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终有一日 (第2/2页)
“我明白。”西列斯只能如此说。
在这次事件过后,他的朋友们——以及恋人——对于他的态度,估计会越发“过度保护”了。而那也的确是他“咎由自取”。
大概十分钟之后,西列斯与琴多首先离开了营蓬。离开的时候,西列斯注意到,一楼中央空地的上方,那羽毛脏兮兮的鸟人还在上空无知无觉地飞舞着。
其他人打算在营蓬继续待一会儿,准备一点食物,顺便把其他的探险者也劝离。不过西列斯估计他们的行动不会特别顺利。
总之,西列斯嘱咐他们,无论如何,入夜之前一定要离开营蓬。
入夜之后,营蓬内发生的事情,就很有可能不受控制了。
他们回矮房子那边取了马,随后一路按照地图奔向心型峡谷。时近黄昏,温度越来越低,西列斯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寒风冻僵了。
好在心型峡谷距离他们并不算远,大概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就抵达了。远远地,在深紫色的天空之下,西列斯瞧见一个十分规整的、心型的凹陷,周围则都是悬崖峭壁,看起来十分荒凉。
西列斯没有急着接近那边。
他们下马,在附近转了一会儿。
路上,琴多断断续续和西列斯说了他的调查结果。
他抵达比德尔城的时候,商人兰米尔实际上也正在调查相关的事情,尤其是与黑尔斯之家的发展历史有关的资料。
琴多的三个问题,都得到了相应的解答。
约瑟和莉拉,他们的确是在七年之前出现在比德尔城的。关于他们的来历无人知晓,也没什么人和他们打过交道,不过据说他们出现在比德尔城的时候,如同惊弓之鸟,不愿意和任何人沟通。
这一点就几乎可以证明西列斯对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此外,琴多说,约瑟现在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西列斯说:“我们本应该跟他沟通一下的。”他摇了摇头,“算了,现在也没必要后悔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也恰巧是兰米尔正在研究的。
兰米尔调查了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关传闻,发现在几百年间,每隔几年都会有与“不存在的城市”相关的传言,或者一些特殊的地图、藏宝图之类的消息出现。
在过去十年间,这类消息突然愈演愈烈,成为了每年必定出现的情况;而其出现的源头与核心,就是黑尔斯之家这样的驿站,尤其是无烬之地的东南面。
黑尔斯之家的主体建筑建立在好几百年前的沉默纪。但是黑尔斯之家作为无烬之地的驿站,却是在雾中纪之后才建立起来的。
是否有过修缮?的确有过。去年夏末,黑尔斯之家的营蓬进行过一次极为彻底的改造工作,据说将所有的布料都换了一遍。
这一点不出西列斯所料。
而结合第三个问题——兰米尔开采的星之尘究竟卖给了谁?
兰米尔对此也并不遮掩,他爽快地说,一半是卖给了各个国家,比如康斯特公国、堪萨斯公国这样的地方,另外一半则是在无烬之地内进行销售。
后者的很大一部分,显然都是交给了无烬之地那些在格拉斯通更有门路的商人。
琴多转述着当时兰米尔的话:“他说,他做的生意更多是联通无烬之地和各个国家,主要是在高尔斯沃。而格拉斯通的生意,他就不怎么能够涉及了。”
“也就是说,这些星之尘的很大一部分,都交给了……那些商人。”西列斯说。
哪些商人?那些,玛丽口中,在无烬之地建立了一个暗地里的商业联盟的商人,由他们去分销这些开采的出来的星之尘。
不过,他们真的将那些星之尘卖出去了吗?
西列斯与
琴多绕着心型峡谷走了一阵,然后西列斯说:“或许我已经明白背后的来龙去脉了。不过……”他斟酌着,“有一个地方,还是不够清楚。”
琴多说:“您可以慢慢想。”
西列斯摇了摇头,他说:“走吧,我们去峡谷那边看看。”
科伦娜峡谷。这个被人工制造出来的心型峡谷,在朦胧夜色中显得格外平静,如同深渊一般吸纳着人们的目光。
西列斯与琴多的脚步停在峡谷的边缘地带。西列斯蹲下来,轻轻碰了碰峡谷的垂直边缘。随后他说:“这太光滑了。”
即便有着三四百年的风吹日晒、风雨侵蚀,但是,峡谷边缘的垂直角度还是过于完满了,就好像凭空一把铲子,将大地直直地切开。
琴多说:“这样不会引人怀疑吗?”
“人们不正猜测这里是神明制造的吗?”西列斯说,“这就是他们给出的理由。神明——一切都往那些神明头上推就好了。”
说着,他戴上了【阿卡玛拉的眼镜架】。
往日教会赠予他的这两样时轨都十分好用。【自然之靴】让他这么多天的奔波都不至于脚酸疲惫,【阿卡玛拉的眼镜架】更是极大地帮助了他在无烬之地的探索。
他观察着这座心型峡谷,一边问:“既然这里曾经被迷雾笼罩,那么,在迷雾消散之后,这里也应该被视为盖恩斯德吧?”
“几百年前是这样。”琴多说,“不过,在迷雾消散几百年之后,这里也就成了安全区。”
西列斯同意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落在心型峡谷的底部。【阿卡玛拉的眼镜架】能够帮助他拉近视野。夜色漆黑,只有朦胧的光照亮了峡谷底部的模样。
“……尸体。”他突然说。
琴多微怔。
西列斯叹了一口气,摘下了眼镜:“有许多的尸体,以及雕像和骸骨。他们似乎被某样东西隐藏着,表面上,这里只是普通的自然景观。”
琴多问:“有您的那两位朋友吗?”
在路上,西列斯已经跟他说了,他怀疑阿方索和伊曼纽尔,以及其他的那些探险者们,还有那副古老地图的拥有者,他们都来到了心型峡谷。
西列斯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发现。”
【阿卡玛拉的眼镜架】可没有夜视的功能。他看不太清那些尸体的模样。
“那就算是好事。”琴多说,“我想他们也不至于死在这儿。”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怀疑阿方索他们曾经就来过这儿——那个部
落遗迹,或许就位于这里。具体是哪儿西列斯也不知道,不过阿方索他们必定有备而来。
西列斯又说:“有什么办法能检测一下这里是否还有活人吗?包括地下。”
“稍等……”
“人!活人!”一个尖锐的叫声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响起在峡谷底部,“是人!”
有人正大声尖叫着。
……西列斯被那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到了,他不禁开始怀念地球的大型手电筒。此外,他也感到了疑惑。刚才他观察着峡谷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活人。这家伙是从哪儿跑出来的?
琴多警惕地问:“谁?”
“我!”那个人的声音十分神经质,“活人!”
随后,峡谷底部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那个人又大喊起来:“我!我要死了!他们都走了!他们把我留下了!该死,该死,他们该死!”
“他们是谁?”西列斯敏锐地问。
那个人疯疯癫癫的声音继续说:“他们……去神庙了!哈,神庙!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他们也要死了,你们……你们,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琴多皱起眉,低声说:“似乎没法和他沟通。”
西列斯斟酌了片刻,然后说:“贝兰神庙?”
那个人突然收敛了声音。一阵令人不快的沉默过后,他说:“你怎么知道!你是谁?”他声音中颤抖的神经质还在,但是少了几分疯癫。
西列斯与琴多对视了一眼。
西列斯立刻问:“他们去贝兰神庙打算做什么?”
“神庙……唤醒……吾神……不不不,他们都看见了那份记录……不不不……不可能唤醒……他们还想做无用功!无用功!”
“为什么不可能?”
“我们!我们亲眼看见了,记载着吾神陨落的文字……有人亲手将吾神推入深渊!贝兰神庙高居于天空之上,而吾神跌落深渊!跌落深渊!”
他的话充满了一种疯癫的意味,但是西列斯却明白了某些东西。
这个人似乎并不认为旧神追随者的行动会成功,于是在最后关头,他被抛弃了。
&a;ap;gt; 贝兰神庙……天空之上。漂浮在天上的宫殿。
“……你们利用了贴米亚法的信徒。”一片黑暗之中,西列斯这么说。
“他们自愿的。不是利用!嘿嘿,不是利用!他们自愿踏上一条路,尝试寻找一种可能的办法。他们失败了……我们,我们也不可能成功!旧神已经陨落,后来的神已
经替代了古老的神!”
他的话骤然让西列斯心神震动。
琴多的手紧紧地握住他冰冷的手。夜色已深,他们在冰冷的空气中听见一个疯子临死前的诉苦。
“你们究竟打算做什么?”西列斯听见自己同样冰冷的声音。
那个疯子又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仿佛在地上爬行着。西列斯想到切斯特医生在七年之前看到的场景,便突然明白了现在峡谷底部的情况。
他有点想要戴上眼镜,但是最后还是选择放弃了。这黑暗的夜色此刻也是他们的保护色。
“交换!交换!你懂不懂什么是等价交换!一命换一命,许多人的命便可以换神明的命。一个人不行,就一百个人,一百个人不行,就一万个人。努努力,杀杀人,多积累点灵魂……嘿嘿嘿……”
那个人发出一阵令人悚然的笑声。羽马发出惊惧的马嘶声。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们在欺骗自己!他们都自讨苦吃,自寻死路!我们试了这么多年,几百年,我们甚至都找到了贝兰神庙!他们却还在欺骗自己!七年了!”
西列斯沉默地听着。他想,这些人仿佛陷入了一种自欺欺人的疯狂之中,而他们也无法摆脱这种疯狂。他们只能在这种疯狂中来回周转,无路可逃。
他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那支钢笔。”西列斯说,“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什么?哈哈哈哈原来你不知道!原来你不知道!那支钢笔宣判了吾神的死啊!神也会死,人也会死,人和神不也差不多?我也要死了,原来我也是神!我也是神!”
他颠三倒四地说着,似乎头脑又开始变得混乱。
钢笔宣判了神明的死。那就意味着……
“天神的启示”。西列斯想。那个神秘部落遗迹的羊皮纸上,究竟记录了什么?
“天神”。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西列斯又问了几个问题,却都没有得到回答。那个疯子嘀嘀咕咕地说着一些任谁都听不懂的话。西列斯打开怀表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晚上七点了。
他果决地说:“走吧,回黑尔斯之家。”
琴多问:“就留这家伙自生自灭?”
西列斯冷静地说:“是的。”
“……你们要走了?要走了?”那人大声尖叫起来,“不!你们不能走!陪我一起死!!”
黑暗中,一阵钢灰色的雾气夹杂着微蓝光芒的星之尘,朝着他们飞扑而来。琴多牵着羽马,正要动作,西列斯
已经在那人尖叫起来的时候就打开了一直拿在手中的【战士的黑伞】。
伞面撑开。西列斯瞧见泛着蓝色光辉的保护罩骤然撑开,挡住了一切的攻击,甚至将那些怪异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弹射了回去。琴多惊异地瞧了瞧那效果。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吾神,吾神……!”
“胡德多卡的信徒亲手将祂推下了深渊。”西列斯冰冷地说,“而你现在还在祈求祂的保护吗?”
“不……梅纳瓦卡……祂们终究是一体的……曾经如此,终将如此!”
在这句话过后,那人就彻底失去了声息。
西列斯再一次听见了这句话。他缓慢地收起了黑伞,默然片刻。
琴多说:“真疯狂。”
“是啊。”西列斯喃喃说,“真够不可思议的。”
隔了片刻,西列斯恢复了冷静,他说:“我们下去看看。”
他们将羽马的绳子绑在附近的一棵枯树上,然后小心地慢慢下到峡谷底部。他们瞧见了那个刚刚与他们对话的疯子,他的下半身果然变成了雕像,上半身则怒目圆瞪,临死之前都带着极为明显的疯狂。
峡谷略深,底部平坦,长着一些植物,但并没有什么生机。夜色中,他们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琴多拿出了一枚火柴,递给西列斯。
“时轨。”他说,“附带的仪式大概是叫……【暗夜之火】之类的吧。”
西列斯有些新奇地瞧了瞧小巧的火柴,随后将其在岩壁上轻轻擦了擦。刷地一下,火柴的上方亮起了一团与其体积不怎么相符的、拳头大小的蓝色火光。
随后,火柴自动地漂浮起来,盈盈照亮了他们的周围。
他们在峡谷中探索了一阵,通过【阿卡玛拉的眼镜架】,西列斯发现了一条奇怪的密道,就在那名旧神追随者死亡地点的不远处。
他们这会儿没时间仔细探索。西列斯便让琴多确定一下附近是否还有活人。
西列斯头一回观察到琴多的力量。那从游记的纸张上捏起的字符令他颇为惊叹,也给他带来了些许的灵感。
琴多从纸上捏起了“查”这个字,前后的意义大概是查探附近的情况等等,随后他将这个字往天上一抛。一阵灰白色的雾气膨胀开来,随后渗入四处。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他说:“这看起来就像是化虚为实的能力。”
“有可能。”琴多耸了耸肩,“我搞不太懂这种力量的本质,只会运用。您似乎对力量的本质更感兴趣?”
西
列斯说:“的确如此。”
他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的秘密,最后回到地球。按部就班慢慢学习、掌握力量还是太慢了。
他摇了摇头,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
琴多也没有多问什么,隔了片刻,他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目光往前看了看,说:“附近没什么人了,但是更远处……似乎有人。”
十分钟之后,他们在距离心型峡谷大概三百米的地方,找到了满身是伤的阿方索·卡莱尔,和已经失去生机的伊曼纽尔。
“谁?!”阿方索警惕而不安地问,片刻之后,他目瞪口呆地说,“诺埃尔教授?!”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西列斯,脸上还残留着血迹。
西列斯下马,走到他的身边,首先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看伊曼纽尔。
“伊曼纽尔……?”西列斯低声说。
阿方索在意识到是西列斯之后,就放松地直接坐到了地上。他眼神复杂地望了望伊曼纽尔,然后说:“他死了。”他顿了顿,又说,“我本来想带着他的尸体,把他埋葬在他的家乡,但是……”
突然地,他又猛地跳了起来,大声说:“黑尔斯之家!那帮混蛋!他们要去黑尔斯之家!”
“我知道。”西列斯简单地说。
阿方索的眼神像是在说,你怎么就知道了?哦,差点忘了,先知。他的目光转而变得了然。
西列斯无奈,他望了望伊曼纽尔那平静的、失去了生机的面容,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说:“你还能坚持吗?”
“我在这儿等你们。”阿方索说,“我已经走不动了。过去这几天……”
他几乎百感交集地发出了一声苦笑。
西列斯也没有立刻询问。他说:“那么,我们先回黑尔斯之家,之后再来找你。这段时间里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阿方索说,“结束这一切吧。这一切的谎言、欺骗……可怕的骗局。”他喃喃说。
西列斯也叹了一口气。他想要将盾牌碎片和那枚火柴留给阿方索,以防他在夜晚遇到野兽或者其他的攻击,不过阿方索拒绝了。
他只是说:“请您也注意安全,教授。在这儿,我还没那么容易死。”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不是太着急了,那么伊曼纽尔本来也不用死。”
对于他们过去几天的经历,西列斯有所猜测。他想到伊曼纽尔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无烬之地,最后却真的死在了这里……一种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怅然的情绪出现在他的心中。
琴
多安安静静地牵着马站在不远处。阿方索朝着他投去好奇的目光,不过在这个时候也没有那么多精力询问了。
他坐到了地上,把伊曼纽尔的尸体拖到自己的身边,就那么平静地说:“教授,您去吧。我等待着您的好消息。”
西列斯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最后,他只是说:“你放心。”随后,他与琴多一起往回走。
路上,琴多问:“您觉得贝兰神庙会出现在哪儿?肉眼是无法观察到神的乐园的,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力量。”
西列斯尽量清空大脑中一切的感叹与复杂的情绪,思索了片刻,然后他呢喃着说:“交易……等价交易……天平!”
“什么?”
“营蓬的上方,那个巨大的天平标志。交易的象征。天平的两端都要有东西。”西列斯低声说,“他们要用人的命交换神的命。”
“……向谁?”琴多问出了这个问题。
西列斯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从刚才那个疯狂的旧神追随者的话中可以推断,贴米亚法的信徒实际上是失败了。这让他们也感到十分气馁。
几百年的徒劳、无尽的黑暗与失败、巨大的压力与自我压迫……他们实际上已经无路可走了。他们必须进行这次尝试,不论成败。
他们在绝望与疯狂之中,为自己选择了末路。
西列斯与琴多很快便接近了黑尔斯之家。而入目所见,却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火光,那几乎照亮了半个夜空。
西列斯感到十分的意外,他说:“他们真的放火了。”
这让他心中一沉。他希望在大火燃烧起来之前,黑尔斯之家的情况不要变得过于可怕。
琴多反而带着点轻松的语气说:“这么说来,这一把火,或许就能解决这件事情?”
西列斯想了想,十分客观地说:“或许之后其他一些驿站也需要进行检查,不过我很怀疑那些驿站是否乐意这么做。
“总之,如果那些躲在贝兰神庙中的旧神追随者已经死去的话,那么至少这一次事件,就算是解决了。”
“从刚才那个家伙的精神状态推断来看,”琴多说,“他们在神的乐园中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他们自取灭亡。”
他们简单交流了两句,随后很快在接续而来的烟熏味和哭喊声中陷入沉默。他们找到了玛丽、切斯特等人,他们站在一众倒在地上的探险者的中央,静默地观望着燃烧中的巨大营蓬。
他们的身旁,约瑟正跪在那儿,目光痴痴地望着前方
的火光。他时不时会发出一声凄惨的笑,然后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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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列斯恍然。他注视着那个痛哭着的男人,怔了片刻,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那火光照亮了天地。时不时,火焰中还会骤然闪烁起蓝色的光芒,不过仅仅只是那一瞬。随后,火光就会变得更加炽烈,仿佛被添加了一把燃料一般。
西列斯戴上【阿卡玛拉的眼镜架】。他并没有感受到阴影的笼罩与沉重的压力,于是他望向天空。一个隐隐约约的、如同宫殿一般的幻影出现在营蓬天平的另外一端。
那高居于天空之上的贝兰神庙中,曾经生活着一位傲慢、自大的神明。祂的傲慢让信徒只能匍匐于祂的面前,甚至不能抬头仰望祂的真容。
一旦抬头,一旦妄图瞧见祂的神庙与祂的本尊,那么,人们的生命就将消散于冰冷的雕像之中。那是神明对于亵渎之行的惩罚。
可祂的信徒也并非那么虔诚。怯懦的信徒利用神明洗刷自己的罪恶、攫取自身的利益。
终有一日,神明被信徒亲手推下深渊。
终有一日,信徒被自己的疯狂逼入绝境。
终有一日……
“鸟!”阿尔瓦突然惊呼了一声。
西列斯的目光望过去,瞧见那轰然倒塌的巨大帐篷的上方,脏兮兮的鸟人扇动着翅膀,突破布料的封锁,在夜色与火光的映衬之下,冲散了那虚无缥缈的阴影,冲上了那高远苍茫的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