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人间四劫【10】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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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名死者需要确认身份是一桩大工程,秦放从尸体身上采集出DNA样本,分散到市局和各大医院检验。虽然凶杀案不需要排队,但是需要鉴定的样本多,且人手不充足,所以一直到午后,才有一名死者在失踪人口中被找到。
公安部司法系统也存在诸多漏洞,比如这些死者如果没有留下案底,那么就算检测出他们的DNA,也无法确认他们的身份。此时此刻,秦放忽然无比艳羡某部美剧中凭借面部骨骼就可以画出死者生前样貌的风骚技术。
但是幻想落入现实往往终于破碎,等待他的还是排队而列的十几份样本。
法医室门忽然被推开,邢朗站在门口问:“进展怎么样?”
秦放埋头于显微镜中,道:“别催我,你再催我,我就辞职。”
邢朗混不在意的笑了笑,又问:“魏老师还没回来?”
听到‘魏老师’这三个字,秦放才抬起头,眯着眼睛死气沉沉道:“没有,你找他有事?”
邢朗道:“快点回来给你帮帮忙,他不是还懂‘一点点’的法医和生物么。”
秦放眼睛一转,忽然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那你打电话催催他,快催催他。”
邢朗给他一个‘你真特么没出息’的眼神,关上法医室的门,站在走廊里给魏恒拨了一通电话,魏恒很快就接了,只说了一句‘马上到警局了’就挂了,连给他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邢朗看了一眼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快步走到四楼。
恰好沈青岚抱着厚厚一叠文件从楼下上来,道:“你要的卷子。”
邢朗走进办公室:“进来。”
沈青岚把两份案卷摆在他桌上,然后拉了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道:“董力和梁珊珊的案卷都在这儿。”
邢朗点了一根烟夹在指间,翻开董力的案卷粗略的看起来,不时找到一两个被红笔标注的重点:“军警背景?”
沈青岚往后靠着椅背,懒洋洋的扣着右手拇指圆润的指甲,道:“魏老师说凶手的身手不同寻常,应该受过系统的训练。而且董力身上有多处反作用力留下的淤血红肿,应该和凶手过了几招,所以魏老师怀疑董力的背景也不简单。”
邢朗翻开页面上附着的伤痕图片,目光越来越沉,当他看到董力右胸一处软组织挫伤造成的红肿时,猛然皱起眉头,把照片撕下来拿到跟前。
沈青岚拿着指甲锉慢悠悠的搓着指甲,眼睛往四周乱瞟了一圈,时不时就看一眼邢朗。当她向邢朗投去第六眼的时候,邢朗盯着照片道:“有话直说。”
沈青岚撇撇嘴,调整了一下坐姿,才道:“海棠姐来了。”
邢朗把目光从血淋淋的照片上移开,看向她,语气没什么变化:“在哪儿?”
“楼下,王队办公室。”
邢朗拧眉:“这老小子搞什么名堂?”
沈青岚道:“董力和海棠姐都是华诚医院的医生,而且董力生前追求过海棠姐,但是海棠姐不喜欢他,所以在医院里很疏远他。后来,董力用的方式越来越激进,海棠姐甚至想过换一家医院工作。再后来,董力就死了。”
邢朗把烟取下来在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继续。”
沈青岚依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口吻,道:“前两天董力的案子落在了王队手里,魏老师不是怀疑凶手有军警背景吗?海棠姐的哥哥海阳不就是武警么,刚好董力死那天海阳在芜津,王副队就怀疑是海阳……”
话没说完,就见邢朗把案件摔到桌上,按灭烟头出去了。
沈青岚早料到了似的,抿着嘴唇轻轻一笑,然后收起指甲锉,慢悠悠的跟着邢朗下楼。
邢朗下楼直奔王前程办公室,沈青岚紧随其后,但是没有跟进副队长办公室,而是站在楼道里,静观其变。
不多时,她听到楼下几名女警接连叫道“魏老师。”随后就看到魏恒出现在楼梯口,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头上戴着黑色棒球帽,面容阴郁的年轻人。
她在张东晨的简历上看过张东晨的脸,虽然照片上的张东晨也是一副神情忧郁,眼神阴冷的样子,但是现在看到真人,沈青岚还是无法把面前的张东晨和照片上的张东晨相联系。普遍情况下,真人大都比照片上灵动有生气的多,但是张东晨却不然,他比照片上死板僵硬的形象更加没有生气,他那双像是蒙了一层厚重脏污的灰尘般的灰褐色眼睛使得任何人都不想和他对视,他的眼神阴冷僵直的让人不寒而栗。
魏恒在三楼止步,张东晨也停在三楼,他始终低着头,回避与任何人产生眼神接触。
“在这里干什么?”
魏恒站在楼道里问。
沈青岚草草往王前程的办公室示意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问他:“你从哪儿把他带回来的?”
魏恒回眸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张东晨,刻意拔高了声调,笑道:“只是问个话而已。”随后又问:“邢队长回来了吗?”
沈青岚皱着眉又看了一眼张东晨,道:“回来了,在王队办公室。”
魏恒以为邢朗和王前程在谈公事,于是点了点头不再过问,正要带着张东晨上楼时,就见王前程办公室的门开了,率先走出的不是邢朗也不是王前程,而是在许家胡同见过的那位女神。
海棠穿着米白色的长裙和墨绿色的针织衫,略施粉黛,眉目比那天晚上更加清晰柔美,黑绸似的长发披肩泄下,随着步伐微微甩动,闪耀动人。
海棠提着包朝沈青岚走去,皱着两条秀眉,满脸不耐烦。
“我们老大把你救出来了?”
沈青岚朝她眨眨眼,笑问。
海棠笑着嗔她一眼,没说话,看向站在沈青岚旁边的魏恒。
上次和她见面没有打招呼,是因为在场人员纷杂,现在不跟她打招呼,显然不太合适。
于是魏恒向她点了点头,道:“你好。”
海棠目光专注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道:“你好。”
说话间,邢朗从王前程办公室里出来了,站在门口笑着说了句:“你先别操心案子,待会儿专案组的同事就来了,帮我接待一下。”
随后,他转身朝楼梯口这边儿走过来,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三个人时,邢朗的目光依次在魏恒和海棠脸上扫过,什么都没说,快步上楼了。
海棠看了一眼他上楼的背影,正要踏上台阶时忽然又停下,回头问魏恒:“你有多余的皮筋儿吗?”
魏恒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然而他手腕上的皮筋此时正绑在他的头发上。
想了想,他抬手从颈后扯下发圈递给海棠:“这个可以吗?”
海棠抿唇一笑:“那你用什么?”
魏恒道:“没关系,我不用了。”
海棠道了谢,接过他手里的发圈,上楼的途中迅速扎了一个低马尾。
等到邢朗和海棠都看不见影儿了,沈青岚抱着胳膊一脸神秘的对魏恒说:“打赌吗?不出一个月,他们俩肯定会复合。”
魏恒没兴趣和她打赌,但有些兴趣多问一句:“你怎么知道?”
沈青岚冲他挑眉一笑,自信满满道:“只要海棠姐没有放弃邢队,他们两个就没完。”
从这句话中,魏恒得到两个讯息。一,海棠是一个主动且强势的女人。二,邢朗应该同样没有放弃海棠,这两个人实存名亡,藕断丝连。
忽然之间,魏恒不知该说什么了,他静站了片刻,然后抬手指了指楼上,道:“我上去了。”
带着张东晨到了四楼,魏恒在邢朗办公室门口看到了沈青岚口中迟早会复合的两个人。
邢朗靠在墙上,双手揣在裤子口袋,微低着头在听海棠说话,脸上很平静,静的几乎没有表情。
海棠仰头直视邢朗的眼睛,表情也是很平淡。不过相比邢朗看她的眼神,她看邢朗的眼神更为专注,还有些女人面对自己心仪的男人时,眼神中掩藏不住的温柔。
魏恒站在置留室门口看了他们一会儿,正想移开目光的时候,邢朗忽然有所察觉般转头朝他看了过来,随即,海棠循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魏恒。
被他们两个人盯着,魏恒忽然有些尴尬,连忙扭过头避开他们的目光,打开置留室的门,道:“进去吧。”
魏恒没有关门,让张东晨坐在一张木椅上,自己坐在他对面,然后叫进来两名警员在场监督,随后倒了一杯水递给张东晨。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到警局。”
魏恒率先问道。
张东晨捂着一次性纸杯,感受不到开水的温度似的,垂着头低声说:“不知道。”
魏恒端坐在椅子上,叠着腿,道:“那先说说你以前的事。”
听到魏恒提及以前,张东晨迅速的抬起灰霭的眸子看了魏恒一眼,那眼神里有冷漠,更有怨恨。
张东晨默默的圈紧了烫手的纸杯,声音更为阴冷:“你是说佟月的事吗?”
虽然他低着头,但是魏恒依然看到见他轻轻牵起的唇角,他不是在笑,而是类似于一个人徘徊在暴怒边缘,却又不得不压制,所表现出的‘咬牙切齿’的怨毒。
张东晨恨佟月。
魏恒微微皱起眉,他本以为张东晨会表现出对佟月的悔意,因为他看的出张东晨依然心存善良,从张东晨对待小虎就可以看出,张东晨依然对世界怀有一份温柔和希望。但是他却在怨恨佟月。
为什么?佟月已经因为那次的绑架事件而精神失常,至今都住在医院。
如果要恨的话,也应该是佟月恨他才对。
“是,我想和你聊聊佟月。”
魏恒道。
张东晨低低的低着头,脊背却缓缓的挺直,冷冷道:“她没死,而我蹲了两年多的监狱。你们要我接受的惩罚我已经领教过了,你还想问我什么?”
“为什么绑架佟月?如果她当时没有逃出来,你想对她做什么?”
张东晨手中的纸杯在颤抖,有几滴热水洒出来落在他手背,而他恍然未觉似的,依旧保持冷酷又平静的声调:“我想对她做什么?你觉得我想对她做什么?”
他抬起头,猩红的眼珠看着魏恒,五官扭曲成畸形的形状,看起来竟有些狰狞:“这个女人把我的一生都毁了,你觉得我想对她做什么?”
魏恒一脸平静的看着他,过了许久才道:“那佟月的人生谁来负责?自从两年前被你绑架,虽然她最后得救了,但是她的精神出现异常,已经在医院里住了两年多。变成一个完全的精神病人。她今年才十六岁,她毁了你的人生,那你对她的人生做了什么?”
张东晨斜着唇角,毫不动容,脸上笑意甚至愈发狰狞:“她活该,他们都活该!”
魏恒知道,张东晨说的‘他们’,是佟月,和佟月的哥哥。当年佟月的哥哥也是指认他绑架佟月的重要证人。
没有理会他陡然转变的情绪,魏恒抬手伸向一名刑警,片刻后,刑警把几张照片交给他。
魏恒把照片举在张东晨面前:“认识她吗?”
张东晨瞥了一眼照片里扎着两条马尾辫,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儿。他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瞳孔开始闪烁,眼中甚至涌向水光,咬着牙一字一字道:“不认识。”
魏恒看着他的脸,上身前倾,离他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道:“这个小女孩儿叫梁珊珊,在十月十号失踪了。失踪时间在下午六点钟以后。”
魏恒把照片扔到张东晨怀里,不再隐瞒闻讯的目的,冷声道:“十月十号下午六点钟,你在哪里?”
张东晨垂头看着落在自己腿上的照片,片刻后,忽然哼笑了一声,抬起头看着魏恒说:“我在街心花园散步。”
“谁能证明?”
“我的狗,小虎。”
魏恒定定看了他片刻,感慨似的笑道:“你还真是油盐不进。”
张东晨喝了一口水,慢慢吐出一口气,微微歪着脑袋,很无辜的样子:“不然呢?等你们把罪名加在我身上吗?”
“是你带走了梁珊珊吗?就像当年你带走佟月那样?”
魏恒发现任何询问技巧都对他没用,索性直言。
张东晨垂着头想了想,然后笑道:“你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吗?警官?”
魏恒被他反将了一军,因为警方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劫走梁珊珊的人也是他。
忽然之间,魏恒觉得很累。他撑着额角闭上眼歇了一会儿,然后朝一名负责记录的警察挥了挥手。
警察便对张东晨道:“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张东晨即刻从椅子上起身,把水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迫不及待的走向门口。警局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个火坑,多待一秒钟都让他备受煎熬。
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魏恒轻飘飘道:“照顾好你父亲。”
张东晨背影一僵,站在门口没有动弹。
魏恒端起被张东晨放在桌上的水杯,倾斜杯口把剩下的水倒入桌上的绿植盆栽中,道:“或许有一天,他会站上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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