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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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中的理想爱人, 是谁?时萤望着白色方框里的这句话,脑海似乎有支离破碎的片段一闪而过,却不清晰。她倏然怔住, 半晌没有回应, 慎重地思忖许久后,才发去回复:「抱歉钱医生,我好像还没办法回答。」时呈甫的确很好,可是她无法将父亲划分到爱人的想象中。或许, 她并不是在期盼和父亲完全一样的爱人。她不止羡慕父母的婚姻, 也会被作品描绘的爱情感染。哪怕见惯了世间的疲惫破碎,却仍臣服于看似稀缺的美好。并非失望,只是单纯地觉得她不该有那么好的运气, 也没有赌徒的勇气。F:「既然如此, 应该说你自我封闭的意识太强烈, 很难被轻易打破。」F:「刚刚的问题, 你可以再仔细地想一想, 今天就到这,早点休息。」时萤:「谢谢您,钱医生。」关掉手机,时萤走进浴室洗澡。吹完头发出来后,她想起明天还要领着陆斐也逛北淮, 于是放下白色毛巾, 打开备忘录在脑中理了理路线。躺在床上, 困意很快袭来。屏幕上的字逐渐出现重影,握着手机的纤长指节也慢慢松开。时萤又一次做梦了。梦境模糊且混乱, 她一会儿出现在硝烟弥漫的纷飞战场, 一会儿又回到争分夺秒的高三校园, 最后站在附中门口,望见那道踽踽独行的孑然背影。一觉睡醒,已经过了早饭时间。时萤睡眼惺忪,神思恍惚地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11点08,微信里还有一条消息。陆斐也:「三点回,酒店门口见。」不用想也知道,他应该已经离开酒店,去了射箭馆。时萤洗漱完,简单收拾了下,坐电梯去餐厅吃了顿午餐。吃的差不多时,收到了陆斐也的消息,说他已经到了。出了餐厅,陆斐也就站在酒店大堂,低眼看着手机,他上身穿了件印着白蓝斜杠的灰色冲锋衣,版型帅气硬挺,里面搭了件简约的白色卫衣,黑色长裤。男人应该刚在酒店房间里洗完澡,在日晖下看,碎落的黑色发茬还隐约泛着光。时萤走到他跟前,闻到很淡的沐浴露的味道,雪松混合了薄荷,像夏日阵雨后清冷中的干净,很好闻。陆斐也掀了下眼皮,清隽的下巴略抬,声音显得轻缓随意:“走吧。”两人的第一站是麻道胡同,是条保留了北淮民俗建筑风格的步行街。胡同里有各式各样的北淮小吃,被称为游客必去的打卡点,时萤这么宅的人,上学时都和舍友去过一次。作为半个东道主,她决定包揽陆斐也的游玩费用,领着人再次坐上了公交。没想到公交刚刚到站,眼前嘈杂萧瑟的场景就使她遭遇了翻车。望着黄色刺眼的施工牌,时萤不禁皱了下眉,看向身旁的男人,声音勉强:“抱歉,我没想到这今天会修路。”陆斐也瞥了眼胡同深处,黄黑色的挖掘机正在奋
力工作,他懒散挑了下眉:“我昨天在公交车上,倒是看到这在施工。”“那你怎么不提醒我?”她那会已经睡着了。陆斐也勾唇轻笑:“我哪知道这就是你准备带我来的地方。”倒是挺有道理。东道主当得失败,时萤怕他觉得自己在敷衍,连忙掏出手机,看着地图软件,寻找补救措施。半晌,她委婉提议道:“这里离政大倒是不远,要不去我学校逛逛?”“随便。”男人懒洋洋点头。政大和麻道胡同就隔了两条街,A大在余棉算半个景点,学生上课的日子都需要持证才能入校,好在政大不用。坐公交上折腾了半路,再从麻道胡同走到政大附近时,已经快五点。北方天黑得早些,余晖逐渐西垂。两人路过学校后门的小吃街,周遭热闹吵嚷,因为紧邻着学生宿舍,路上都是来来回回的学生,有的男生裹着睡衣就下楼买饭。街口的杂粮煎饼雾蒙蒙冒着热气,时萤上学时最爱这家,肚里的馋意被飘在四周的香味勾起,也过去买了一份,让老板分开装。她拎着刚做好的煎饼转身,才发现陆斐也站在路边抽烟,猩红的烟蒂夹在净白分明的指骨,落日的霞光打在他冷淡的侧脸轮廓。男人面前站了两位年轻靓丽的女生,他单手插在兜里,低着头捻灭烟蒂,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不知道说了什么,又姿态闲散地抬眼,轻笑着指了指她的方向,对方没多久便离开。“买完了。”陆斐也嗓音散漫,接过时萤递来的杂粮煎饼,透明塑料袋里,热气已经凝成水珠。时萤低头咬了口自己那半份煎饼,像是随口问到:“你刚刚在跟人说什么?”她不难猜出那两个女孩的意图,想问的其实是,陆斐也刚刚为什么会伸手指她。陆斐也见她刻意低头逃避视线,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言语间毫不避讳:“说我是陪女朋友回母校。”男人低沉迫人的声线停在上方,让时萤心底一颤。即使明白陆斐也是在编造理由好拒绝对方,也止不住他说话时的那阵心跳。“怎么又哑巴了?”陆斐也含笑说出这话时,两人已经从政大后门走进了学校。时萤平复好心情,顺势转了话题:“你今天这么穿,还挺年轻的。”“没记错的话,之前不是还说我老?”她哪说过这句话?分明是他自己说的。时萤停了会儿,小声辩驳:“我之前分明说的是,你事业有成。”政大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北淮市区,占地面积不大,从头至尾不到二十分钟就能走完。不少学生骑着单车从教学楼出来,隔壁的体育场上摆着整整齐齐的座椅,前方架起了白色幕布,在暮色中搭出露天电影,这算是政大电影社的传统,每周一都会在这放电影。时萤上学时从没看过,不免有些遗憾,于是指了指操场的方向说道:“陆斐也,不着急回酒店的话,我请你看场电影吧?”男人
沉默望了眼操场,最后对上她期盼的眼神,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一个位置五块,时萤扫了扫最后一排座椅上的二维码,付过去十块钱。前面已经坐满了学生,白色幕布上放的是一部经典灾难片《后天》。两人落座时,电影已经过了开头。不过胜在节奏很好,时萤很快沉浸进剧情中。周遭气氛安静,夜幕也跟着电影的进度彻底蔓延。月色皎洁,伴随着幕布上冷流冰封的场面,一阵萧疏的风袭来,冷意顺着袖口灌进来,贴过皮肤,让时萤瑟缩起胳膊。“披着。”陆斐也沉倦的嗓音从喉咙中吐出,紧接着,宽大的灰色的冲锋衣将她整个人盖住,鼻腔瞬间涌入男人熟悉的气息。冲锋衣里侧是他炽热的体温,时萤瞥了眼一脸淡然的陆斐也,攥着冲锋衣的衣领,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心底顿时滋生出两股作祟的情绪,一边温暖熨帖的痒意,一边是无序跳动的紧张擂鼓。见她眼神呆愣着,陆斐也哂笑一声,拍了拍她的头,压低声音问:“不看了?”“看。”时萤缓了口气,视线重新移回幕布,脑袋却在出神,猛然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可以坦然接受陆斐也一部分的肢体接触。电影里,男主和女主单独坐在燃烧的火炉旁取暖,两人眼神对视的瞬间,背景中的火焰熊熊攀升,气氛愈发暧昧。男女主未尽的情话淹没在吻中,两侧的音响中,传来稀碎却清晰的接吻声。早已忘记这部灾难片短暂的吻戏,前面的情侣像是被电影情节感染,旁若无人的缠绵对视,时萤连忙低头,尴尬地想要避开和电影如出一辙的那幕。然而视野比她的动作更快地陷入黑暗,修长干净的指节覆在额下,指腹携着夜晚的凉意贴近。一片黑暗中,是陆斐也突然遮住了她的眼睛。电影的声音都不禁飘远,时萤好像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掌心挪开。时萤瞟了眼看不出情绪的陆斐也,在他之前强装镇定地开口:“我们走吧。”陆斐也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过了八点,夜晚凉意更甚。时萤不可控制地回想着刚刚被男人遮住双眼的一幕,心烦意乱。没什么,他应该也是看出,她实在不好意思近距离观摩陌生人干柴烈火地接吻。时萤合理化出对方的好意。两人沉默了许久,谁都没有说话。走过政大的渊明湖时,陆斐也狭长漆黑的眼眸盯着平静湖面,忽然毫无征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选了政大?”“啊?”时萤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意识到他是在问她的高考志愿,稳定了心神解释:“哦,那时候和我妈关系不太好,就想去个离余棉够远的地方。”话落,她懊恼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来了政大之后,大学还挺忙的。”法律相关的专业课程都比较繁重,时萤报志愿时一半是在赌气,选
择法律专业时,对未来并没有足够明确的规划。谁承想,陆斐也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嗓音略为冷淡:“忙着看电影和谈恋爱?”“当然不是。”时萤下意识蹙眉,对上陆斐也晦暗不明的眼神后,低下头闷声闷气地开口:“其实我大学的时候很宅,除了舍友,甚至不怎么和人交流。”这些话,她从未和人提起过。时萤不知是不是找到了宣泄口,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继续:“我不希望别人太关注我,有时候同学问我家里的事,也习惯躲闪回避。”“为什么?”陆斐也侧脸看她。时萤抿了抿唇,视线眺到了远处,声音放得很轻:“从小到大,我妈对我都很严格。我外公、我爸、我妈、包括我哥,都是A大毕业的。家属院里长大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厉害,当初没能考上A大,我总觉得,给他们丢了人。”对别人来说,考不上A大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然而时萤不一样,整个高中,她就像陷于这份压力带来的的漩涡沼泽。她也尝试过挣扎,逼迫自己做完一张又一张的试卷,熬过一夜又一夜的坚持,然而天赋早已决定了努力的天花板,她不过像被蒙上双眼的莽夫,在那片黑暗中无谓乱撞。以往她总会听到一句话:——时萤,你哥真厉害。从小到大,对于方景遒的优秀,她都怀着无比真挚的骄傲,他是方茼立在她面前的参照物,她也在努力跟上他的步伐。可是高中以后,有些东西发生了改变,她渐渐读懂所有人的眼神。——看啊,你明明有那么优秀的父母和兄长,为什么你会这么普通?——为什么,只有你,那么普通?她始终记得竞赛班落选时,陈老师眼含失望,欲言又止的叹息:“你哥竞赛成绩那么好,你怎么——”当时萤意识到这些,她先于方茼一步,学着接受老天爷给予她的平凡,不再强求得不到的东西,只是尽所有努力,不留遗憾。初见陆斐也时,她望着他看似艰难的境遇,多少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可是时萤很快就明白,他们不一样。他是能够挣脱牢笼窥见光芒的人,她不过是旁观着他逆风人生的路人甲。与他面临的一切相比,摆在自己眼前的困难,更像是不痛不痒的无病呻吟,她甚至没有资格难过。来北淮上大学后,每当被问及家人,她都条件反射地回避。时萤想,如果她的普通是会让他们蒙羞的存在,那还不如藏起这份关系。是的,她最极端时的想法,就是当拼尽努力的成绩仍然无法达到方茼的要求时,那阵丢人现眼的自我厌恶。思及此,时萤吸了吸鼻子,缓了口气,温软的声线逐渐染上哽咽:“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总会有些做不到的事。”“时萤。”陆斐也出声叫她的名字,在她抬眸后,眼神直视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人生就
像一颗随意抛出的石子,没到最后落地那刻,你不会知道终点在哪,说不定你以后也能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时萤愣了几秒,喃喃道:“那如果做不到呢?”“做不到也没关系。”陆斐也笑了笑,低沉的声线变得柔和:“记住,你是为自己而活的,父母亲人,包括你以后的爱人,都不该让你自厌,没人有资格剥夺你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