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战国篇[09] (第2/2页)
哪怕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具体该是如何,但有一点敢肯定的是,从那个人身上传来的味道,必定不似巫女大人这般。
在这个时候,我忽然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因长年累月的熏染而沾上的、难以挥去的『药』味。
仿佛有什么颠倒了一般的混『乱』感侵袭而来,却又因巫女大人那无论如何也无法产生热意的身体而变得冷静,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眼尾,看到那双红梅『色』的眸子里满印着我的面容。
有什么话不受控制般脱口而出了——
“夜安,无惨。”
然而巫女大人这时候却做出了一个令我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的动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竟微微侧过脸颊,那略带凉意的嘴唇碰了碰我的手掌,在我受惊般将手缩回寝具中之后,巫女大人眯起了眸子,轻声道:“夜安,睦月姬。”
*
不知是因为在从温泉回房的路上吹了冷风,还是因为与巫女大人同榻而眠时被她身上的凉意所影响,第二日起来时我便觉得头脑有些发烫,昏昏沉沉的打不起劲来。
里子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因为我常年小病不断的缘故,她也被送去医馆学习了一阵子,所以这种简单的病症哪怕不去请医师来也能解决。
但是当里子将『药』汁送来巫女大人的房间时,她的脸上却不自觉『露』出了嫌恶的神『色』——仿佛深知那碗中的东西有多么难以入口一般。
我不由得开始怀疑起,巫女大人是否也曾因为她所说的不能见阳光的怪疾而被迫服『药』治疗,所以才会『露』出这般神『色』。
但这种事情,总归不太好开口。
但在我喝完『药』汁后,巫女大人所『露』出的微妙神『色』却令人愈发在意起来。
“不苦吗?”
她忽然问我。
事实上,我已经有很久没生病了。
当然,这是相较于往常的频率而言。在以往,我几乎每个月都要病上那么一两次,虽说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情,但偶尔还是会因此惊动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
慌『乱』下请来医师们进行治疗,稍有好转后又会旧病复发,我的身体便一直是持续重复着这一过程。
可这次的病情到来时,却是已经距离上次过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自从巫女大人来到城中之后,我还是头一次在她面前显现病容。
实际上母亲也曾在前几日又光顾了我的院子——她只是在庭院中站了一会儿,没有叫侍女过来告知我,也没有进入我的房间。
我是在事后听到了里子的传达,才知晓母亲一直认为我的身体能够有所“好转”是因为巫女大人的缘故。
不仅如此,听里子的说法,父亲大抵也是如此认为的。
也不奇怪他们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既然医师们已经无法让我的身体痊愈,那么将希望寄托于神佛也并非是难以理解的行为。
更何况——大家皆是有目共睹,巫女大人的到来的确对“祛除邪祟”有所作用,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一直让她留在城主府反倒是好事。
可看着巫女大人面上『露』出的神『色』,听到她询问我『药』汁是否苦涩的声音,我便能够明白——巫女大人并未对我做任何事情。
只是巧合罢了。
我摇了摇头,又将身体缩回了寝具内,看到巫女大人垂坠在身侧的长发,却不由得伸出手捻了捻。
巫女大人挑了挑眉,却未将头发从我指尖拉出来,也没有动身远离我,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任由我动手动脚。
白日里的温度虽比夜里更高些,但还是要依靠炭火取暖,喝过『药』后舒服些的身体加上四周暖洋洋的温度,很难不让人犯起困来。
不知何时睡着的我,醒来后才发现自己竟一直抓着巫女大人的发尾——看来是睡觉前没能放手,所以便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再次醒来。
不过……
“您为什么不把我的手拿开呢?”
我略感歉意道:“这样对您来说一定很不舒服吧?抱歉。”
闻言巫女大人随意地移开了眼睛,只说了声:“无事。”
那些与我截然不同的带着卷曲弧度的长发,随意散落在巫女大人身侧时的模样,虽说的确很美丽,但有时候恐怕还是会有些碍事吧?
思及此处,我取来了木梳,坐在巫女大人面前时凑近了她:“我来为您梳头吧?”
闻言巫女大人眼尾微微上挑,却似乎并未意外,反倒是毫不抗拒地转过了脑袋,将那头漂亮的长发交到了我的手中。
我其实并未学过如何挽发,但在以往里子为我梳头时,我曾从铜镜中看到她的动作,再加上以前仍和母亲住在一个院子里时,偶尔去母亲的房间里,能看到侍女们正在为母亲挽发的场景。
并非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按照记忆中的样子为巫女大人挽上了母亲曾梳过的发型,将那头微蜷的黑发盘起后,只有鬓角落下几缕碎发,落在洁白如玉的面孔上,更衬出一种令人惊心的美貌。
但很快我便意识到,这种发型也只能在我与巫女大人二人独处时梳起——这是已经嫁为人『妇』的女子才会挽起的发型。
巫女大人必定也是知晓的,但为了不扰毁我的心情,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任由我打扮着。
是因为在意我,将我视作重要的友人,正如我喜欢她一般喜欢着我,所以才会任由我对她做着这些事情。
我所拥有的,是这世间第一个令我极为在意,却也回应了我的在意的友人。
满浸在心里油然而生的喜悦中,我放下梳子,拿来铜镜让巫女大人欣赏自己这时候的模样。
不知她是否看清楚了自己的样子,但那双红梅『色』的眸子望向我时,却将我的倒影清晰地刻在了眼底。
我一时没忍住,又想要逗逗巫女大人,便将手中的梳子塞进了她的手中,道:“您能为我也梳一次头吗?”
闻言巫女大人愣了一下,她看了看手中的木梳,又看了看我,『露』出的似乎是有些为难的神『色』。
我顿时明白了:“您不会吗?”
听到这话,巫女大人却正了神『色』反驳道:“只是不怎么熟练罢了,你……你转过来吧。”
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实际上巫女大人的动作却比“不怎么熟练”更加生疏,甚至可以说是从来没碰过这种东西,以至于连最基本的梳理都无法做好。
因睡觉而导致的纠缠在一起的发丝,直接被巫女大人粗/暴地扯开,因此而牵动的发根和头皮,甚至能让人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但我什么话也没有说。
只是……巫女大人似乎在尝试着为我梳起同样的发型,得到的结果却是歪歪扭扭,显然是失败了。
“也很好看呀。”
我捋了捋脸颊两旁的几缕碎发,让自己尽量看起来自然些:“巫女大人已经做得很好了。”
闻言巫女却蹙起了眉头,伸出手想要拆掉这个发型,却被我抢先一步按住了头发:“真的已经很好了。”我注视着她的眼睛,告诉她说:“我很喜欢。”
我环住了巫女纤细的腰肢:“只要是巫女大人为我做的,我都一定会喜欢的。”
闻言巫女大人本想拆掉发型的手往下落了落,放在了我的背脊上,略带凉意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脊背。
过了好一会儿,巫女大人忽然开口道:“但我想给你更好的。”
在我还没来得及回应的时候,巫女大人便补充道:“你也值得更好的。”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分明是极为温柔而令人感动的话语,但我却无端觉得有些诡谲,甚至能从巫女大人放在我背上的手掌感受到某种沁入骨髓的寒意。
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之后过了很久我才反应过来,这时候的巫女大人,或许一点也不高兴——她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仿佛只要我一点头认可,便又会让她的心情急转直下。
但这时候的我却下意识忽视了那份怪异的感觉,只是保留了自己的看法,所以在这时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觉得巫女大人已经足够好了。”
我从她怀中抬起脑袋:“或许实际上来说,更好的东西确实是存在的,但在我眼中,只要是巫女大人给我的,那就是我所认为的最好的了。”
闻言巫女的身体仿佛在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连同本在轻抚着我的脊背的手掌,也轻轻地颤抖起来。
她沉沉地注视着我,忽然笑了起来,主动低下脑袋,用自己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你真的是这样认为吗?”
带着凉意的气息落在我的面颊,长长的睫羽几乎能扑打在我的眼皮上,巫女大人半阖着眸子,嘴角的弧度『惑』人而又旖旎。
我下意识点了点头,动作时也带动了巫女大人点头。
“那么……”巫女大人仍是伸手拆掉了那个歪歪扭扭的发型,她一面动手,一面贴着我的脸颊,嘴唇几乎贴在我的耳朵上,流泻而出的声音便如『吟』咏着动人的和歌。
“我以后一定能做得更好的,”巫女大人贴在我耳边轻声道:“所以每一次,我都会比上一次做得更好。”
这既是承诺也是誓言,是联系着彼此感情的“咒”与“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