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八 杜衡 (第2/2页)
太阳照常升起,月亮却没有落下。
静夜无边,一缕缕冷风牵连着的他的衣襟,雨水直流打湿了他的头发。高处不胜寒,广寒宫内的玉桂冷气幽幽,不知无人陪伴,终日溶于冰雪太阴娘娘是否穿着暖衣信手弹奏素琴?
或,北斗星君之司命星君因一时疏忽弄错了本子,使得望帝春心托杜鹃故事里的主人公成了自己?
“呵呵……”阮天虞突然仰头大笑。他一介画师,以妙染丹青入道。却与那些剑师,琴师一样,操持的家伙照样可以作为杀人偿命的武器:其绘制过程只要稍稍用力,故意不慎沾染上自己的鲜血,无论多么亮丽的丹青转瞬化为诡谲齑粉,一点点侵入人体脏腑。齑粉耗尽之日,即为该人逝去之时。
《天坤》禁忌有二:一曰女色,二曰七情。颜家那段日子,恍如不堪的梦境,好在未破元阳。否则牡丹花下死,做鬼未风流,身陷害己命,地狱无常情。
七情谓之怒、哀、惧、爱、恶、欲,现今心中大恸,痛心疾首犯一禁;方才惊恐有之又犯一禁……
“你个疯子滚开,挡老子的路了!”
“你什么你,死疯子,瞧你一身晦气,离我远点。”
“这里是墨家传人讲经的圣地,没钱休想进来!”
“你知道我们先生是谁么,竟敢挡我们先生的路。呸呸呸——”
白日人人厌弃,夜晚露宿山头,睡于冰面或泡于温泉,偶有过夜车马经过,亦不会瞧上一眼。
“小伙子,前两日谢谢你啊,我这儿有才乞讨来的酸酒,将就喝上两口。”
“什么?”许是太久没说话,发出的声音略微嘶哑。
“是这样子,两天前我乞讨的时候遭人狠打,本以为又该饿肚子了。谁知因你的出现,他们一脸鄙弃的关紧门窗,改了门户。从此呢,我就在原来的墙角挖了一个洞,躲在这儿住下来。趁人歇息,寻一些新鲜饭菜,倒也可行。”
阮天虞没有噤声,接过老乞丐手中的酒灌得酩酊大醉。
“小娃子,有出息。”
老乞丐拍拍阮天虞的肩膀,忙腾出一些干草让与他。
一夜无话。
“小伙子,老夫看你骨骼惊奇,为人敦厚老实,咱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滚开。”披头散发的面具公子踉踉跄跄站起来,“今日已到,咱们……不相欠。”
天下之大,竟无以为家;父债子还,可自己呢,荒废十年,逃不过那女人掌心,根本……什么也不是。
巴蜀与中原多有不同。巴蜀一带,死了个人不算什么,可不知为何,一想到无杳门就会想起无尽悲伤;中原之人,多藏祸心,确是更重大义……自有《仪礼》,《周礼》流传,自《诗》三百,思无邪。
“小伙子,还有不小的脾气嘛,是不是这块面具影响的你?即使作为乞丐也要做个干净的乞丐。要不你还是……”
“不——许——摸——我——的——头,我说了,两不相欠,你,听不明白么?”
“好好好,好好好。”老乞丐这才把拉住阮九的臂膀放开。
堂堂彝家男儿,最忌别人摸头;其次一两句话讲清楚的东西绝对不说第二遍;第三,不与他人共用器皿,不与他人同食。
十年闯荡,保留最后的彝家尊严为何就难于上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