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世界尽头【38】 (第2/2页)
魏恒向郑蔚澜示意一眼,猛地把被推开的那扇门向后推,把那条胳膊死死的夹在门缝里。
郑蔚澜随即挥着斧头奔上前,一斧头砍在那人掌心,连皮带骨砍断一半,半拉手掌脱离本体掉在地上。
“啊!”
门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
魏恒趁机把门关上,用肩膀抵着铁门,回头对小汪喊:“快!”
小汪加快速度,把剩下的四个女孩儿一个个抱起来沿着窗户往外送。
门外的人叮郎哐当的砸门,一人顺着门缝放枪。
很快,小汪把最后一个孩子送出去,爬上窗台,对魏恒道:“你们当心!”说完从窗台跳下,消失在窗口透进来的一方夜色中。
郑蔚澜把魏恒推开,背抵着门,双脚死死蹬着地,对魏恒喊:“我顶着,你先走!”
魏恒看他一眼,当真离开了门往回走,但没有离开,而是走到床边提起了那桶汽油。
他提着油桶回到门口,从郑蔚澜手中拿过斧子把油桶口砍裂,然后从大衣口袋掏出打火机扔到郑蔚澜手中。
郑蔚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眼神里瞬间亮起兴奋的光芒。
魏恒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双手一前一后的提着油桶,如刀锋般闪着锐利的幽光的双眼紧盯门口,点了点头。
郑蔚澜立即向一旁撤了一步,铁门随即被推开,门口霎时出现五六个男人。
魏恒迎着冲在最前面的男人手中的枪口,用力将手中的汽油桶往前一掼,如暴雨般泼洒的汽油浇了他们满身。
在他泼汽油的同时,郑蔚澜把手中冒着火苗的打火机扔了出去。
轰——
砰——
烈火燃起的同时,伴随着一声枪响。
魏恒扔下手中的油桶,身体随着子弹的冲力向后仰倒,后脑勺狠狠磕在地上,让他眼前一黑,所有感官瞬间变的模糊。
“小念!”
郑蔚澜喊了他一声,随即就轮着斧子钻进门外的火海中。
门外一共七个人,五个人浑身烧着大火,呜呜嚎叫着冲到雪地里乱滚。没有被火势殃及的两个人一人拿着枪,一人掂着刀,哆哆嗦嗦的避让着如猛兽般乱窜的烈火。
郑蔚澜和堵在门口的两个人逼着子弹和烈火朝还在顽抗的那两个人逼近。
那两个人一边放枪一边往后退,很快退出厂房,钻进停在门雪地里的一辆面包车,把油门踩到底,面包车七扭八拐的在雪夜中飞驰。
厂房里的火势愈演愈烈,郑蔚澜脱掉外套盖在头上正要回去接魏恒,就见魏恒用防弹衣蒙着头,弯腰从火光里跑了出来。
魏恒扔下着火的防弹衣,看了一眼在雪堆里扑腾的那几个人,由衷的庆幸临行前沈青岚给了他这件防弹衣。
魏恒咳了两声,嗓子被烟雾薰的干涩嘶哑,急道:“那两个人呢?!”
一名警员指着面包车消失的方向:“往哪儿跑了。”
郑蔚澜道:“还怎么追啊,连车都没有!”
魏恒看着将面包车吞噬的寂静又漆黑的雪夜,道:“必须追,车上还有两个孩子!”
他拿出手机,手忙脚乱的播出邢朗的电话,完全忘记了山上没有信号。
郑蔚澜坚持不懈的给他泼冷水:“算了吧,鹰嘴山这么大,谁知道他们往哪儿走了。”
魏恒气急,抬脚踹他:“闭嘴!”
其实郑蔚澜说的没错,他们没有车,山上没有信号,况且鹰嘴山这么大,下山的路那么多条,怎么拦住那辆车。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魏恒没有放弃,他捡起地上的防弹衣,重新穿在衬衫外,然后把郑蔚澜和两名警察叫到跟前,埋头沉思了片刻,看着一人道:“你留在这里看住他们五个人。”转向另一人:“你马上下山,一旦到了有信号的地方立刻叫支援。”最后看向郑蔚澜:“你跟着我,我们去找那辆车。”
说完转过身,沿着雪地里的车辙印往前走,郑蔚澜不情不愿的跟在他身后,怕魏恒揍他,所以不敢再泼魏恒冷水,
魏恒正在茫茫夜色中辨别方向时,忽听那个被他委派下山报信的警员在背后叫他:“魏老师!”
魏恒回过头,不由得怔了怔。
几百米外的山坡下,几辆闪着警灯的警车接连爬上来,排成一条直线在雪地里急驶,一连串的警灯飘荡在夜里,像是从天而降一道美丽的极光。
不仅如此,魏恒看到紧随着最后一辆警车爬上山坡的还有一辆直升机。
直升机悬在半空中,一道强光穿过迷蒙的夜色,落在地面,几乎将半座山体照亮。
直升机射出的强光由远到近,划过正在燃烧的厂房,和站在厂房前的魏恒等人,像一只巨鸟似的倾斜着身体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越过层层厂房的背面,潜入夜色中。
“西偏南二十三度发现目标车辆,重复一次,西偏南二十三度发现目标车辆。”
飞行员的播报声穿过层层云雾,响彻鹰嘴山整片天空。
郑蔚澜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叹了一声:“我靠……”
魏恒向前迎了一步,看着开在警车最前方的那辆黑色吉普。
他太熟悉这辆吉普了,是邢朗在支队常开的那辆。
吉普加速朝他开过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他身边,按了一声喇叭。
魏恒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还没坐稳,腰就被人搂住,温热又干燥的嘴唇压在他唇上。
魏恒怔了怔,还没来得及给出反应,邢朗就把他松开,随即拿起一件多功能警服扔到他怀里。
郑蔚澜坐在后座,拼命用咳嗽声提示前面俩人自己的存在。
没人搭理他,魏恒安静的穿警服,邢朗开车追在直升机后面,盯着前方的夜路,拿起步话机道:“都散开,从两边堵!大陆你绕到最前面!”
吉普车后方的警车立刻改变队形,以直升机为中心,呈半包围状散开。
邢朗很忙,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步话机,不停的和队员们以及警务飞行队的飞行员联系,自打刚才亲了魏恒一下以后,再没有功夫看魏恒一眼。
魏恒穿好警服,也看着前方的情况。
直升机找到了白色面包车,面包车在直升机的强光追随中玩命的在雪地里狂奔,两旁和身后都跟着警车。
魏恒找了一个邢朗不和任何人说话的空档,转头看着他说:“车里有两个人贩,两个人质。”
“都是女孩?”
“嗯。”
“其他人呢?”
“已经送走了。”
邢朗赞许似的点点头,又拿起步话机道:“老孙,冲他们喊话!”
紧接着,飞行员响彻云霄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遍遍的喊“前方车辆立即停下,请配合芜津警方执行公务”。
白色面包车依旧像是喝醉了似的七扭八歪的向前冲。
直升机最重要的作用就是给对方施压,从心理上给予对方毁灭性的打击,而从白色面包车此时行进的状态来看,这一效用已经达到了。
在飞行员第五次喊话时,邢朗的步话机中响起陆明宇的声音:“邢队,我就位了!”
邢朗当即踩了一脚油门,道:“各组听好了,贴过去,咬死他!”
呈环形包围状的警车迅速往中间靠拢,很快把白色面包车夹在中间,从四个方向将其紧紧包围。
白色面包车还在负隅顽抗,横冲直撞的撞击贴着它的警车。
邢朗的吉普车抵着面包车的车尾,紧紧咬住面包车,被面包车忽然往后倒车撞到车头。
邢朗咬牙骂了一句脏话,拿起步话机道:“大陆,我从后面撞他,你在前面顶住!”说完扔下步话机,猛地往后退了一截,然后狠踩一脚油门,车身向前猛蹿,狠狠的撞在面包车屁股上。
面包车被迫重新窜入包围圈,被陆明宇的车死死抵住车头,两旁的警车迅速贴过去,再次把它夹死。
面包车原地转了一圈,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瘫痪在层层包围中。
邢朗下车,甩上车门,从警车间的夹缝中钻进去,掏出手枪,枪口抵着漆黑的车窗玻璃,喊道:“车里的人出来!”
陆明宇等人也迅速下车,挤到车辆间的缝隙里,把面包车围的水泄不通。
“我手上有人质!你们不让我走,我就弄死她们!”
面包车里随即响起女孩的哭声,似乎被人按着头抵在了车窗玻璃上。
邢朗冷笑道:“傻逼,看看你们现在的处境,只要你敢开枪,我就有理由就地枪毙你!”
“啊!”
女孩儿哭叫的更厉害,不停的扑打车窗。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了她!”
那人喊道,声音撕心裂肺的颤抖。
邢朗抬脚踹车窗:“那你信不信你敢崩了她,我就崩了你!”
魏恒在包围圈外看着,看的胆战心惊,他知道邢朗在赌,赌那两人的心理防御机制已经在被陆地和空中全面包围的情况全面瓦解。他们放言要杀死人质,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只要警方比他们更强势,他们就会丧失最后的一丁点斗志。
玻璃出乎意料的很厚,踹不开,于是邢朗把枪插入枪套,转过身朝郑蔚澜伸出手。
郑蔚澜立即就把手里的斧头递给他。
邢朗接过斧头,轮起来就朝车窗上砸,怒道:“砸!把这破车砸烂!”
车窗霎时出现裂纹,闪开一个口,车里的人尖叫道:“你再砸我就开枪打死你!”
邢朗砸完车窗砸车顶:“开!开枪打死一个女孩算什么本事,打死警察才是你的能耐!”说完冲周围的警察吼道:“愣着干什么?给我砸!”
警察们操起棍棒,噼里啪啦的砸车。
魏恒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他好歹已经有了两年协助警方侦查的经验,但从没见过像邢朗此时用来对付绑匪的手段。这么粗暴蛮横的方法除了邢朗也没有第二个人敢用。
万一邢朗错误估判了形式,或者并没有从气势上给对方造成毁灭性的挫伤,就会激怒绑匪,造成人质的伤亡。
魏恒站在凛冽的寒冬深夜,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发着冷汗,脸色像被冷水泡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终于,邢朗赢了,面包车驾驶座车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男人举着双手,连滚带爬的从车里下来,跪在雪地上。
两个警察立刻围上去,给这人戴上手铐。
邢朗扔下斧子,从副驾驶矮身钻进车厢,后座的男人立刻拿枪指着他,哆嗦着大喊:“你别过来!”
邢朗双手扶着驾驶座和副驾驶车座,站在车厢里弯腰看着后座面无人色的男人,目光慢悠悠的移向缩在角落里的两个女孩儿,然后又移到男人脸上,冷冷一笑:“兄弟,你得懂得进退。现在你已经走向绝路了,你进不了,只能退一步。只要你下车,我保证给你酌情处理。”
“什,什么酌情?”
“至少不是死刑,也不是无期。”
男人的枪口不断哆嗦,被他说动了似的,脸上的犹豫愈加明显。
趁他有片刻的恍神,邢朗忽然沉下脸,一拳抡在他面门,从座位间的夹缝里钻到后座,把他面朝下按在车座上,喊道:“铐子!”
车门从外面拉开,陆明宇等人把他拽下车,给他戴上手铐。
一场追击战终于落下帷幕,直升机和警车渐次撤离繁忙了一整夜的鹰嘴山。
魏恒仰头一看,天色已经渐亮,天空呈沉郁的墨绿色,飘着大片大片的石青色的云,远处林子里还在刮着呜呜的风,依旧寒气逼人。
但是天已经亮了。
警车一辆辆的离开,邢朗断后,也走在最后。
目睹最后一辆警车消失在苍茫的稀疏夜色中,邢朗才松了一口气,无意间一回头,看到魏恒站在不远处,正在仰头看天。
魏恒背后的云开了,露出一片白苍苍的天,雪像一捧雾气似的在他脚下化开,云雾中现出他消瘦挺拔的身影,和他藏于山峦深秀中的脸。
邢朗静静的看了他片刻,抬手撑着车顶,看着他笑道:“魏老师,回家了。”
魏恒转过身,朝邢朗一笑,凌乱的长发被风吹散,露出在天空与山峦中托现而出的脸庞。
他朝邢朗走过去,疲惫的靠进邢朗怀里,搂着邢朗的腰,脸贴着他的胸口,问:“回家还是回警局?”
邢朗抱着他,道:“你回家,我回警局。”
“你官复原职了吗?”
“老刘都回来了,我也不远了。”
“他们相信你?”
“不信我就不会派直升机协助我执行任务。”
“那我呢?”
邢朗握住他的肩膀,低头看他:“你想问什么?”
魏恒很疲倦的微微翘着唇角,垂着眸子问:“我还能留在你身边吗?”
邢朗端着他下巴,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是魏恒,为什么不可以?”
魏恒怔了片刻:“但是江浔……”
邢朗又把他搂住,道:“我们迟早会找到他,而且他现在对你构不成威胁,他的把戏已经失效了。”
魏恒静了片刻,低声道:“好。”
邢朗失笑:“好?好是什么意思?”
魏恒也笑,额头轻轻的磕了磕他胸口,道:“就是我什么都不管了,全都交给你的意思。”说着叹了声气,低声道:“我好累。”
邢朗道:“那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回警局。”
魏恒把脸埋在他怀里,闷闷的笑了一声:“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邢朗捏他的脸:“你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
被遗忘在车里的郑蔚澜:“咳咳咳。”
邢朗一脸不爽的扭头看他:“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不赶紧跑还等着我带你回警局?”
郑蔚澜:……
日他奶奶的,警察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魏恒抬起头,目光越过邢朗的肩膀,看着白苍苍的天空。
他又看到了那只从凛冬的夜里飞出的鸟,那只鸟浑身披满风霜和雨雪,越过重重围墙冲出长夜,从一个世界的尽头,飞向另一个世界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