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交易会冲突 (第2/2页)
下楼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遇到的判定大部分都成功了,骑士长班扬和医生切斯特更是两次大成功。这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败的判定,仍旧如同利刃悬在他的头顶。总是成功的判定,也让人有些忧心忡忡。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听见安东尼轻微的哭声以及他的父母安慰的声音。埃里克从一楼的门厅那儿走出来,与这个家庭道别。
西列斯听见伯特伦对埃里克说:“你明天上午可以带你太太过来,来商量一下工作的内容。”伯特伦注意到西列斯同样下楼了,便说,“西列斯,你明天也过来吧。我们可以吃顿午饭。”
西列斯没犹豫,直接答应了伯特伦的邀请。
伯特伦又说:“对了,你的外套……”
“不必费心。”西列斯摇了摇头,“垃圾桶或许是它的好去处。”
沾满了血的外套还是不必送到
慈善机构了。
伯特伦笑了一声,又一次向他道谢。
随后,西列斯与埃里克就与他们道别,然后离开。
西列斯向埃里克提及了那柄小刀的问题,而埃里克也认真地点了点头,与一直等在那儿的马车一同离开了。
走之前,他还特地叮嘱西列斯,一定要小心那个中年人遗落下来的物品。
现在他得去欧内斯廷那儿收尾,而西列斯得去往日教会那儿,解决身上那个莫名其妙的麻烦。
他不禁揉了揉眉心。站在米尔福德寂静的街道上,他借着些微的火光,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这一通折腾。西列斯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正打算去洛根集市那儿乘坐出租马车,却突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个泛着蓝色光辉的身影正逐渐朝这儿走来。
西列斯凝神一看,发现那是同样租住在米尔福德街13号的阿方索·卡莱尔,那位民俗学者。
……他果然是启示者!
西列斯带着莫名的心思,与走近的阿方索打了声招呼。
“诺埃尔教授!”阿方索诧异地说,“你怎么来了?”
西列斯觉得要把今天一晚上发生的事情说清楚实在不容易,于是他便说:“有些事情。我从欧内斯廷的交易会那儿过来的。
“交易会!”阿方索又一次诧异了起来,“我也刚从那儿回来。今天的交易会提前结束了,说是有个疯子伤了人。”
/≈gt; 西列斯略微苦笑着说:“那个受伤的人,就是安东尼——你知道安东尼吧?”
“费恩太太的儿子?!”阿方索第三次诧异地说,他又摇了摇头,“真够混乱的夜晚。”
西列斯深有同感。
阿方索又说:“正好遇见了你。你之前给我的那封信我已经拿到了,我给另外一位朋友写了封信,询问他了解多少。我对萨丁帝国实在不怎么在行,我平常主要研究无烬之地的部落。”
“那就足够了,谢谢你。”
阿方索点了点头:“回头我会写信给你。或者我可以去拉米法大学来拜访你,我记得拉米法大学的图书馆里有一本我一直想要阅读的书籍,但是只能在馆内阅读,真够遗憾的……”
他嘟囔着,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随后他又猛地回神,对西列斯说:“夜深了,诺埃尔教授。你知道旧城的那个传说吗?”
西列斯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曾经费恩太太对他说过的事情。她说,人们会在夜
晚的旧城街道上,瞧见一些不明来源的影子,所以夜晚八点之后最好不要出门。
他以为那只是人云亦云,没想到阿方索也知道这事儿。
阿方索神秘兮兮地说:“不管怎么样,你赶快回去吧。旧城的夜晚的确有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危险。”
西列斯思索着,点头说:“我会的,谢谢。”
他与阿方索道别,然后离开。
如果只是费恩太太这么说,那么西列斯还不会过于在意这件事情。但是,阿方索同样这么说,并且他还是一位启示者……这件事情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难道那些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影子是真的存在的?可那究竟代表着什么?为什么会让阿方索也特地提醒他,说那是危险的?
西列斯不由得感到了困惑,但是却又无从考证。
他突然想到自己包里的那本,关于康斯特公国种种传说的故事集《拉米法城的幽灵》。他想,或许,其中大部分都是假的,但总有那么一两条,是真实的?
他觉得这个可能性的确存在,但却不是什么好事。
想着,西列斯就暂且把这事儿记下,然后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搭乘了一辆出租马车,离开了旧城。
半个多小时以后,时钟的指针已经迈过了八点,而西列斯也抵达了往日教会的拉米法中央大教堂。
如同西列斯此前每一次来到这里一样,中央大教堂仍旧显得古朴、沉静,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之中,仿佛耐心地等候着它的客人。
西列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步走进教堂。
这一次,他没有在中殿见到格罗夫纳。他反而见到了一个令他意外的人——班扬骑士长。
“晚上好……”班扬下意识说,随后有点惊讶地说,“诺埃尔教授?!”
西列斯朝他走过去,回复说:“晚上好,班扬骑士长。”
“直接叫我班扬就好。”班扬微笑着说,“每天晚上都是由骑士团来巡逻教堂。今天正好轮到我。您有什么事儿?”
西列斯点了点头,想了想,说:“您知道之前凯瑟琳·金西女士为我解决的那桩麻烦吗?”
“我当然知道。失控的时轨。那实在是太危险了,幸亏您没什么事儿。”班扬说,又安慰他,“不过,拉米法城内基本是安全的,上一次那只是意外。”
西列斯:“……”
他提及凯瑟琳·金西,其实只是为了确认班扬知道启示者的相关事情,毕竟他曾经在历史学会签署过不能透露启示者的事情。
但是没想到,班扬骑士长却随口给他带来了一点伤害。
失控的时轨比较少见——可就这么短短几天,他都遇到多少启示者的危险了。
西列斯保持着表情的冷静,他说:“班扬,我似乎遇到了一个……旧神追随者。”
班扬微微一怔,随后俊朗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请详细说说。”
西列斯想了想,描述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班扬认真听着,随后说:“请跟我来。”
于是,西列斯再一次去往了教堂的后殿。
班扬说:“教会的武力机制分为两个部分。”他好心地为西列斯解惑,“一部分就是骑士团,我们主要负责一些明面上的事务,比如之前的叛教者,还有正常的普通人中间的麻烦。
“而另外一部分,就是负责启示者和其他一些事情的。为了避免麻烦和误解,我们称呼他们为‘调查员’。”
西列斯心想,这好像不是一个非常友好的称呼。
“调查员以小队的形式活动。我记得今天晚上驻守的调查员……”班扬思索着,然后在走廊上的一个房间前停下来,敲了敲门,“多米尼克!”
……多米尼克?
西列斯意外地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并且在门打开之后,瞧见那个皮肤略微黝黑,上一次在拉米法大学四楼办公室见到过的,那个 调查员。
多米尼克·米尔纳。
之前就是他对西列斯说,如果觉得不放心的话,那可以将卡贝尔教授的手稿送到往日教会这里来,可以直接交给他。
不过阴差阳错之下,西列斯直接将手稿交给了格罗夫纳。恐怕会让卡贝尔教授的失踪得到更多的关注。
这会儿,多米尼克打开房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怎么……咦,怎么又是你?”
西列斯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又是卡贝尔的事情?”多米尼克随口问。
西列斯摇了摇头:“不,是另外的事情。”
多米尼克开始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西列斯。
班扬瞧了瞧他们,大体复述了刚才西列斯说的话,随后便说:“你们聊,我去中殿那边巡逻。”
多米尼克侧身让西列斯走进这个房间。
这看起来像是一间办公室,文档与资料放得到处都是。多米尼克解释说:“这儿东西比较多,不好意思。”
“这没什么。”西列斯说,“我想你们应该很忙。”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多米尼克微笑起来,“
启示者来自于吾神的力量,而我们就是追随他脚步的忠诚信徒。”
西列斯直到这一刻,才明确感知到,往日教会与历史学会的氛围的确是不一样的。
他们坐下来,多米尼克的表情便严肃了一些,他说:“刚才骑士长的话,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部分吗?”
西列斯想了想,说:“在那个中年人第一次离开的时候,他说……他明白了什么,认为那是他应得的,并且还向摊主和交易会的工作人员道谢。
“对了,那位工作人员是和我一起的,他同样是历史学会最近入门的启示者。他的名字是埃里克·科伦斯。”
西列斯特地提及了这一点,免得往日教会在调查的时候出现什么误会。
多尼米克看起来不是很在意这一点。
他说:“那请把那个东西让我看看。”
西列斯便从包中拿出那个物品。
他现在仍旧在仪式时间之中,但是无法从这个类似笔架一样的东西上看出什么异样。然而多米尼克几乎在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目光便有些凝重。
“怎么了?”西列斯不由得问,“这个事情很严重吗?”
多米尼克沉思了片刻,然后说:“这并不是失控的时轨,但是……这个东西出现在这里,背后的含义却有些令人忧心。”
西列斯想了想,问:“旧神追随者?”
“是的。”多米尼克像是猛地回过神,他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总的来说,你可以放心。你知道那些旧神追随者们,他们总是在搜寻着,他们口中的……神的遗蜕。
“我在这儿说神的遗蜕,但是我并不是指那真的就是失控的时轨。旧神追随者口中的定义和我们的定义不太一样。总之,就是些稀奇古怪的物品。”
西列斯缓慢地点了点头。
“而在某些场合,这些东西可以作为一种凭证。”多米尼克说,“加入某个秘密组织的凭证。”
西列斯恍然,看了看那个笔架:“这就是?”
“是的,并且这是我们的老对手了。”多尼米克的声音有些压抑,“那群该死的受虐癖。”
“……受虐癖?”
多米尼克望了望西列斯,像是在思索是否应该将这些信息告知西列斯。最后,他说:“或许你在历史学会的课堂也会涉及这些,不过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问题。
/≈gt; “苦行与静默之神,孤独的白影,布朗卡尼。”
说着,多米尼克叹息了一声。
西列
斯意外地听见这个名字,他说:“在现代研究当中,人们对于这位神明的评价非常好。为什么……”
“为什么祂的信徒现在不那么讨人喜欢?”多米尼克说。
西列斯点了点头。
多米尼克的身体往后,目光望向了旁边的壁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些微的压抑和痛苦。
最后,他说:“我曾经是祂的信徒。”
西列斯怔住了。
“看起来不像吧?”多米尼克苦笑起来,“可是我的皮肤正是在信仰祂的那段时间里晒黑的,并且,直到现在也没法完全恢复。你能想象吗?那是一种自我受虐。”
在炽烈的阳光下晾晒着。直到皮肤变得滚烫、黑红,直到感知到足够的痛苦。
西列斯困扰地问:“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多米尼克说:“这正是这群人现在如此讨人厌的原因。你应该知道他们曾经作为庇佑者的时候,自我的称呼为‘苦行修士’,而现在,他们自我称呼为‘酷刑修士’。”
西列斯微微皱了皱眉。
“而他们的组织,也被称为酷刑研习会,那是一个主要在拉米法城活动的地下组织。听起来是个挺有趣的组织,我年轻的时候加入过,还以为是研究历史上的酷刑都有哪些。
“然而一旦加入,他们就会疯狂向你灌输种种理念。他们认为,布朗卡尼现在仅仅只是沉睡,而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他们的自我的约束、反思、痛苦不够。
“他们认为自己需要在极端的痛苦与负面情绪中,迎来彻悟与新生。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疯疯癫癫的,沉迷自我虐待。
“他们认为自己生活中的任何不顺,都是因为自我惩罚不够,因此招来了神明的怒火。相对应的,他们也会认为,这种厄运是他们‘应得的’东西。”
多米尼克在那三个字眼儿上加重了声音,就如同交易会上那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说的那样。
西列斯沉默着,最后说:“或许布朗卡尼并不会想要看到这一幕。”
“当然。”多米尼克冷笑着说,“他们是在最近的几十年才走偏的,因为一个疯子。”
西列斯望着他。
多米尼克用一种极端痛恨的口吻说:“埃斯蒙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随后,他继续说:“我总觉得这个家伙是真的有病。他可能将痛苦和愉快这两种感情搞反了。所以,他觉得人们可以在痛苦中迎来崭新的生命。
“现在那群酷刑修士,与其说
是布朗卡尼的信徒,倒不如说是这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埃斯蒙德的信徒。他们追随着他,并且体验着他创造出来的酷刑。
“……那些酷刑,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道具,而是在日常生活中就可以贯彻的事情。比如,在太阳下晾晒自己。”
西列斯露出了一种复杂的表情。
多米尼克指了指西列斯面前的那个笔架,说:“猜猜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西列斯望了望。
一个小巧玲珑、古朴陈旧的笔架,能够用来做什么?
西列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法想出来。
于是多米尼克说:“这是他们睡觉时候的枕头。”
西列斯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他望着那个笔架:“不难受吗……就是为了……?”
“是的,就是为了痛苦。”多米尼克冰冷地说,“所以我说他们都是一群疯子。我年轻的时候,把皮肤硬生生晒黑了,被我父母骂了三天,然后退出了那个组织。
“那个时候,我甚至认定布朗卡尼是个邪神。后来,我加入到往日教会,慢慢才明白,并不是神明的问题,而是,人类的问题。”
西列斯保持着沉默。
多米尼克说:“你这一次,恐怕就是遇到了一个想要加入酷刑研习会的疯子。他为什么会说自己明白了?是因为他把那种屈辱和不满,认为是神明赋予他的考验。”
西列斯缓慢地说:“我不太明白这种……”他斟酌着词语,“想法。”
“也没什么人能够明白。”多米尼克叹了一口气,“这个时代有许许多多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