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 (第2/2页)
说罢,他撑着地板,一个挺身跃起,活动活动因为蹲久了开始麻木的腿弯,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走到窗前。通过敞开了的窗户,眺望着窗外如云如雾,如仙如幻的绝美景致。
高洋走到他身旁,和他并肩观景。
此时的他,似乎被窗外那片纯净的冰雪世界所感染了,心中的杂念被悉数净化,只剩下和哥哥携着手,并着肩,一起看山看河,看他情上心头。虽不知何所起,却一往而深。
……
本来已经参观得差不多了,可是因为这个意外的插曲,两人在城堡里多停留了一个多小时。天色阴暗下来,乌云遮住了日头。到了后来,鹅毛般的大雪扑簌簌地从灰暗的天幕飘落下来,窗台上很快积上一层薄薄的落雪。
参观的游人原本前前后后遇到了十多个,不过等到他们下了楼,从正门走出来时,已经一个人影都不见了。石头铺成的平台上,除了新增的一片积雪,几乎见不到新鲜的脚印了。
见到有人出来,在门口的小房间里看守的工作人员,从里面跑了出来,冒着漫天的大雪,用蹩脚的英语对他们说,中午时开始下大雪,之前的游客纷纷提前走掉了。山下的公园大门也只出不进,就是为了防止游客上山时候路滑出危险。山上没有住宿的地方,天气预报说到下午时雪还要大,还是趁着雪不算太大尽快下山吧。
高洋想起前年和哥哥一起爬黄山时,夜里下起了大雨,没法下山,山上倒是有宾馆,不过那价格真是挥刀子割肉一般,可没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一个个血泪满面地老实挨宰了。
他们一起爬山的还有陪同而来的警卫,司机,外加当地的市里领导派来跟随的办公室主任,秘书这两人。秘书进去和门口的人说了几句话,很快宾馆的老板就满脸堆笑地跑出来,嘘寒问暖,又二话不说地在人满为患的宾馆里腾出了几间最好的房间给他们住。
在国内的那种身为红墙子弟,走到哪里都有人接待的环境,到了国外就完全不同了。老外也是不会做生意不会赚钱,这城堡里这么多房间,随便开辟个十间八间的做客房,这么好的环境,肯定天天都有人上山来体会一下做国王的感觉。至于那价格,定到天上也照样撵不走慕名而来的体验者。
他和高澄向来都不是对于普通的危险望而却步的人,根本没用商量,没有半点犹豫,俩人就去牵了马,仍旧是来时一样,合乘一骑,这样下山了。
这马儿走惯了山路,驾轻就熟,就算不用特意驱使,它几乎闭着眼睛就能顺着原来的山路走回去。不过在下山的坡度上,需要控制好自己的坐姿和着力角度,以免一个不小心被下山时候前低后高的马鞍颠下来,从前头直接脸朝下翻出去。
高洋在国内没有学过骑马,好在高澄马术娴熟,一路控制得很好,只有他紧张得不行,一直紧紧抱着哥哥的后腰。因为只有一副马镫,被高澄占据了去,两脚悬空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这实在太考验他的平能力了。
高澄感受到了他僵直着的身体,忍不住笑了:“呵呵,你再蹭啊,我看你现在全身都硬了。”
高洋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着,没有顶嘴。
就这样一路坚持着,像抱住树干的大马猴一样的姿势保持到下山,半个小时的山路而已,等到高澄下马时,他已经两腿僵硬,快要迈不动了。
“笨蛋,净出来给我丢人,回去得把你丢给马术老师好好训练训练了。”高澄大概比较享受这种被弟弟依赖的感觉,索性扮演了一把英雄美人,走到马后侧,伸手搂住高洋的腰,用力高举着。终于用夹着弟弟胳肢窝的方式,把浑身酸痛,大腿内侧的皮肤已经开始火辣辣了的弟弟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高洋脸皮厚,不怕丢人。倒是看到那个之前给他们推荐马匹的老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帽子上落着雪花,将马牵引回去,又跑回来引领两人回更衣室,把衣服换下来。
看着老外的殷勤模样,他也猜到是今天生意惨淡,就指着他们这一单保本呢。他也就不再计较,从钱夹子里取了点零钱,大约2马克的样子,塞到了老外手里。老外道了谢,跑去拿了押金,退还给高澄,又说了一堆貌似称赞的话,这些就是高洋听不懂的了。
两人取了汽车,顺着来时候的道路,朝外开。开了大约二十分钟,才终于开出这片山脉的包围。然而平原太小了,在平坦了一点的公路上开了没多久,又进入了另一片山谷,道路颠簸不平起来。
雪果然越下越大,到了这时候已经满世界都是浓浓雪雾了,加上乌云太厚,光线黯淡,好像即将天黑了一样。在开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从侧面的山间道路上突然转出一辆汽车,大概是被大雪模糊了视野,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他们的这辆车,直直地就闯了过来。
高澄一面鸣笛,一面猛打方向盘。两车错头而过,堪堪没有撞到一起。那辆车吓了一跳,紧急刹车停了下来。而高洋还没等追究对面那个不速之客的莽撞,就觉得身下的座位猛地一个颠簸,他如果没安全带,只怕要把脑袋撞到车棚顶了。
“砰”地一声巨响,车子似乎碾过了一块大石头,被爆胎了。
等高澄颇为惊险地刹住横冲直撞几乎失去控制的车子之后,开门下去检查,很快确定了高洋的猜测,真是爆胎了。
这时候,对面的小车知道闯祸了,并没有趁着这里是荒山野岭没有人管,就赶紧加油门开溜,而是跟着下了车,走到高澄面前,连连道歉。说的都是德语,加上北风呼啸,高洋坐在车里,听不清楚。
车窗上的雨刷仍然在兢兢业业地摇摆着,高洋伸手擦掉了窗子内侧的雾气,忿忿地瞪着外面那个害他们车子爆胎的德国人。如果不是对方乱开车,他们也不会在这里出事抛锚,这小客车后面没有带备用轮胎,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是这样恶劣的天气,接下来怎么办?
这时候,他突然发现,那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德国男人朝他这里瞥来,正好和他视线相对。因为距离很近,他隔着挡风玻璃,也能清楚地看到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本来如莱茵河水一样的眼睛,可目光不知道为何有些鹰一样的感觉。种似曾相似的气场,只是一时间说不清这人的眼睛像谁。
男人穿着笔挺的毛呢大衣,手上带着白色的手套,虽然下着大雪,可落了些许雪花的深褐色的头发上,头发却是梳得一丝不乱,干净到刻板。看面部轮廓,也是标准的雅利安人。
在和他对视了几秒之后,脸上露出了一点略带歉意的笑容,然后朝他微微鞠躬,又做了个手势,没有说话,但肢体语言的意思是很抱歉。
高洋却被他吸引着,解开安全带从车上下来了,也说不清为什么,先前的烦躁和反感都一扫而光,他有种和这个德国人说说话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