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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他们俩都很想告诉常荔荔: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之所以会挨打,就是因为你娘知道你是认真的呢?按住自己参观了葡萄架以后,就一直在隐隐作痛的肝脏,言落月用十分侥幸的语气问道:
“常师姐,这些年来,你就只成功种出了这一架鱼肝吗?”
——拜托,千万只有鱼肝、千万只有鱼肝……
“哦,那倒也不是。”提到这个话题,常荔荔瞬间开心起来。
她指向更远处,之前言落月一直以为是苹果树的东西:“你们看!”
目光扫过,言落月当即陷入沉默:“……”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棵树上结的果实……那么眼熟……根本就是……
常荔荔愉快地说:“我朝八水师兄要了一截脱落的触手,以秘法滋养,精心栽培了整整十年,前不久终于开花结果了。”
而这结出的果实,自然就是许许多多条的章鱼脚啦!
——淦!还真是!
白纱之下,巫满霜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在他身旁,言落月的表情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这一刻,他们终于领悟到了,为何康八水要语气凝重地叮嘱他俩,千万不要把自己的龟壳或者蛇蜕送给常荔荔。
因为常荔荔师姐,她是真的可能在某一天,就种出一个大活你来啊!
尽管言落月心中已经有了最终猜想,但她还是忍不住确定了一下。
“那个……常师姐,你试着种过你自己吗?”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种过啊。头发、指甲、牙齿、血肉、还有外出历练时被咬断的一条腿……唉,就是一直什么都没能种出来呢。”
言落月:“……”
谢天谢地!幸好没种出第二个常荔荔!
假如世上当真存在天道,那这一定是天道的意志。
毕竟,言落月充分怀疑,这个世界还能不能承受起第二个常师姐。
此刻,言落月在心中默默发誓:她一定不会让常荔荔知道,世上还有克隆这种原理。
……
尽管常荔荔的植修方向,明显有点超出正常人的接受能力。
但她丰富的种植知识、稳如老狗的种植经验,无疑值得肯定。
所以,言落月很快就拿出一枚种子,前去请教常荔荔。
“师姐,你看这个能种出来吗?”
连鱼肝都能种出来,种出一个本来就是植物种子的灵植,一定很轻松吧。
常荔荔在看见那颗种子的第一眼,就迅速认出了这个东西。
她略微坐直了身体,将种子捧在掌心反复看了几遍:
“镜像树种?这种子实在稀有,言师妹居然能保有一颗,果然厉害。”
言落月双眼一亮:“那么,师姐知道种植方法吗?”
没错,这就是当年她在击杀摇幻树后,从一众战利品中找到的镜像树种。
言落月保留至今,除了尹忘忧曾经认出这东西的来历外,没人能对镜像树的种植说出一二三点来。
常荔荔果然知道。
她微微一笑,侃侃而谈:“你去找别人的话,他们是给不出答案的。”
“言师妹你有所不知,镜像树的第一棵母株,多半起源于魔界,所以要种植镜像术,必须有魔界的土壤才行。”
“一定得是魔界的土吗?”言落月陷入沉思,“像是封印里面的,魔界和人界交界地带的土壤,可以替代吗?”
常荔荔遗憾地摇了摇头:“据我所知,不行。”
那就有点糟糕了。
言落月总不能为了种出镜像树,专门打开魔域封印,跑进魔界挖土。
除非她是疯了。
……要不然,她去魔族封印里打个一年半载的魔物,从魔物的皮毛、指缝、尾巴尖上扫点魔界专属尘土下来呢?
不是言落月执着,而是镜像果对于言落月的意义很不一样。
这种可以实时复制伤害的果实,经由言落月之手,完全能够炼制出最强的杀器——比如,一件等量扣血的法器。
不等言落月继续往深里琢磨,常荔荔又是一笑。
“不过幸好,我知道有种东西能够替代魔界的土。”
言落月猛然抬头:“是什么?”
常荔荔伸出一根手指,俏皮地在眼下一点:“鲛人泪。”
鲛人一向有着泣泪成珠的传说,只要把鲛人泪珠磨制成粉,效果就和魔界的土壤仿佛。
具体原理,常荔荔也说不清楚。
这种意义微妙的替代物,她也是偶然得知。
言落月在心中计算了一下鲛人珠的底价。
饶是以她的富有,此刻都忍不住咂了咂舌。
毕竟,鲛人一族一向离群索居,很少和人类往来。
这是一个全部由女性构成的种族。
在传说之中,她们心地纯善,有爱无恨,对外出售的商品,通常是一种遇水不湿的白色鲛绡。
至于更加高级的彩色鲛绡,还有鲛人之泪,世上只有很少的人才能拿到。
倘若要以鲛人珠磨粉种树,言落月至少要花出去一笔天价灵石。
甚至,金钱都还只是其次。
市面上究竟有没有这么多鲛人珠,尚待商议。
但……
转眼看向常荔荔,这位师姐脸上正露出一个有些神秘的笑容,仿佛就等着她在追问什么。
言落月心中一动,连忙问道:“莫非,师姐有关于鲛人珠的线索吗?”
常荔荔双手一拍,神情灵动,就像是在说“你总算想起来问我啦”!
“我当然有。”常荔荔狡黠一笑,“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要种鱼的?”
——常荔荔想要种出鱼来的最初想法,本身就是来自于鲛人族的委托呀。
……
“我还以为,鲛人都生活在海里。”言落月喃喃念道。
一开始,她还以为常师姐会掏出一枚传讯灵石或者传讯纸鹤,给远在海外的鲛人族传个消息。
没有想到,常荔荔居然说干就干。
她原地跳起来,拉着言落月的手,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直接把她和巫满霜带到了距离宗门十日之远的碧落河。
天知道,看着航行方向,言落月本以为他们要入海呢!
“哦,海里倒也有鲛人生活,但我和那种鲛人不熟。”
常荔荔不假思索地说道:“海里生活的鲛人是咸水鲛人,河里生活的是淡水鲛人——诶,师妹你为何摆出这幅表情?”
言落月:“……”
怎么说呢,听到鲛人居然区分咸水和淡水,她一边觉得有点离谱,一边又觉得还挺科学。
沿着碧落河一路逆流而上,三人很快就到了一处流泉飞瀑的瀑眼。
那瀑布目测至少也有上百丈高,飞溅的水珠织成一张天然屏障,白蒙蒙的水汽在三丈之外就像轻纱一般笼罩着人眼。
常荔荔将飞行法器在半空中停下,伸出头去张望了一会儿,很快就笑道:
“找到了,我就知道。”
“她们正在瀑布上练习跳水呢。”
言落月:“???”
啊,等等,为什么鲛人要练习跳水?
一说起这事,常荔荔可就有话说了。
“因为鲛人从来有女无男,所以为了种族延续,她们必须和外族男子联姻。”
言落月点头,这件事她知道。
按理来说,跨种族的联姻,往往会生下混血,就像是曾经建起月老庙的那批人族和妖族混血一样。
尽管混血们大多只会表现出一方的血脉特征,另一方的特征将一代代稀释下去。
但世上仅有鲛人这个种族,无论和哪一族婚配,都只会生育鲛人,而且每条鲛人都必是女性。
这样一来,鲛人们就必须得和外族婚配了。
常荔荔道:“但世上多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太多,鲛人心性纯良,天生又有爱无恨,常常会爱上一些不值得的男人。”
“——近百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品性堪忧的男人们,总喜欢逼女人跳崖/跳城楼/跳高台,仿佛不跳不足以证明清白。
“鲛人族虽然觉得外族男人都莫名其妙,但还是顺应潮流,提前训练、有备无患……”
言落月:“……”
她总感觉这番话仿佛充满了各种槽点,但想说又有点说不出来。
于是,言落月只能弱弱地表达:“但如果被逼到跳崖的话……那其实练跳水也没用吧。”
要言落月说,她们更需要练的是蹦极啊!
“……无论是瀑布还是悬崖,既然原理相通,需要掌握的本领应该也差不多吧。”常荔荔私下猜测道。
飞行法器驶进瀑布,飞瀑中的身影果然渐渐清晰起来。
只见几个身材窈窕秀美、下./身拖着一截珠光鱼尾的女子,正从瀑布顶端纵身跃下。
瀑布的激流足以撞碎骨头。
然而她们的动作,却如此灵巧,如此秀致,宛如上天的宠儿。
鲛人的身影若隐若现地被包裹在雪白的瀑布里,就像美丽的昆虫灵巧地流淌在蜂蜜之中。
常荔荔取出一只小哨子,放在唇边轻轻一吹。
在言落月听来,哨子无声。但瀑布下游的几个鲛女却同时抬起头来。
在看清常荔荔和她飞行法器的瞬间,鲛人们便朝她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这些鲛人们浸在水中,发梢自由自在地在水中铺开,像是一匹匹华美的绸缎。
她们眉心垂着足有拇指指肚大小的珍珠,各色彩珠编成发网,宛如银河倾倒,星子般点缀在发间。
鲛人不佩戴金玉首饰,因为彩色的鲛绡便已是世上最华美的妆点。
淡金色、浅紫色、月白色、银红色……
世上一切能想象到的颜色,眼睛所能见到极致光彩,尽数被织成美丽的鲛绡。
这些彩色的鲛绡,被缠绕披挂在鲛人们修长的脖颈、优美的胸脯、纤细的腰间、有力的珠光尾巴……
“荔荔,”为首的鲛人开口说话,她有一条漂亮的天蓝色尾巴,蓝得像是勿忘我的花瓣。
鲛人的嗓音也带着一股水绵绵的劲儿,听起来又轻又软:“你带了朋友过来。”
“是啊。”常荔荔道:“这是我师妹,这是我师弟,他们想向你们求购鲛人珠呢。”
天蓝尾鲛人听了,甚至问也不问。
她不假思索地摘下眉间珍珠,直接递了过来:“哝,不要买,送你们!”
价值上万甚至十万灵石的鲛人珠,就这样被她随意送出。
言落月在一旁连连眨眼:鲛人果然都心性纯良、有爱无恨。
怪不得她们要聚众练习跳水。
倘若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话,鲛女们就以这个姿态走出去和人谈恋爱,怕不是要被生吞活剥了吧。
常荔荔摆手:“不是一颗,她想买很多颗。”
天蓝色鱼尾的鲛人,静静地用眼睛在言落月脸上盘亘了片刻。
下一秒钟,她笑颜如花,一把扯下了自己头发上的珍珠发网:
“很多颗也可以,我喜欢她。鲛人不和朋友做生意,你要鲛珠,我都送给你们!”
随着这个动作,其他鲛人也拖着自己长长的、华丽又半透明的尾鳍游动过来,摘下自己身上各处装饰的珍珠,收集在一起,聚成好大一捧,全部递了过来。
言落月:“……”
一百万灵石、两百万灵石、三百万灵石……
算了,她数不过来了。
言落月只想说:土豪小姐姐们,你们还缺龟龟朋友吗?
懂得炼法器、能陪你们练跳水,还能给你们制作蹦极绳的那种!
对于鲛人们如此大方的做派,常荔荔显然也有点无奈。
她扶了扶额头:“泉湘在吗?我直接和她说吧。”
“在的在的。”
“你找她呀。”
“鲛珠不要了吗?”
鲛女们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答着,一边很自来熟地拉起言落月的手腕,替他们三人各自在脸上蒙上一块雪白的鲛绡。
鲛绡遇水不湿,用它蒙面以后,甚至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
然后大家手牵着手,一同往碧落河的下游浅滩游去。
……
泉湘同样是一条漂亮的鲛人。
她应该年纪较长,气韵优雅有致,轮廓十分柔和,尾巴是明亮的萱草色,其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淡金色轻绡。
“荔荔,你来了,还带了客人。”
在听过了三人的来意以后,泉湘第一反应是眨了眨眼:“鲛人泪这种东西,荔荔不能种出来吗?”
常荔荔听了,表情顿时有点惭愧:“我才疏学浅,目前还做不到……”
不。言落月非常震撼地想:你能做到就有鬼了吧。
“好啊。”泉湘顿时笑意温柔如同春花,她双手牵着常荔荔的手,十分信任地看着她。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族的女孩子们,可以直接从你的树上长出来!”
常荔荔双眼发亮:“嗯!”
言落月:“……”
好家伙,破案了,原来委托她的那个朋友就是你!
但联想到鲛人族的特性,言落月居然感觉,这个委托还是挺有道理的。
幸好泉湘没有直接搬出鲛人族的库存,一箱箱地把鲛人珠送给他们。
不然,言落月真的会怀疑鲛人族是怎么存续到现在的。
泉湘的尾巴俏皮地拍打着水花,半透明的长长尾鳍像是薄纱的裙摆,一会儿自然垂落,一会儿又在水波中飘荡起来。
泉湘说道:“我们一般只卖鲛绡,从不用鲛人泪做生意。”
常荔荔耐心道:“我知道。”
泉湘又说:“如果是你想要鲛人泪,有多少我们都会凑给你多少,可你是替小落月来要。”
常荔荔点头:“是的,我也知道。”
看了言落月一眼,泉湘笑了起来:“我很喜欢小落月,也愿意送鲛人泪给她。如果小落月能帮我们一个忙,她就会是我们碧落河中,所有淡水鲛人的朋友。”
言落月道:“什么忙?”
泉湘温柔地笑了起来,声音柔柔的,不像是质疑,反而是关切:
“你的白鹤朋友曾经来过。他没能解惑,抱着遗憾飞走了。不知你们能否帮到我们呢?”
嗯?白鹤朋友?
言落月微微一愣。
她忽然想起……当年分别的时候,小凌似乎正要前往碧落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