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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大正篇[02]记忆 (第2/2页)

“睦月。”

唤我名字的声音低沉喑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般,在令人心悸的同时又生出了诡谲的熟悉。

他同我说:“你只会道歉么?”

闻言我愣住了,说出这句话的他,在一瞬间似乎又同某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令我陷入了『迷』『惑』之中。

我们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呢?

这样的问题,我忽然很想开口问他。

但我却没能开口。

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又谈何认识呢?

虽然很想把脑袋低下来,却因为对方的手而无法做出这样的举动,我抿紧了嘴角,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桎梏着我的脑袋的手忽然松开了。

我睁开眼睛所看到的,是一张仿佛失魂落魄般的脸。

分明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我却无端觉得他这时有种几乎要落泪般的感觉,于是不受控制地『摸』了『摸』他的脸。

——我做出了失礼的举动。

倘若是被老板娘知道,我大抵又要被责骂一顿了。

但那位大人却没有拂开我的手,也没有生气,反而在沉默片刻之后握住了我的手背。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虽然很想这么问,但潜意识里却有什么东西制止了我的想法,仿佛在那一刻被/『操』控了一般,我说出了从未说过的话。

“因为我觉得,这样应该能让您觉得好受些。”

这不像是我能说出来的话。

因为我从未有过这么善解人意的时候,也从未有过如此贴心细致的时候。

我既不知道该如何同他人搞好关系,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其他人的期待。

一如昔日母亲在临终前见我最后一面时的担忧,又如上一个店子的老板娘所做的举动。

我从来都理解不了其他人的想法和行为。

但在某一天,这样的现实却隐约发生了某种变化。

我唯一能理解的,只有一个人。

所以我询问了他,“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么?”

我同他说:“虽然按理来说我不该问您这样的问题,但是……您愿意告诉我么?”

闻言面前的男人睁大了眼睛,红梅『色』的眸子清晰地倒映着我的身影,在这时仿佛满眼都只有我的存在。

他同我说:“无惨。”

“无惨?”我轻声重复了一遍。

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像是有些高兴一般,连同那双红梅『色』的眸子也柔和下来,眼尾弧度轻柔:“我的名字,是鬼舞辻无惨。”

我仍称他为无惨。

直呼客人的名字是大忌,哪怕是我也一直记得这点,可我面前的这位贵客的反应,却让我觉得——他似乎是很乐意听到这样的称呼的。

因为他非但没有拒绝或是更正,反而接受得极为迅速,这样的反应也令我觉得——或许在我不记得了的某个时刻,在那种甚至并不存在于我记忆之中的时刻,我们的确是见过面的。

所以我询问了他。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在小心翼翼地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无惨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又像是在庆幸着什么一般——

但他没有说话。

所以我也不太敢肯定究竟是见过还是没见过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或许曾经在很多地方都见过,只是你不记得了而已。”

不知为何,无惨说这句话时的语气竟无端有种令我想要落泪的感觉——哪怕这句话的意味其实就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但我却猛然察觉出了心酸的意味。

不仅是从他身上,也是从我自己身上——仿佛脑海中还存在着其他的我,而那个我在说:“多么悲惨啊。”

我想要反驳那个声音,但说出来的话却落入了无惨的耳中。

我说了:“不是。”

闻言无惨的神情又发生了某种变化,他眯了眯眼睛,一言不发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开口对我说:“我下次再来吧。”

我又同他说了对不起。

而这一次,他却回答我了。

“没关系。”站在障门前的无惨顿住了脚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叮嘱了一句:“别再说了。”

这句“别再说了”究竟指的是什么,我却忽然理解了。

——是不要再对他说对不起的意思。

这次见面使我产生了某种奇怪的变化,就像是因为他的到来而获得了什么一般,我同其他人说话时也越来越流畅,甚至偶尔还能参与到那些热闹的话题中。

只可惜我的三味线依旧弹得很难听。

会愿意安安静静听我弹完整首曲子的,也只有无惨一人,距离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大半年的时间,与我差不多时间来到京极屋的女孩子们都开始陆陆续续接待了许多客人,但我却一直都只有一位客人——

无惨。

我并没有询问无惨原因,而是去问了三津老板娘,听到我这般询问的老板娘神『色』有些复杂,却只是告诉我:“你只需要伺候好那位大人就可以了。”

这样的反应便能让我肯定一件事情了——无惨大抵是特意同老板娘说过什么……或者给了她什么。

听我弹完三味线的无惨,拿出了今日为我带来的东西。

我打开盒子之后,看到了里面安静地躺着一面琵琶。

“这是……”

“送给你的礼物。”无惨解释道:“或许只是不擅长三味线而已,换一种乐器尝试一下,可能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也说不定。”

分明是客人,但无惨却令我觉得——是他在包容我、照顾我一般。

他会安静地听我弹完整首难听的曲子,也会为我送来新的乐器,鼓励我说是三味线的问题。

一切都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妄感。

不论是这家京极屋还是我眼前的无惨,甚至包括我自己,都令我觉得——有种异样的违和感。

便像是……不该如此。

和无惨相处的时间越长,这种感觉变越发明显,尤其是当我抱起那面琵琶,尝试着进行弹奏的时候——

没有区别。

我没有学过琵琶,也不知道该怎么弹奏,在无惨鼓励般的视线中尝试着弹奏起来,得到的结果也不如人意。

还是很难听——比学过许久的三味线,要难听上太多了。

这样的认知倏然令我绷紧了心弦,但不知为何,在某一时刻心底里这根弦却像是忽然断掉了一般。

因为无惨『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像是失望又像是感到无趣一样的表情。

莫大的恐慌不知为何从心底里升腾而起,在无惨如往常那般对我说今日他要先离开时堆叠到了顶峰,哪怕明明说出来的话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我却觉得——

不对,有哪里已经发生区别了。

“无惨。”

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忽然叫住了他。

听到声音的无惨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直到我询问他:“你还会来么?”

我发现了有哪里不对。无惨没有说他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来了。

或许也和以往一样隔上几天或者十几天,又或许……再也不回来了。

后一个念头令我心生寒意。

我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情绪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以前从未产生过的心情在这短短的相处中堆积在一起,过分直白而又强烈的感情令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希望我再来么?”

过了好一会儿,我忽然听到了这样的问题。

而在这种时候,我回答了:“希望。”

仰望着另一个人背影的感觉令我心生寒意,但与此同时却又像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就像是被紧紧扼住了心脏一般,我睁大了眼睛。

无惨所做的事情……

似乎带着某种奇怪的意义。

有时候我会觉得他温柔而又体贴,但有时候那些表现却又令我心生寒意——并非是他的做法有什么不对,是我的原因。

在此前便出现在了我梦境中的那个身影,近来变得愈发清晰起来了。

仿佛是某种记忆的回放一般,那段记忆横跨了久远的时间,弓着身体咳嗽着的消瘦背影,以及坐在我对面的挺直了脊背的青年。

我们曾经历了许多次相逢与分离,每每从梦境中醒来,都会令我久久无法忘怀。

无惨没有说谎。

他那时所说的那句玩笑一般的话,其实就是实话。

在我早已不记得究竟是什么的时候,我们曾无数次相逢又离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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