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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龙三公主 (第2/2页)

“真是玄机啊!”

小白龙只找那玄奘,却见他在人群之中,正向这边看着她。

小白龙心一跳,只觉脸要红了,忽发现自己是一只鸟,他看不见脸红的。

只见玄奘对她笑了一笑。

这人莫不是认得我?小白龙想,不可能的,他不过一凡人而已啊。

这边论答已到了关键时刻,两个老和尚头上都起了白烟。

天杨:“如何是禅?”

法明:“是。”

天杨:“如何是正法眼?”

法明:“不是。”

天杨:“如何是空?”

法明:“问。”

天杨:“是么?”

法明:“不是么?”

天杨:“是么??”

法明:“这……”

“哈哈哈哈!”天杨大笑起来,“原来你就这两下子。”

“这……我……”法明脸都涨红了。四周僧众一面哗然。

天杨道:“金山寺空有虚名,我云游四海,不见真人,可叹可叹!”

“哈哈哈哈!”忽然人群中也有人笑。

所有人都回头,笑的人正是玄奘。

天杨死盯着玄奘:“这位小师父,老朽有可笑之处么?”

“啊?”玄奘说,“不是,我刚刚看门外树上两兔子撕打,所以可笑。”

“妄说,兔子怎会在树上?”

“那在树上的是什么呢?”玄奘问。

“这……”天杨语塞,他再次打量玄奘,“真看不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力。”

“啊?”一边的一个和尚说,“他是我们这最懒的一个,从不好好听讲诵经。”

“不得多言!”法明喝住那个和尚,对玄奘说:“玄奘,你有什么话,不妨说来听听。”

“真的没什么。”玄奘笑了,“我刚才真的看见兔子了,我还看见一只会脸红的白色百灵。”

啊?小白龙吓的差点从窗上栽下去。

“哼!小和尚玩虚的,你不说,我倒要问你了!”天杨道。

“请问。”

“什么是佛?”

玄奘看看头上,又看看脚下,再看看门外……

“你丢东西了么?快想啊!”法明急了。

“想什么?他已经答出来了:无处不是佛。小师父,真有你的!”天杨说。

玄奘一笑。

“我再问一个,还是刚才那个法明答不出那个,如何是空?”

“破!”玄奘想也不想就说。

“是么?”

“不是!”

“不是还答!”天杨瞪眼道:“找打!”

“不是还问!”玄奘也叫起来:“欠揍!”

两人大眼瞪小眼。

众僧都惊的呆了。

良久,天杨长叹一声:“你说的极是。我败了。”

玄奘一战成名。

天杨走后,玄奘立刻被全寺众僧围住,要他讲解。

“那天杨最后一招,来势极凶,你如何能接住的?你那句‘欠揍’究竟有何深意。”

玄奘摸摸光头一笑:“没什么!他说我答错了要打我,我说我答错了又怎样你敢打我我便打你,他一看我年轻想想打不过我所以就认输了。”

“啊?”哗啦——寺院里倒了一片。

“玄奘,你聪慧过人,今后就在我身边修行,我将毕生所学传授予你。”法明说。

玄奘摸摸光头说:“其实……我觉得还是象以前在执事堂好,有时间可以养养花,看看天,我背不来那些佛经。”

“你不苦学,怎能得我衣钵?”

一旁众僧听的眼都红了,这等于就是把主持之位相传了。

可玄奘说了一句话:“其实我要学的,你又教不了我。”

众僧一片惊呼,法明也禁不住摇晃一下,好不容易才站稳。

“你想学的是什么呢?”法明定住气问。

玄奘抬起头来,望望天上白云变幻,说:“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这句话一出,便犹如睛天一霹雳!

那西方无极世界如来忽睁眼惊呼:不好!

观音忙凑上前:“师祖何故如此?”

如来道:“是他。他又回来了。”

唐玄奘回到了小屋。

那条鱼还在缸里。

“地上怎这湿,定是你又淘气!”玄奘笑着对小白龙说。

小白龙摆摆尾巴笑了,她发现她竟甘愿作一条鱼,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

自从玄奘与天杨一战,又拒绝了法明的授业之后,他在寺院内好象越来越孤独了。

所有僧人见了他都怪怪的笑笑,法明也不再理他,讲经也再无人叫他。当众人在大殿内吟诵时,玄奘便一个人在空旷的广场上扫落叶,把每一片枯叶又放回树根旁。

要不就是一个人躺在地上,别人以为他在睡觉,其实小白龙知道他在看天,一看就是一个多时辰。晚上,他回到一个人住的杂物破屋,点上微弱的油灯写着些什么。

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少和小白龙和花草说话,他那天空般明朗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随着时间的流浙,一种东西渐渐爬上了他的眉间,他不再扫落叶,也不再看天,他只是整天坐在那想啊想。

他很苦恼,小白龙想,他定有想不通的东西,可是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和他共处这么久,反而越来越不能了解他的内心,人心里究竟有什么?小白龙发誓一定要弄个明白。有时他在灯下写字,她在水缸里乱蹦,以前玄奘都会对她笑笑,但现在,他理也不理了。

他也不提送她回家的事,她也不想他提。

那一天,几个僧人坐下树下谈论。

一个叫玄生的说:“我看这佛,如庭前大树,千枝万叶,不离其根。”

另一叫玄淇的道:“我也有一比,我看这佛,如院中古井,时时照之,自省我心。”

四周众僧皆道:“二位师兄所言妙极,真显佛法要义。”

那二人颇有得意之色,却见玄奘一边独坐,不理不睬。

玄淇叫道:“玄奘,我们所言,你以为如何呀?”

玄奘头也不回,笑道:“若是我时,便砍了那树,填了那井,让你们死了这心!”

玄生玄淇均跳起来:“好狠的和尚,看不得我们得奥义么?”

玄奘大笑道:“若是真得奥义,何来树与井?”

“哼!那你倒说佛是什么?”

“有佛么,在哪儿?你抓一个来我看!”玄奘说。

“俗物!佛在心中,如何抓得。”

“佛在心中,你说它作甚?不如放屁!”

玄淇大怒,骂道:“你这业畜!口出混言,玷辱佛法!怪不得佛祖要让你江上飘来,姓名也不知,父母也不识!”

此言一出,只见玄奘脸色大变,竟如纸一般白。

玄淇自知失言,众人见势皆散。

广场上只剩玄奘一人。

风把几片枯叶吹到他脚边,天边一只孤雁悲鸣几声,惊起西天如血夕阳。

“何人……何人生我?生我又为何?”玄奘喃喃道,“既带我来,又不指我路……为何,为何啊!”

他抬头高声问天,苍天默默,唯有一滴泪滑落嘴边。

玄奘回到了小屋,小白龙正在屋里偷翻他的书卷,见他来,忙一转身化成水缸中的鲤鱼。

玄奘在屋中愣了半晌,忽开始收拾东西。

小白龙看着他打了一个包袱,又来到水缸边。

“走吧,我送你回家。”玄奘说。

玄奘要离寺,法明也无法阻他,只叹道:“你天生孤苦,以后要将佛祖长挂心头,以求时时保佑才是。”

“师父,我一直在想,天下万物,皆来于空,可这众生爱痴,从何处来?天下万物,又终归于空,那人来到尘世浮沉,为的又是什么?”

“这……其实为师老实与你讲,若是能说的明白时,也就不用为师这多年苦修了。”

“师父,告辞了,弟子要去走一段长路。”

法明道:“为师明白你的心思,多保重。”

当下唱偈一首:道法法不可道,问心心无可问,悟者便成天地,空来自在其中。

“弟子谨记在心。”

玄奘向法明长老再拜三次,起身捧着装着金色鲤鱼的钵盂,转头而去了。

其时天地肃穆,无边落叶萧萧而下,风声,草木瑟瑟声,潮声,鸟鸣声,天地间仿佛突然充满了各种声音,仿佛有无数个声音正在说话,细一听,却又什么也没有。

一次伟大的远行,就此拉开序幕。

大江边玄奘捧着钵盂,说道:“当年,我就是从这里来的。”

江上白雾弥漫,疾风卷起他的衣裳,他好象在对小白龙说,又好象在对自己说。

“万物生成皆神圣,一草一木总关情,你也有你的家,你的自在,我不能再留住你,你去吧。”

他把金色鲤鱼放入江中,那鱼打了几个盘旋,却不离去。

“你也是有情谊的么?我心领了,去吧。”玄奘说。

小白龙忽然觉得自己要哭了,这些天她没说一句话,只是听和尚说,看和尚读书,扫地,看和尚思索时紧锁的眉头,看和尚入睡时平和的面容。

她觉得她已离不开这些,龙宫里没有这样一个人,万里东海没有这样一个人,茫茫尘世也只有一个这样的人。

她真的要这样与他离别?

“相遇皆是缘,缘尽莫强求,我要去天边,你又跟不得我,去吧。”和尚在劝她。

小白龙忽然有种冲动,他要现出真身,告诉和尚这一切,然后陪他一起走遍天涯。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她一摆头,向出海口游去了。

水中,一颗晶莹的珍珠缓缓沉入江底。

一切都会消逝,能留下的只有记忆。而记忆是实在还是虚幻?它摸不着,看不到,但它却又是那样沉重的铭刻在心。

小白龙逆向海流,向着那遥远海面上晃动的光亮,游去,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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