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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台 第116节 (第2/2页)

岳鱼七看着她,她的目光凌凌的,清泉一般。

青唯以为师父又会斥自己不矜持,没想到他沉默片刻,却道:“喜欢就喜欢吧,人无完人,这小子除了心病,别的都挺好的,是招姑娘喜欢。”接着他收回目光,倚着椅背,长长地,悠远地叹了口气,“小丫头长大了,也有自己心仪的人了。”

青唯望着岳鱼七,虽然乍一眼看去,师父没怎么变,可往细里瞧,师父的眼尾已有了细纹,眼神也比从前更深邃了,她不由地道:“师父,您这几年究竟去了哪里?您还没与我说呢。”

她顿了顿,“我听说,洗襟台坍塌后,您是主动投案的,后来您跟着先帝的御辇回京,在途中被人劫了囚车,这是真的吗?”

岳鱼七看她一眼,“这些都谁告诉你的?曹昆德那个老太监?”

青唯点点头,随即又道:“我在上溪时,遇到了一个名叫葛翁的山匪,他也和我说,洗襟台坍塌一个多月后,您在上溪出现过,还劝他在山中藏着,不要轻举妄动。师父,您那时为何会出现在上溪,您也在查洗襟台坍塌的真相么?”

岳鱼七听了这一问,却是避而不答,反是问,“你呢?曹昆德那个老东西,没怎么为难你吧。”

青唯摇了摇头:“我那时听闻洗襟台噩耗,躲在崇阳等消息,可是等了快一个月,除了听说朝廷要治阿爹的罪,阿爹是生是死,我一概不知。后来我等不及了,有天夜里溜到柏杨山上,听守卫的官差说,阿爹与许多士子一样,被埋在碎石瓦砾下,连尸身都没找到,我很伤心……”

她很伤心,待守卫离去,跪在洗襟台的碎石瓦砾上,徒手挖了一整夜,直到隔日天色微明,忽然被人从背后捂住嘴。

“我就是那时遇到的曹昆德。要说他待我不好,并不尽然,其实他算是救了我的命。送我去崔家,帮我掩藏身份的也是他。所以他让我认他做义父,及至骗我上京,让我嫁去江家,许多事只要不违背原则,我都愿意帮他去办,毕竟他有恩于我。但我也知道他是在利用我,否则不会在我失去利用价值的一刻,就把我的身份捅给刑部与左骁卫。我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几年接触下来,我觉得他格外在乎洗襟台,近乎是……有点憎恶?”

岳鱼七听了这话,沉吟片刻问:“这些事,你可曾跟谢容与那小子提过?”

青唯点了点头,“在上溪就提过了。后来左骁卫的一个校尉出了岔子,导致上溪暴乱时左骁卫群龙无首证人被杀,左骁卫的中郎将想要保这校尉,我官……小昭王写信给官家,暗中做了笔交易,他可以不追责伍校尉,与之交换,左骁卫及相关衙门,也得暂停缉拿我,至于曹昆德那边,他已经跟官家打过招呼了,所以曹昆德暂且威胁不到我,我眼下是安全的。”

“……这个小昭王,还挺有手腕。”岳鱼七齿间轻声碾出这一句话。

他从竹椅上起身,转身要回值房,“行了,今夜就聊到这,你走吧。”

青唯愣了一下,追着要进值房,“可是师父还没告诉我您这些年去了哪儿呢,我今夜不能住在这里吗?”

岳鱼七不耐烦地看她一眼,抬手就要关屋门,“你都多大的姑娘了,在我这里留宿,像什么话?再说你人在留在这,心也能留在这么?怕是早把那小昭王当成自己官人了吧。”

青唯愣了愣,“哦”一声,正待转身离开,只听身后岳鱼七道:“回来。”

他思量半刻,“你回去收拾收拾,就这两天,跟我去中州一趟。”

“去中州做什么?”青唯不由地问。

“明天你就知道了,总之早去早回。”

青唯又“哦”一声,正要走,岳鱼七又“哎”一声。

他看着青唯,神色复杂,半晌才道:“你跟这小子的事,我还待思量,怎么着都得寻个吉日告知了你爹娘才行,你……我知道你大事上有分寸,切记,你也是好人家养大的姑娘,待告知你爹娘前,定不可让他轻易……轻易……”

余下的话难以说出口,岳鱼七正在组织言辞,青唯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笃定道:“师父放心,他不会的。”

岳鱼七见她领悟得这么快,不禁想起她那句“我跟他没发生太多”,一时间怒火再度窜上心头,“我是担心他不规矩吗?除非你想,谁能占得了你的便宜,我担心的是你!”他终于“砰”一声把门合上,眼不见心不烦,“赶紧滚回去。”

第145章

“中州?”

翌日晨,谢容与和青唯在偏厅用早膳,听她提及不日要去中州,有些意外。

青唯点了点头:“师父说的,他说这两日就动身,早去早回。”

昨夜她回得很晚,轻手轻脚到了房中,谢容与竟在等她,今早衙门还有事,两人都没有睡太久,德荣端了醒神的汤来,谢容与帮青唯盛了一碗,想了想道:“曲不惟在中州有一座宅邸。”

曲不惟出售洗襟台登台名额,标价十万两一个。哪怕卖出的名额很少,这么多真金白银,他藏哪儿去了呢?当年洗襟台出事,陵川、上京一带草木皆兵,这些银子他断不敢往上京运,思来想去,中州才是最稳妥的。中州与陵川离得近,此其一;其二,陵川与中州多有买卖往来,陵川近年日渐富裕,多半就是由中州带动的,借由生意的名头,将银子陆续存放去中州,不易被人发现。

青唯问:“师父想让我去盗曲不惟的赃银?”随即笃定道:“这差事我办得了。”

翻看卷宗查找线索她未必在行,但是暗中探访擒贼拿赃,她最擅长不过了。

谢容与见她一碗醒神汤吃完,让德荣为她换过干净碗碟,亲自帮她舀什锦粥,“尚未可知,待今日问过岳前辈再说。”

他的声音清越入耳,青唯不由地别过脸看他。

日晖透窗浇入,将半空里的尘埃照得清晰可见,他的侧颜在这样明媚的晨光里一点瑕疵也无,长睫微微下压,眸色有点清冷,以至于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疏离冷淡的,他似乎觉察到她的目光,也回望过来,“怎么了?”

神情中冷淡未散,眼神与语气却很温柔。

青唯的心倏然一跳,她摇了摇头,收回目光,不说话了。

耳畔浮响起师父那句,“丫头,你喜欢他”。

难怪这么久了,他一靠近,她就紧张,原来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用罢早膳,一行人即刻去了州衙。除了齐州尹与宋长吏,尹弛、尹婉,还有尹家老爷也在衙门等着了。

齐文柏将众人引至衙门会客的偏厅,正待请谢容与落座,只见岳鱼七姗姗来迟,谢容与对岳鱼七施以一揖,“岳前辈上坐。”

岳鱼七“嗯”一声,一点不客气,直接在上首坐下。

当年长渡河一役,朝廷虽赐了岳鱼七将军衔,到底只是六品,且岳鱼七当了几日官,称是拘得慌,很快辞官回辰阳了。眼下昭王殿下还在厅中呢,怎么由岳鱼七做到上首去了?齐文柏左右为难,很想提醒岳鱼七一句,奈何见谢容与似乎没觉得不妥,只得闭了嘴。

谢容与开门见山:“岳前辈,听闻您近日要带小野去中州,不知所为何故?”

岳鱼七道:“你们不是在查岑雪明,中州有姓岑的线索,齐文柏查到的,我闲着没事,跑一趟无妨。”

这话掐头去尾,说得四六不着。

据玄鹰司所知,曲不惟在中州却有一所宅邸,难不成这宅邸跟岑雪明有关系?岑雪明失踪前,曾借画寻过漱石,眼下已知尹婉就是漱石,一个女子学画已是离奇,她在这其中,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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