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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女无忧 第32节 (第2/2页)

月已西沉,天空中漆黑一片,只有东厢房里的灯光,从窗口透出来,照亮院里的一角。她先在院里绕着跑了几十圈。

以前她在山寨里,晨练能偷懒就偷懒,能少练就少练, 只要没有六叔盯着, 她是想尽设法地躲懒。

可自从大风寨发生剧变, 她改变了想法,练习武艺,至少能让自己身强体健, 身手也更灵活,她虽不至于练得武功盖世,在关键的时刻,却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看重的人。

天渐渐亮了起来,她跑完之后稍微歇了歇,接着再练了一套拳,一套腿法,又用竹棍代替刀,练了一套刀法。

停下来擦汗时,她就见西厢的窗沿上有两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地,原来是文珏文瑜也都起来了,扒在窗后头看她练刀法。姊弟俩瞪大了眼睛瞧着她,满脸都是好奇与惊讶之色。连那两个年轻女使,也都在窗后好奇地望着她。

见她望过去,文珏不禁缩了缩头,文瑜却兴奋地问道:“大姊,你会功夫!你会飞檐走壁吗?”

文玹大笑:“那可不行,会把瓦片都踩坏的。”

文瑜眼睛发亮:“那就是你会了?就和戏文还有说书里的那些侠客一样!”

文玹轻笑着摇摇头:“我可没那么好的功夫。”

阿莲在一旁笑道:“小娘子可比那些戏文里的侠客要厉害多了,数千斤重的石头都被她给移开了,还救出了压在废墟下面的一对父子呢!”

文瑜听得吃惊,红润的小嘴张大就合不拢了,望向文玹的眼中还带有深深的崇拜仰慕之色。

文珏毕竟年纪大些,没文瑜那么容易轻信,嘴里说着:“这怎么可能?”心里却有点好奇,这个阿姊难道真的力大无穷吗?她指着院里一角的大水缸,“那口缸也没有数千斤重,放满水数百斤重总是有的,阿姊要是能举起来,我就信你的话。”

文玹噗嗤一笑:“你阿姊移开那块巨石,可不是靠着蛮力,靠得是这里。”边说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文珏没说话,心里半信半疑的。

文瑜却追着问:“阿姊阿姊,你到底是怎么移开大石头的?”

文玹正想给这两个小娃儿上一上人生中第一堂物理启蒙课,北面正房的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回头就见文老夫人从屋里出来。

她没瞧文玹,只朝文珏文瑜板起脸:“既起来了为何不去用早饭,一会儿去学堂迟了,看先生打不打你们板子!”

文瑜道:“婆婆,时候还早呢!我们听见阿姊练功的声音就起来了,还没到要去学堂的时候呢。”

文珏赶紧拽拽他衣袖,这傻瓜三郎,婆婆才不是真的怪他们迟去学堂呢,这是怪他们不该和新来的阿姊太亲近了。

文老夫人又沉下脸看向姊弟俩的女使:“芸巧,丽娘,你们身为女使,不仅是照料珏儿与瑜儿的起居,更该时时刻刻督促他们用功才是,若是起早了,便多背会儿书也是好的。怎能任他俩荒唐懈怠,浪费时光?!”

文老夫人年纪轻轻时没了丈夫,只身将文成周带大,对其寄予厚望。她呕心沥血,极尽全力地教养文成周,在学业功课上要求极为严格。为供这个独子读书,她自己吃了不少苦,才过四十已是满头白发,有如老妪。

文成周也没让她失望,三十多岁便成了本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相。文老夫人对于文成周的今日成就,内心颇为欣慰,因此也对文瑜的学业功课抓得极紧。

芸巧与丽娘被老夫人训斥,慌忙应是,带着文珏文瑜出屋,穿过院子往前面堂屋去。

经过文玹身边时,文珏怯生生地望了眼老夫人,见她眼神严厉地望着这边,便没敢叫文玹,只朝她点了一下头。

文瑜却脆生生喊了声“阿姊”,又问她:“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学堂吗?爹爹说不管男子女子都该多读书,虽不是读书的儿郎个个都能考取功名,但至少能明事理,知廉耻,守国法,不会为非作歹。女子也该多读书,既能增广见识,修养身心,还不容易让蠢男人给骗了。”

文玹起初听着还点头微笑,听到文瑜用稚嫩的童声说出最后半句,却不由噗嗤笑出声来,这当丞相的爹的就是这么教儿女的吗?

她见文瑜还站在那儿等着她回答,便道:“我也读书,可是今日先不和你们一同去学堂,我和娘有事要出门去办。”

文瑜点点头:“阿姊,那我们走啦。”

文玹亦笑着冲他们俩点点头。

文老夫人拄着拐杖慢慢走过她身边,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一个小娘子学什么武艺,弄得一身臭汗,像个什么样子?你要做文家的孙女,就是装也要装出点样子来。”

文玹听这话的口气,老夫人像是勉强承认了她是自己孙女,接受她在这家里留下了。也许昨晚文成周与她长谈,没被老夫人说动,倒把她说服了。尽管老夫人语气不甚友善,她完全可以当做耳旁风,她和一个老太太有啥好斗气的。

可接着老夫人又接着道:“什么叫举止得体,什么叫端庄温婉,什么叫大家闺秀,天杀的狗畜生都没教过你吧?”

听到老夫人对张大风恶毒的咒骂,文玹心里腾起一股怒气。

她冷冷道:“婆婆能把自己儿子教养成一国之相,自然是有本事的。不过我爹爹也不是不教我,他教我做人要有情有义,要自强自立。他没把我当女儿养,我也确实没学过什么叫端庄温婉,婆婆若是有心,可以教教我,若是无意,也请别再说我爹爹坏话。”

文老夫人见她顶嘴,还是帮着张大风说话,顿时气得够呛,“你还叫那贼人爹爹?!你把成周当成什么?把筱娘当成什么?!啊?你吃着这家里的饭,却管那畜生叫爹爹,你这是存心气我呢?”

卢筱让文珏文瑜姊弟俩坐下用早饭,正想问问他们文老夫人起来没,就听见后面院里老夫人气冲冲的声音。她急忙赶过来,就见文老夫人手中鸠杖不住敲地,指着文玹怒骂她没心没肺,一付气坏了的样子,而文玹则冷着脸,侧头看着另一边什么话都不说。

卢筱不由暗暗叹口气,心道成周昨晚不是把老夫人劝好了么,怎么一大早祖孙俩又吵起来了呢?她急忙上前拉开文玹,朝老夫人劝道:“娘,您别急,慢慢说,到底为了什么事?”

老夫人喘着气,气愤难平:“你们认她是自己亲女,她却还叫那天杀的作爹爹,你说她把成周当成她什么人,把你当成什么人?把文家当成了什么地方?”

卢筱看了眼文玹,见她并未否认,便朝老夫人道:“娘,您消消气,先去前面用早饭。我好好说说玹儿。”

文老夫人哼了一声,往堂屋里走,一面嘴里不住念叨着:“我早说了不该把她留下,你们都不听。这就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卢筱担心地看了眼文玹,见她对老夫人这句话倒是没什么介怀的样子,也就明白过来,虽然是昨日才来的家里,她已能看出来,这孩子平时是颇为好相处,又是极为大气的性子,便是别人说了她什么不是,她未必会往心里去,只怕是娘说了张大风的不是,说得还极难听,她才会还嘴让老夫人气成那样。

卢筱把文玹拉到屋里,柔声问她:“是不是婆婆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文玹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便对卢筱道:“娘,我知道你们都恨张大风,对于你们来说,他是无恶不作的山贼,是抢走你们女儿的恶人,是伤害你们至深的罪人。可对我来说,他是抚养我长大的人,我……”

卢筱点点头:“我知道。对你来说,他是你的亲人,你听见婆婆说他的不是,你心里会难受。但你反过来想想,婆婆听见你叫他爹爹,心里又有多气恼,多难受?”

文玹不是不明白这些情理,实在是老夫人骂的太难听,她才忍不住的:“娘,我答应你,从此不在你们面前提他,更不会叫他爹爹让你们不好受。但也有一条,婆婆别在我面前辱骂他。”

卢筱低低叹了口气,心想这只有慢慢来了,玹儿这里有自己劝着,等成周回来,再让他去好好劝劝老夫人。

她看着文玹,见她被汗水沾湿的鬓发贴在额角,便抬手帮她把头发捋整齐,微笑着问道:“瞧你,满头的汗,我让咏夏打点热水来,你先洗一洗吧,洗完便出来用早饭。”

文玹点点头。洗去身上汗水后她只觉神清气爽,出屋到了前面,文老夫人已经用完早饭回自己屋去了,文珏文瑜姊弟俩也去了学堂,堂屋里只剩卢筱与兰姑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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