在不习惯就闭上眼睛,把我当成一个行走的暖炉,不要想太多的东西。”楚寒今莫名气笑了:“虽然你这么说,但我也不能真的把你当暖炉。”越临语气无所谓:“那你就认命吧。你被一个活人狠狠地抱住了。”“……”伪装的意思十分敷衍。楚寒今:“可……”“别可可可了,你们正道的人废话真的很多,”越临搂楚寒今后脑的手一用力,将他脸摁在自己怀里,形成了一个跟抱猫类似的姿势,“别说话了,静静感受,睡觉。”“…
…”楚寒今脸伏在他怀里,只感觉有点喘不过气,闷闷地想挣起来。但他又被摁在了胸口。越临低声道:“睡觉。”一阵莫名的困意袭来。他觉得好像陷入了一个很长的梦里,一阵车马乱步之声,他意识到自己在一片荒山野岭里行走。他没有自己的意识,傀儡似的翻过了山头,直到来到了一座坟墓旁。这座坟墓有两只护墓神兽,坟头栽满巨树,墓碑上字迹清晰,书写着此人的生平事迹。可那时候的楚寒今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辨认不出来。他准备再往前走,此时,墓穴内传来了一个声音。“喂。”楚寒今停下脚步。他雪白的衣衫被阳光映照,侧脸俊美冰冷,仿佛行走在世间的神祇,此时偏了一下头。那个声音再道:“喂。你是活人吗?”楚寒今扫过墓穴内的台阶,看到一颗头颅和残缺的胸膛,立在泥沙之中,连脸都没有,想必是他发出的声音。那个声音说:“我很久没看见活人了。”似乎带着笑意:“你能帮帮我吗?”…………你能帮帮我吗?楚寒今猛地惊醒。他额头上一层冷汗,听到耳边清晰的心跳,稳定而有力,抬眸见越临好端端地躺在他身旁。那座墓穴,就是这座墓穴。那墓中的人,到底是?为什么越临刚醒来时躯体完好无损,而那座坟墓当中的尸体却残破至极,悲哀可怖呢?楚寒今的心脏咚咚狂跳。他明白了。原来自己当时失忆的地方,就是此处。他也是那个时候遇到越临的。-新的一天,越临照常醒来。阳光明媚,他从山脚下砍了很多竹子,一根一根拖运上来,剃去枝叶后开始搭建凉棚,等凉棚初具形状时说:“我接下来就在这地方干活了,你可以坐旁边喝茶晒太阳,打发每天的闲暇时间。”墓穴里湿气太重,老坐着对身体不好。说完,他搬了块木头,双手化为利刃,开始削减成型,似乎要早个板凳。“……”看着他这样子,还是在为将来做打算。楚寒今垂下眼睫,心里莫名地想到,或许他之前受过很重的伤吧。宁愿在荒郊野岭渡过一生,也不想再回到凡世之中。不过……楚寒今突然想起,他后来为什么又出来了?想了一会儿,记起来,他似乎说过原因。——如果将来遇到喜欢他的人,他喜欢他的人,对外面的世界有了期待,可能就出去了。楚寒今回忆起和他见面的时候,说什么寻找爱妻。所以最终他愿意出来,是因为自己吗?不仅仅是他喜欢的人,还有喜欢他的人。否则一厢情愿毫无意义。所以当时的自己又给了他什么承诺,给了他什么程度的爱呢。让自己离开以后,他有那么大的决心要找回来?楚寒今完全想不起来。身旁,越临站起身:“还缺点东西,我要去山里逛一圈。”楚寒今也起身:“我和你一起。”越临用了一上午编了个篓子,拎在手里:“走,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今天应该有山货。”他俩一起走到丛林当中,雨水几乎风干了,只有覆盖堆积的叶片之下潮湿柔软。楚寒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越临走在他前面几步。突然,他道:“过来,看看这个。”楚寒今走近,发现腐烂的树叶堆里冒出几颗白白的尖头,嫩生生的,还挂着雨露。楚寒今:“蘑菇?”越临拿个小铲子,铲出来抖掉泥土放篓子里:“今晚可以加餐了。”“……”他俩在山林里乱窜,越临走的比较快,急匆匆往前走,贪大喜功似的。楚寒今走的稍微慢一点,停下脚步,叫他:“越临。”他回头:“嗯?”楚寒今:“这里也有一朵蘑菇。”越临回来,将铲子递给他,三角状,沾着泥土“你挖吧。”“……”楚寒今哪里挖过蘑菇。他只挖过灵草,而灵草的挖法和普通种田的方式不同,灵根不沾土,他也不沾土,一般用灵气导引出来。这和种田完全不一样、基本上算十指不沾阳春水,楚寒今手指白净,站了一站,蹲下来将铲子翘进了土里。白胖胖的蘑菇。让他挖出来时根茎断了一截,散发出草木的香味。“……”有点好玩。这就是采蘑菇么?楚寒今眼神复杂,捏着蘑菇站起身,越临在不远处的田垄上,拨开草丛寻找什么,一会儿捏着一根草:“折耳根。”楚寒今就闻了一秒:“呕。”“……”他刚怀孕不久,孕吐比较厉害,经常闻见什么东西不对劲就开始犯恶心了,抬手轻轻掩住了唇,但脸因为不舒服变得殷红。越临将野菜扔了:“抱歉抱歉。”楚寒今面色隐忍。他俩继续往前走。春光漫长,大概有些无聊,越临随手摘了片叶子:“给你吹点小曲。”边吹边沿着草莽的田地往前走,经过竹林越临停下来,又叫他:“看看竹笋。”楚寒今停下来,发现竹根附近涌出不少朱紫色的尖端,将壳剥落下来,里面便是青白色的竹笋。越临拿铲子挖,但那铲子太小了,便用灵气挖,挖了往篓子里一扔。楚寒今打量着竹篓内,道:“太多了,吃不完。”“吃不完先放着,春笋最后一茬也就这几天了,再长大一些,会变苦,不好吃。”楚寒今看向他:“你这么懂吃?”越临:“我生前很体面的。那时候少年意气,武要第一,文也要争第一,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知道。”“……”感觉再聊下去,话题又会变得伤心起来。不过越临已轻描淡写转移了话题:“今天天气不错。”他们走出竹林时,遇到一条潺潺的溪水。越临走上桥梁,先咦了一声:“这里怎么会有桥?”而楚寒今踏上木板,抬头,眼前是一片极为广袤的深绿色原野。而在深绿色的原野中,又长满了粉红色的花,被风一吹,宛如雪花般飘飘摇摇,十分美丽。楚寒今看到的第一眼,视线便被吸引住了。这种花叫醉鱼草,
花期四月到八月,刚开花时蝴蝶便出来了,到夏天萤火虫也出来了,又是最吸引这两种漂亮的生物的植物。已陆陆续续飞来几只孵化早的蝴蝶,在花蕊上停留,姿态翩跹。越临说:“好漂亮。”楚寒今静静地看着。“旁边的河流里长满了水葫芦,寄生能力这么强的植物,居然没能侵入这一片花海。”越临想了想,道,“这片花田应该是有人刻意经营,绝非野生出现。”楚寒今赞成:“对。”“在这种荒山野岭种植这么大一片花海,为什么?”楚寒今静了一会儿。越临莫名笑了:“一般只有为了取悦心仪的人,才会花天大力气,在这种荒凉的野外搞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吧。”楚寒今也颔首,但心里波澜不平。恨碧之战时他八九岁,那年夏天的夜晚,他在院子里等母亲议会归来,带他去看树林中的萤火虫,但他等啊等啊,等来的却是父亲的铁令如山:远山道所有老弱妇孺,和没有结丹的人,星夜前往荣枯道避难。至于已结丹的修士,坚守阵地,和魔道死战。他没看见那一晚的萤火虫,也再也没见过父亲和母亲。风再次吹拂,送来醉鱼草的清香。楚寒今侧目看越临,问:“你不知道这是谁种的?”“不知道。”越临双眼眯窄,似是感兴趣,“怎么?你知道?”楚寒今嗤了声:“我也不知道。”“……”所以这两句对话的意义是什么呢?在花海旁站了一站,越临道:“走咯,回去炖蘑菇汤。”楚寒今看着他离去的高挑背影,不知为什么,眼前似乎浮现出很多个在这个田垄间行走,锄草,播种的身影。而另一头,楚寒今坐在桥梁上撑着下颌看他,偶尔站起来,上前去给他擦擦汗,喂点水。他不太确定这段记忆是不是真的,但总觉得分外真实。一路往回走,回到了墓穴外,越临将今天的战利品全倒出来。蘑菇的种类不止一种,除了个头圆圆的,还有撑开菌伞细细长长的,还有深红色在竹林里捡的竹荪。随便打了只野兔子。清洗之后开始准备饭食。楚寒今总觉得自己干看着不太好,在旁边沾了清水洗蘑菇,洗得手指尖滑腻腻的,触感非常有意思。估计要是个小孩儿,应该挺喜欢这么玩儿。小孩儿?不知道自己肚子里这个喜不喜欢。之前做菜一直没盐,久不吃盐会浑身乏力,不过越临前两天在悬崖附近逗留,发现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属于崖盐。没多久,开始散发出蘑菇的香气。楚寒今是一个比较能挨饿的人,但怀了孕之后,偶尔觉得恶心什么都不想吃,可偶尔也觉得好饿什么都想吃。闻到蘑菇汤时楚寒今胃里便开始泛酸。又饿了。他又饿了。楚寒今面无表情,将锅下的火加大了一些。终于等到锅里煮成较为黏糊的汤时,香味扑鼻,蘑菇最特色的就是鲜,鲜美无比,舀在碗里越临先喝了一口:
“我看看有没有毒。”“……”楚寒今倒是不怕毒,一只蘑菇的毒素他的内丹很快就能排出去。不过既然怀了孕,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也就等了一会儿,越临运行内丹先感知过了,道:“还好,”说完给他舀了一碗。这是楚寒今亲手挖的蘑菇!喝下去时心情真的很好。不过暗自心情不错的时候又觉得,跟越临在这深山老林里待了一段时间,多少有些无聊,让他莫名被越临影响得轻浮一些了。但蘑菇汤真的很鲜美。他喝完第二碗后,见越临垂头看着他,似乎在观察他到底有多能吃时,神色瞬间收敛了些,维持住了一直以来的端正:“我不吃了。”越临笑着:“再来一碗?”楚寒今:“不来了。”来了这人肯定笑他怀了宝宝,能吃。不过越临已经抄过他的碗,往里加了一勺,道:“锅里还剩这么多,不要浪费,多吃一点。”在他的殷勤和客气之下,楚寒今才端着碗,低头小口小口喝汤。他眼睫几乎垂下来,哪怕是在荒郊野外喝一碗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蘑菇汤,也喝得斯斯文文,干净优雅。而且吧,又多少有点在意别人的看法,非要越临客气几句才肯喝。怎么看,就怎么可爱。不过楚寒今喝了一小部分,又把碗放下了,垂头看着腹部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同时用袖子挡住了脸。果不其然,是孕吐又来了。这么一想,越临有点不悦:“哪个畜生干的?”但每次他骂搞大楚寒今肚子这个混蛋时,楚寒今就会凶狠地瞪他一眼。这凶狠一瞪几个意思?喜欢那个人,不愿意让他被骂?越临垂眼摇了摇头,将切好的细条肉放到他跟前的碟子里:“慢慢吃。下午我试试能不能把铁炼出来。”他有他的事情要干,楚寒今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干。越临铁了心在这里改造墓穴,弄成一个家,但楚寒今的目的跟他截然相反,他得找出一条离开这里的路。将蘑菇汤的最后一口喝完,楚寒今站起身道:“我出去转转。”越临:“干什么?”“找路。”楚寒今的回答很干脆。“行,”越临也没多说,“各干各的。”楚寒今刚准备走的时候,腹部隐约泛起一阵恶心感。又来了。又来了……他认命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用袖子挡住了脸。有时候只是感觉恶心,想要呕吐,并不代表真的能吐出什么。所以每次快要孕吐时,楚寒今都是屏息凝神,尽量将这阵呕意克制下去。他站在原地没动,不再继续往前走,越临意识到什么,走近看他的反应。楚寒今清秀的眉峰轻轻皱起,因为身体不舒服又在极力隐忍,耳后又泛出一层殷红之色。他这么漂亮矜贵的一个人,本来只适合坐在高台上谈经论道,可居然怀了孩子,因孕吐难受而露出这般被人欺负的样子。楚寒今心情挺复杂。他算是知道怀孕有多辛苦了,寻常人怀孕,丈夫
都疼着哄着,跟供奉宝贝似的。要是有心意相通的人,陪他渡过这一段时间倒还算了,但确实有一个人,但他却不认得,所以哪怕再辛苦也缄口沉默,绝对不会告诉他。楚寒今稍微觉得有点可怜。不过身旁,高大的影子半垂下头,到了视线跟他平齐的位置:“很不舒服吗?”当然是很不舒服。越临眉峰跟随着皱起,回想了一下:“怎么样才能缓解孕吐的不适?怎么缓解……”可以吃点酸的东西。可这里没有,越临记住了:“我下午出去找水果。”还有什么?越临靠近,深金的瞳看着他的眼睛:“我帮你揉揉?”楚寒今这时候呕的都有些疲惫了,眼尾泛出些生理性的泪水,眼尾微红,眸子也变得潮湿,无不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每吐一次,就能想起这个人欠下的债。而刚看到楚寒今泛红的眼尾时,越临整个后背僵硬了一瞬间,接着,几乎不可控制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我抱抱你?”他声音很轻,带着询问。楚寒今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帮你揉揉。”越临揽着他的肩,将人搂进了怀里。孕吐得厉害的话,确实会让人疲惫,楚寒今腿都有些发软,刚被他一搂就落到了他怀里。越临的手沿着手腕摩挲,逐渐抵住了腹部,轻轻揉了揉:“好了好了,没事了。”而楚寒今落在他怀里,发缕散发着清幽的香气,双手也力不能支扶他的肩,浑身散发着温热的香气,像一朵刚绽开的花。据说怀孕的人,身上会有一些特殊的味道。而楚寒今的身上,就是那种成熟馥郁的香气,十分勾人。楚寒今眼尾狭长的线条被牵着,红的不可思议,半闭着眼,像海棠初睡,也像花蕊刚舒展,唇瓣微发白,真是好看得恰到好处。越临搂着他的腰,才发现隔着衣衫的绸缎,底下的腰也窄,摸索了片刻,依然没有显怀的痕迹。这么漂亮,换成越临如果跟他在一起,也会想把他搞怀孕。也就搂着他安抚的一瞬间,越临脑子里闪了一下。怀孩子?他脑子里的记忆有种熟悉感,似乎曾经有狂热的灵魂苏醒过,把着他的肩膀,低沉又执着地质问过:要不要怀我的孩子?……要不要留下我的种?标记这具完美无瑕的身体,有很多下流的方式,但也有一种隽永的方式。那就是和他生下自己的小孩儿。越这么想,越临越觉得,自己或许和他曾经那个男人的想法一样。怎么和他达到爱意的极致?……好一阵,那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过去。楚寒今总算微微喘过了气。抬头,发现越临正垂眸,沉思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