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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Chapter 102 - (第2/2页)

将能管好,那兵就是兵,将若管不好,兵就是比匪更可怕的存在。陈衍处置了不少在休息时间闯进百姓家里大吃大喝,强占民女的兵丁,但这种事屡禁不止,当兵的为什么当兵?建功立业?他们又不是大族出身,立了战功也上不了高位。

对他们而言,当兵就是找个正当的理由欺男霸女。

陈国这个久无战事的小国都如此,大国兵卒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各国攻占他国城池,屠城都不再少数,士卒攻进城池,将军多数也不会阻拦他们闯进百姓家中烧杀抢掠。

陈衍看不上这种做法,认为这有违君子之风,可他这么想,士卒们并不怎么想。

在战场上冒着生命危险砍杀,还不许他们在赢了以后享受享受吗?

所以陈衍只能紧紧盯着他们,以免他们真干出什么有损陈侯脸面的事来。

“等一等。”陈舒策马而来,她停在几名准备过去的士兵面前,然后下马冲着几人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士卒们没跟陈舒打过交道,但也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好惹。

陈旦回来以后跟他们说了不少,说自己怎么被这个女人抓住,又怎么被勒住脖子。

大约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弱小,他把陈舒形容的极为夸张。

总之,在士卒们眼里,陈舒现在就是行走的母夜叉,杀人就跟杀鸡一般简单。

陈舒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是从超市里拿出来的玉米饼。

叶舟每去一个位面,总会留下一些纪念品,在落阳基地留下的就是玉米饼。

由于留的不少,这次就专门拿了些出来,好跟老百姓交换东西。

一张玉米饼足够一个壮年男人吃上一天了,并且这些玉米饼都是落阳基地的居民做的,还放了糖,吃起来不仅有玉米的香味还有非常明显的甜味,做得很厚实,却又不会太干。

叶舟有时候也会把玉米饼当主食。

陈舒:“走吧。”

几名士卒唯唯诺诺的应声,然后跟着陈舒一起往村落走。

走了一会儿,陈舒发现这几个士兵跟她保持着一大段距离,她有些奇怪,于是她停下脚步,一转头,那几个当兵的果然也停了下来。

不管她是慢是快,是走是停,这几个士兵都跟她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陈舒不知道该觉得好气还是好笑,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她也没对他们做什么吧?

于是她停在原地冲他们喊道:“你们快点!我又不会把你们吃了!”

士卒们有些慌乱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胆子大的朝陈舒走过去。

这几个士卒都是在军中不那么受重视的,身体养好之后就能看出他们年纪都很小,可能连十五都没满,陈舒经历的多了,虽然不至于把这些兵卒真的看成孩子,但对他们跟对成年男人的态度不同。

等他们终于磨磨蹭蹭的走到她面前,她才问:“你们怎么这么怕我?我又不会吃人。”

胆子最大的那个小声说:“斥候说了,你能徒手把人脖子掰断。”

陈舒:“……虽然他这么说也没错,但我也不是随便是个人都要杀,杀人也耗费力气,我不做白工,像是你们,若是不发粮饷,还上战场打仗吗?”

士卒们互相看看,老老实实的摇了头。

从军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他们又不是军户,立不了战功,进军营就是为了不给家里增加负担,年年发了军饷还能给家里人送回去,若是能攒下一点就更好了,离开军营以后就能娶个媳妇。

陈舒:“道理是这个道理嘛,那你们怕我干嘛?”

但她说了也不起什么作用,这几个士卒还是怕她,只是总算没有跟她隔着十万八千里走路了。

这个村落并不大,怎么数都只有十几户人家,房子都是泥巴房,不少房顶铺的都是瓦片,而是稻草,村里也没什么鸡鸭禽类,偶尔看到一只鸡还是被关在篱笆里,一看就是珍贵的财产。

陈舒敲响了院内有水井的人家房门,她提高了一些音量,但刻意挤了挤声音,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凶:“有人吗?!有人吗?我想讨碗水喝。”

门内好一会儿才传来人声,那是个年纪不小的女人,她哆哆嗦嗦的门内说:“兵爷……家里穷,实在没什么东西了,我家男人在外头干活,等、等他回来……”

除了女人的声音外,门内还有孩子的哭声。

陈舒深吸一口气:“大娘,我们真的只是来讨碗水了,要不只让我一个人进去?叫他们在外头等着?您放心,不白拿您家的水。”

又过了一会儿,门才终于被缓缓打开。

一张老妇人的脸出现在陈舒的视线范围内。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皮肤皲裂,像是干涸的田地般满是沟壑,她的嘴唇和眉眼都下耷着,只看脸,都能看出她是个穷苦人,脸上满是苦意。

陈舒端起笑脸:“大娘,我跟你进去。”

老妇人有些惶恐地低头,她侧开身,小心翼翼地说:“贵贵人请,寒寒舍简陋,招待不周……”

陈舒转头看了几个士卒一眼,让他们就在原地等着,自己跟老妇人进了房门。

进了这间屋子,陈舒立刻闻到了一股霉味,很难说这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像是木头腐烂发霉的味道,又掺杂了别的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闻。

在只铺了一层稻草的“床”上,坐着三个孩子,最大的看起来有七八岁,最小的估计才出生不久,几个孩子都顶着一大脑袋和一个奇怪的大肚子。

孩子们还是哭,陈舒问老妇人:“大娘,孩子们这是怎么了?吃坏了肚子?”

老妇人摇头:“他们是饿的,肚子是喝水喝的。”

老妇人艰难地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去拿水桶,贵人稍候,我去帮你们打水。”

陈舒:“我看你们田里种的粮食都不错,怎么会饿成这样?去年秋收以后没有存粮吗?”

老妇人局促地摇头:“粮官来收了两次粮食,家里没有存粮了。”

陈舒一愣:“没有存粮?那你们今年怎么过?”

老妇人也有些迷茫:“挖些草根,对付一日是一日吧。”

陈舒叹了口气,老妇人似乎也没觉得这事有多奇怪,或者有多苦,他们年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去年活下来了,今年应当也能活下来吧?

几个孩子看到生人也没有反应,他们就像鸟巢里的雏鸟,只知道伸着脖子讨食吃。

像是已经饿傻了。

老妇人从灶台边拿出了两个水桶,木板长短不一,有些地方还破了洞,她用扁担担起两个木桶,只想早些把这个贵人和门口的兵老爷们送走。

“我来吧。”陈舒从老妇人手里抢过扁担,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心硬的人,可看到这样的情况却还是忍不住心软。

老妇人连忙说:“贵人、贵人、把扁担给我吧,我来担!我担得动!”

她看陈舒的外貌就知道对方绝不是平民出身,外头那几个士卒可能就是来护送她的,若是叫他们看到是陈舒担着扁担,责打她怎么办?

她是绝对撑不出兵老爷们的责打的!

她慌乱的想去抢陈舒手里的扁担,却又不敢用太大力气,只红着眼眶哭求:“贵人。贵人你可怜可怜我吧,我还有几个孩儿……”

陈舒不是滋味,她把手里的那袋子玉米饼递给老妇人:“我出去了,你不用跟出来,打完了水我把扁担木桶给你送回来,这些就当用你家水的酬劳。”

“你安心,不会有人找你麻烦。”陈舒不去看她,趁老妇人捧着袋子迷茫的时候直接走出了屋子。

士卒们看陈舒出来,连忙跟陈舒一起走到水井旁。

陈舒把木桶交给他们,看着他们打水,终于忍不住问:“你们这些当兵的到底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老百姓怎么一看到你们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几个士卒唯恐陈舒生气,连忙说:“这可不与我们相关,我们刚从军就跟着君上出征,从没祸害过老百姓,我们以前也是老百姓!”

陈舒:“那你们是老百姓的时候,怕当兵的吗?”

士卒们互相看看,一边打水一边说:“怕,怎么不怕。”

“兵老爷杀了人也没事。”士卒们脸上露出后怕的表情,“若是家里有钱还好说,若是无钱,又有娇娘,那就难说了。”

陈舒:“那就没人管吗?!”

士卒们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怒气,小声说:“大约是有人管的。”

“可人都死了,若是把当兵的杀了,那也没什么用,还少了个可以上战场的。”

陈舒翻了个白眼:“我也是当兵的。”

士卒们一愣,他们想过陈舒是干什么的,但怎么也没想到她是当兵的。

陈舒没好气地说:“我十四岁就进了军营,我那儿倒是不怎么打仗,但当兵的跟老百姓也没区别,别说欺男霸女,谁要是敢拿老百姓一针一线,那都要军法处置,不仅要从军营赶出去,一辈子都要背上污点。”

陈舒:“你们这样不行!”

“我要跟你们君上好好唠唠这件事!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自己人都管不好,还想强国?”

“强个狗屁!”

士卒们咽了口唾沫。

她好凶,但凶的好让人向往。

·

土屋里,老妇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袋子,她不知道这袋子是怎么做的,但摸起来与她见过的所有布料都不同——虽然她也没见过几种布料。

但比起袋子,袋子里的东西才叫她手忙脚乱。

她刚刚打开袋子,就闻到了一股香味,那是粮食和香味和甜味。

老妇人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就着从窗外透进来的阴暗光线看过去。

十几块沉甸甸金灿灿的饼子。

每一块都比她的脸还大。

老妇人僵在那,她没有吃,而是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脸颊。

疼痛让她相信眼前的东西是真的,不是她白日发梦。

她张了张嘴,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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