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尸体的余烬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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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列斯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判定。
现在的琴多……不管与他算是什么关系, 但起码也是这次旅行的同伴。西列斯当然不会坐视他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而变成雕像。
况且,那袭击原本还是冲着西列斯来的。琴多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
按照之前的分析与推理,琴多现在并非立刻变成雕像, 而是缓慢受到污染——这自然与旧神意志分不开关系。西列斯几乎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判定琴多的意志属性。
他没想过自己能得到什么信息……他的意思是,他已经进行了不少判定, 每一次判定,骰子的确会提供一些信息,比如对方的身份、这次判定的结果与讲解等等。
但无论如何, 那都是普通的、西列斯已知的信息。
而这一次……
99的意志属性?这真的是人类吗?
……确实不是人类。
什么是“旧神血裔”?
西列斯在这一刻有些惊愕地望着琴多,他望着那双翠绿色的眼睛, 心中却骤然闪过曾经被自己认为是胡说八道的, 那些关于旧神的“八卦”。
《阴影下的神明与信徒》。这本由来自堪萨斯的学生凯洛格推荐的, 由神秘人詹·考尔德写就的书籍,提及不少与神明有关的传说与旧闻,甚至可以说是绯闻。
其中就讲到了撒迪厄斯和露思米生了个孩子。
西列斯觉得那有点不可思议……不管怎么说,神明的“存在形态”就与人类不同。祂们是概念上的生物,西列斯这么认为。
祂们要怎么拥有后代?
但是……
旧神血裔。
无论如何,这个名词看上去都只有“旧神的血脉后代”这一种解释吧?
琴多·普拉亚是某位旧神的后代?他拥有一位旧神的血脉?
这似乎能够解释他为什么会追查与旧神有关的事情,为什么会拥有极为神秘的背景与过去, 为什么会接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家庭教育”, 以及, 为什么能知道西列斯拥有阿卡玛拉的力量。
/&a;ap;gt;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同样也带来了更多的疑惑。
琴多是哪一位旧神的血裔?
“血裔”这个词听起来有种非常神秘侧的感觉,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子嗣”吗?除却琴多, 世界上还存在其他的旧神血裔吗?
西列斯深深地望了琴多一眼。
琴多看起来有点困惑, 但是他安静地等待
着。
西列斯心想, 99的意志属性……这么说来, 琴多应该不必担心自己在意志判定上可能会失败了。他总不可能碰上100骰子点数吧?
那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大失败了。
西列斯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他至少不必担心琴多真的因为旧神污染而死。不过,他手背上蔓延的灰白色痕迹仍旧触目惊心。
于是西列斯不再多思考什么。实际上,他只是停顿了那么两三秒钟,随后,他就立刻在那一大串数字中不假思索地选中了“0”。
【意志:99/0,大成功。】
【你正在帮助琴多,尽管他未必需要这种帮助。污染的确被清除得干干净净,这是好事。不过,这事情可能比你想象得更加复杂一点——并非指污染本身。】
骰子的提示仍旧令人云里雾里。
大成功是保险措施。无论琴多有多强大,西列斯都保持着那份谨慎,希望能最大限度地清除这种污染。
当然,他面前出现了从0到99的所有数字,这也的确是令他意外的事情。
他心中隐隐生出一种明悟。他意识到,既然这些数字全部出现了,那就意味着,琴多的确是可以自己摆脱那种污染的。
这让西列斯放下了心中最后的担忧。
不过……
“……太奇妙了。”琴多突然感叹着说。
西列斯被打断了思路,便看向琴多。他注意到琴多手背上的痕迹已经消失了,那的确算是一个好消息。但是琴多此刻脸上的神态也让西列斯感到些许微妙的情绪。
“您的力量……太奇妙了。”琴多低声说,他原本就站在西列斯的身边,几乎靠在西列斯的身上,头发蹭着西列斯的肩膀。
现在,他更加努力地把自己拱进西列斯的怀里。他的头靠在西列斯的肩窝,温热的呼吸就浸染在西列斯的脖颈处。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
西列斯抱着琴多,有一瞬间的困惑。他不明白琴多为什么突然这么——
“我感到我更加爱您了。”琴多的声音仍旧低低的,带着那种溺在他声线中的兴奋,那兴奋几乎让他的声音颤抖起来,“当您的力量作用在我的身上……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
“神秘、强大、不容违抗……如同您本身……每当我注视您、听闻您、感受您,每当我为您的智慧而震撼,每当我为您的冷淡而哀戚……您如同我的神明,掌控着我的所有……”
他呢喃着念着一些让西列斯感到奇怪的字句。
西列斯缓慢地明白了过来。
守密人的力量。普通人是无法感受到这种力量的,但是琴多恰恰相反。他在那一刻被西列斯的力量捕获了。
他本身接受的教育、他本身习惯的礼仪……他本身的血脉传承,让他承认了西列斯“神明”的位格。起码是在这一瞬间,他成为了西列斯的信徒。
所以他失态了。他突然如同最为虔诚的信徒向西列斯倾诉着心中的想法。他原本就对西列斯抱有的情愫在这一刻发酵了。
……西列斯啼笑皆非地想,这算是琴多的大成功?还是他的大成功?
他沉默了片刻,等待着琴多的情绪平复下来。男人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他的躯体放松下来,然后又变得彻底的僵硬。
“你为我的冷淡感到哀戚。”西列斯重复着刚刚琴多的话,“说真的,琴多,我对你十分冷淡吗?”
琴多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像是自暴自弃了。
他说:“对。你每次那么冷淡的时候,我都觉得很不高兴。”
“比如?”
“……当我向你表白。”
西列斯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我已经跟你说过了。”
“我明白。”琴多干巴巴地说,“可我要如何——我能如何,控制我的感情。你是我仅能拥有的,好不容易拥有的。因为我这么认真地认为,与您相遇是生命中再罕见不过的奇迹……”
说着,他就闷闷地用自己的额头轻轻锤了锤西列斯的肩膀。
动作很轻,没用上什么力度。他看起来与一旁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一样,同样是已然被捕获的野兽。他只是困兽犹斗地挣扎了片刻,然后就认命了。
“所以我只能承认这一点。”琴多说,“只能承认我对您无药可救的爱。”
西列斯突然沉默了。他想,在出发前、在他来到无烬之地之前、在他遇到琴多之前……不,即便他第一次遇到琴多的时候,他也不可能想到,他们的关系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爱?西列斯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不是没人跟他表白过。曾经在地球,从年轻到年长,他都遇到过他人爱慕的目光,可能因为他的外表、可能因为他的性格、可能因为他的职业与存款。
但不管怎么说,曾经的贺嘉音从未答应那些人中的任何一个。即便父母希望他去相亲,他也从来没有同意过。他坚持自己的独身理念。
为什么?他考虑过这个问题,在身边朋友接二连三地脱离单身、步入婚姻、生儿育女
的时候。
最后他只是得出了一个答案:他习惯了单身的生活。习惯的力量阻碍了他一切的行动。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很不错,令自己感到舒适,所以没有那个必要谈恋爱。
以前没必要,现在不需要。
而随着年纪渐长,恋爱、伴侣这些事情就离他越来越远了。
现在居于西列斯·诺埃尔这具年轻的、24岁的身体之内的灵魂,是来自地球的小说家贺嘉音。他三十多岁,成熟、年长,足够冷静和理智,足够了解自己。
&a;ap;ap;nbsp ;他的目标是离开费希尔世界,回到自己的地球。或许在这个过程中,顺便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秘密与真相也是一个好选择。每一个小说家都拥有强烈的好奇心,他也不例外。
爱情?那从来不是现在的他应该去考虑的东西。
但是……
“与您相遇是生命中再罕见不过的奇迹。”
多么动听的话啊。西列斯想。
他来到异乡、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这本来就是一场奇迹。奇迹过后,他想要回到自己的家乡。他将踏上一条孤独的、冰冷的、看不到尽头的——他的旅途。
琴多·普拉亚是意外出现在这条旅途之上的同伴。
琴多为什么就缠上了他、为什么就绊住了他的脚步,而他为什么又无法狠下心把他踹走?他爱着琴多吗?他喜欢这个男人吗?
西列斯没法回答这些问题。
他只是不可避免地、无奈地对着自己承认:他对“陪伴”本身动了心。
因为这么这么孤独的、无望的、漫长的路途上,有人朝他伸出了手。
琴多只是恰如其分地出现在这一刻——那一刻。当西列斯踏上前往无烬之地的旅程,迎接一片崭新的陌生的土地的那一刻。
可人生也就只是需要这些恰如其分罢了。巧合的本质是惊喜。
而琴多强大(想想那99的意志属性!)、神秘,与旧神有关,与无烬之地有关,同时他爱着西列斯。对于西列斯而言,他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同伴了。
在这一刻,西列斯产生了一个他认为十分卑劣的念头。
他实际上不知道自己是否爱着琴多,又或者说,多大程度上爱着琴多,他过去从未产生过相关的情绪,不管在地球还是在费希尔世界,所以他也不知道如何衡量自己心湖的波澜。
但是,他仍旧可以得到这个男人——他强大的力量、他神秘的过去、他赤诚的真心。西列斯都可以得到。
他可以默认他们的关系,他可以伪装恋情欺骗琴多,同时也欺骗自己,进而获得这样一份热烈的、温暖的陪伴。在冰冷的冬季旅途,他多需要这样一份温度啊。
至于以后?未来?他的地球?他更长远的人生计划?
那是与琴多无关的东西——是吗?
西列斯突然叹了一口气,他说:“站好,琴多。”
琴多不甘不愿地站直了。他看起来更想赖在西列斯的身上。反正,西列斯也没有拒绝他!琴多的表情看起来是这么想的。
西列斯意识到,他几乎已经习惯了琴多的接触。琴多理直气壮地侵占了西列斯的私人空间,让西列斯习惯了他的存在。
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了。
这或许也可以说是温水煮青蛙吧,也或许是这个男人傲慢的外表维持得太过于真实了,让西列斯真以为这家伙就是个目中无人的探险者。
西列斯这么想着,随后说:“抱歉,琴多。”
琴多那翠绿色眼眸中的亲昵与热度突然冻结了,随后彻底消失了。他深沉地、近乎冰冷地望着西列斯。
“我无法给予你同等的爱。”西列斯说,“所以,抱歉,我们不能在一起。”
这就是他的答案。
西列斯不想欺骗、利用琴多,他做不到这种事情。此外,他也不想以这种心存疑虑的状态步入恋爱。他动心了,他承认这一点,无法否认。但是,那或许也仅仅只是……动摇。
因为这寒冷旅途的些微温暖。
之前那种暧昧的状态不应该继续持续下去。是西列斯在无形中放任了琴多与他自己。但是现在,那不应该继续下去。那是一种错误。
他不该继续维持这不理智的行为,这是他的卑劣行径。而说实话,当西列斯真的这么说的时候,他反而感到自己松了一口气。
那缠在自己脚边的小动物……他好像没法把他捡回家。终有一日,对方也会腻了这种状态。
他们终将回归自己的人生道路。这只是发生在无烬之地的南柯一梦。漂亮的彩虹泡泡,西列斯想。那或许一戳即破。
他没法继续放任这样的错误,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在琴多提及“爱”的时刻。他需要在造成更多痛苦与为难之前,结束这一切。而这是他的错,所以他需要向琴多道歉。
琴多沉默着,并且始终保持着沉默。
他退后了两步,撇开头。他垂着头,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始终没有望向西列斯。
在这种不
尴不尬的情境中维持了数秒寂静之后,西列斯就平静地说:“我先出去找他们,你可以在这儿休息一会。”
r /&a;ap;gt; 说完,他离开了马戏团的帐篷。
站在那儿的琴多僵了片刻。这空无一人的帐篷里满是一种枯寂的、腐朽的味道。他突然望向了一旁关着一头狮子的笼子。
他粗鲁地踢了踢那笼子,惹来狮子的一阵呲牙威胁。
“呵,你威胁我什么?我们可是同病相怜。”琴多讽刺地说,“你被你的主人丢弃在这儿,而我……”
他沉默了片刻。
随后他说:“他甚至都不愿意承认他是我的主人。”
他突然懒得和这愚昧的野□□谈了,只是泄气又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真冷淡啊……真残忍啊……真讨厌啊……”琴多嘟囔着一连串的话,“或许他本来就不属于无烬之地这个鬼地方。或许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说的。或许他只是被我刚才的样子吓到了。或许……”
或许他只是觉得烦了。
西列斯这么忙,有这么多的正事等待着他。而琴多还在这个时候招惹他。琴多想。或许只是自己做错了。
而不是……
……他不要后面那个可能性。那不可能。
那只是……西列斯找了个理由拒绝他。
……但是琴多自己十分清楚,他的心正朝着一个无底深渊坠落。那冷飕飕的感觉,仿佛胸口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一样。
他嘲讽地笑了笑,然后望向了自己的手背。那伤口仍旧在那儿,只是不再变得灰白,但血肉模糊的样子仍旧显得有些狰狞。
“喂,蠢狮子,你觉得拿这伤口找他诉苦,能让他心软吗?”琴多这么说,随后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他原本就觉得我幼稚了,这肯定更加让他觉得我没救了。”
狮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大概是觉得琴多没什么威胁,所以狮子张开口打了个哈欠,然后就趴下慢慢睡着了。
“没有警惕心的蠢狮子。”琴多嗤笑一声,“他也是。他也没有警惕心。明明在无烬之地,却还以为自己在安全的城市里……我能保护他,但是他……”
琴多突然用力将发辫的皮绳拽了下来。他披头散发地蹲了下来,把头埋进膝盖。在一片黑暗中,他嗤笑着、讽刺着自己。
你已经没救了。他冷冷地说。琴多,你现在还在想那个冷淡的家伙、还想保护他、还想……还想爱他,你已经没救了。彻彻底底地没救了。
而那个能救
你的人。他不想救你。琴多——琴多,他不想救你。
离开帐篷的西列斯在入口处站了片刻,确认琴多没有发出什么过激的声音,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在心中闪过了一丝微妙的、后知后觉的怀疑。他问自己,你现在选择把琴多推开,有多大程度上是因为琴多那“旧神血裔”的身份?
如果琴多不是这所谓的“旧神血裔”,那么他会不会顺其自然地接受琴多?
说到底,那的确让西列斯感到了些许的隔阂。琴多那原本清晰明确的“来自堪萨斯的探险者”身份,突然蒙上了一层不明确的、模糊的阴影。
他站在那儿,默然片刻。在将这种怀疑抛开之后,他终究还是察觉到了一丝怅然。但是他同样心知肚明,这事儿恐怕还没有结束。他还需要和琴多共同去调查某些事情。
想着,西列斯便望向了周围。
原本围在马戏团帐篷附近的探险者们已经消失了。西列斯不知道他们是因为别的事情离开了,还是因为那突如其来的袭击。
现在想来,那袭击也显得十分奇怪。
那是冲着西列斯去的。而西列斯有什么值 得被袭击的地方?
他昨天才刚刚抵达黑尔斯之家,起码在明面上,他与黑尔斯之家的探险者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也就只有与胡德多卡有关的事情,有可能造成这一次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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