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 第59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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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斗争就是一场铁与血的悲歌,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输谁赢。走到后面的人,谁手里都不干净。
昨夜裴纪安梦到了前世,一晚上不得安宁。直到快天亮时,他终于安稳下来。他梦到了刚成婚时,李朝歌在花下练剑,手腕一转,便是十里飞花。她不会写奏折,对着纸发呆了一晚上,愣是不肯开口求助。后来还是裴纪安发现了,教她如何写奏折的开头结尾,她才终于把那封对策书递给女皇。
那是李朝歌难得一次主动登门找他,询问他奏折开头那些问候语有没有技巧可用。裴纪安给她写了好几种常用话术,李朝歌抄下来当模板,自由拼接,说不上好,但至少能看了。
以及李朝歌的字……最开始她的字,真是丑的飞扬跋扈。后面被裴纪安说过,李朝歌表面上毫不在意,私底下猛力练习,竟然也能写的无功无过。
裴纪安就带着这种心情醒来。清醒后,他盯着清雅的四季竹帐顶,久违地感到心情平和。
其实他在公主府居住的日子并不多,满打满算不过四年。但是许多细节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他刚才睁眼的时候,下意识觉得床帐应该是明亮张扬的暖色,而不是他用了更久、更符合他审美的青色。
这一场梦仿佛一个宣泄口,让裴纪安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和李朝歌的爱恨是家国冲突,其实无关于个人。他们都被政治斗争裹挟,最终不可避免走向决裂,但并不代表他们两个人是错的。
李朝歌前世很浅很浅地喜欢过他,他欣赏这个女子,敬佩这个女子,或许……也喜欢这个女子。
他对李常乐的感情类似于兄长对妹妹,因为门当户对,因为习以为常,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天造地设,所以裴纪安也觉得,他应该娶李常乐为妻。
可是他遇到了李朝歌。自从见到了她,他所有的爱憎和痛苦,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由李朝歌一手所赐。渐渐的,李常乐的形象在裴纪安眼中模糊起来,他所听所见,所思所想,都是李朝歌。就连重生后,他下定决心和李朝歌一刀两断,但看到她时,还是忍不住被她吸引目光。
他无法否认前世李朝歌带给他的伤害,也无法否认自己对她的感情。前世后期,他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可是那时候外祖家破人亡,裴家和李朝歌闹得不可开交,裴纪安无法接受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竟然爱上了仇人。所以他极力克制,拼命对李常乐好,以此说服自己,他并不爱她。
他只是无法摆脱她而已。
他杀了李朝歌,重生后,他因此大病一场,许久无法从前世中走出来。他反复麻痹自己,让自己走上和前世完全不同的道路,以为这样就可以隐瞒他的感情。但是大半年过去,他的自欺欺人没有任何成效,他始终陷在李朝歌编织的情网中,却眼睁睁看着始作俑者走了出来,开始新的生活,甚至开始追新的男人。
昨日在同明殿看到的景象让裴纪安大受刺激,一夜噩梦后,裴纪安反而平静下来。他承认他爱过她,同时也意识到,她没那么爱他。
或许,那种感情是不是爱,都未可知。
外面传来丫鬟询问的声音,裴纪安平静地应话,平静地起床,平静地入宫当值。
但裴纪安的平和心态在听到同僚的议论后,消失殆尽。
一夜的时间,皇城都传遍了,大理寺的顾明恪被越级提拔为从四品少卿。众人还说,顾明恪升官这么快,是因为要当驸马了。
眼看李朝歌过年就十七了,到了必须出嫁的年龄。皇帝想让大女儿嫁得好看,自然不遗余力提拔准女婿。
因为这些传言,裴纪安一上午都乱糟糟的,记录写错了好几次,连同僚都忍不住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裴纪安也觉得他需要梳理一下情绪,于是裴纪安假借身体不适,出宫来找顾明恪。
紫微宫不仅是帝后居住的地方,同时也是朝廷办公机构的集合。最中心是宫城,皇帝上朝、议政、起居之地,外面围着一圈皇城,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分布其中,皇城外面才是市井百姓。大理寺和镇妖司比邻,坐落在皇城之东。
裴纪安身为伴随皇帝身侧、记录皇帝言行的拾遗,平时办公场所都在宫城。他需要和顾明恪谈一谈,便告了假,往大理寺走来。
一路上裴纪安都在想,他见了顾明恪要说什么。裴纪安其实不懂他为什么来找顾明恪,但是他心里乱成一团,如果不亲自见顾明恪一面,他觉得自己会憋疯掉。
但是裴纪安无论如何没想到,他推门而入时,会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顾明恪环着李朝歌,两人正在写什么东西。裴纪安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是李朝歌为什么在这里,第二个想法便是,李朝歌为什么不躲?
李朝歌有多不喜欢和别人产生肢体接触,裴纪安再明白不过。她的排斥心理称得上病态,新婚夜时,裴纪安在饮合卺酒时不慎碰了李朝歌的手,李朝歌很明显地躲开,之后所有仪式都在忍耐。裴纪安倒并不是期待发生什么,但是按照常理,李朝歌千辛万苦将裴纪安抢过来,终于成了婚,李朝歌不想着圆房,反而比裴纪安表现的更像一个被抢的人,真的有些毛病吧?
嘴会说谎,表情可以演戏,但肢体语言不会骗人。裴纪安男人尊严受到挑衅,为此气了好几天,后来他发现李朝歌并不是排斥他,她是接受不了任何人接触她,连女皇都不行,倒也慢慢消气了。
然而现在,裴纪安的认知再一次受到挑战。顾明恪那么明显地把李朝歌圈在怀里,还握着她的手写字,李朝歌完全没躲,表情上也没有任何抗拒。这还是裴纪安认识的那个李朝歌吗?
裴纪安口中的话顿时卡住,顾明恪没有抬头,握着李朝歌的笔写完,才收回手,淡淡问:“何事?”
李朝歌知道有人来了,但她没想到是裴纪安。裴纪安站在门口没看清,其实顾明恪刚才并没有碰到李朝歌的手,他是握住笔杆写字的,只不过落到外人眼里就不是这样了。至于李朝歌没躲,那是因为顾明恪的举动中没有任何冒犯、攻击之意,他就是单纯帮她改字。如果换成别的男人,李朝歌肯定觉得对方另有所图,但如果这个人是顾明恪……李朝歌还真的相信,他没有风月心思,他所有举动就是单纯的帮忙。
他问心无愧,李朝歌也没有躲的必要。再加上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李朝歌很熟悉顾明恪的气息,她不方便的时候会让顾明恪搭把手,顾明恪指点她写字,语言无法表述时直接上手,也很正常。
奏折大体已经写完了,李朝歌不想见到裴纪安,便放下笔,说:“好了,既然少卿有客,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兄弟慢聊,我先走了。”
顾明恪问:“奏折还剩下最后一段,你会写吗?”
这话李朝歌就不爱听了。她回头,眸光流转,顾盼生辉,不悦地睨了顾明恪一眼:“我会!”
她背了一整套模板呢,怎么不会写?
裴纪安在门口见他们两人说话,言谈间满是熟稔亲昵。裴纪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李朝歌所谓的会写开头结尾,其实是裴纪安教她的。不过看她的表现,应当是忘了吧。
李朝歌收起东西,平淡冷静地和裴纪安擦肩而过。她眸光没有波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
李朝歌走后,屋中陷入诡异的安静。顾明恪将李朝歌弄乱的笔墨一一放好,问:“裴拾遗特意出宫,所为何事?”
顾明恪用上了官职称呼,在皇城内,即便是亲戚也要用官职敬称,但是现在没有旁人,本不必如此疏离。
裴纪安不知道自己想多了,还是顾明恪为人就是如此。裴纪安远远在屋中坐下,语气同样亲近不起来:“昨夜我身体不适,早早就睡了,没能当面向表兄道喜。恭喜表兄升为少卿。”
顾明恪对此只是淡淡颔首:“多谢。”
李朝歌修炼在起步阶段,五感增强,能听到远处的动静,却还没有开辟神识,不能看到屋外的场景。然而顾明恪可以,他一早就知道裴纪安来了。
但是顾明恪依然握着李朝歌的笔,当着裴纪安的面写完了折子。顾明恪问心无愧,何况,裴纪安是李朝歌什么人,又是顾明恪什么人,顾明恪为什么要躲?
顾明恪应话后,无人开口,场面又陷入僵硬。裴纪安笑笑,意味不明地说:“表兄这一次去庐州可顺利?从庐州回来后,表兄和公主看起来熟悉了很多。”
顾明恪微默,随后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话吗?”
顾明恪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赶客之意,裴纪安专程过来,显然也不是为了叙旧。裴纪安不再试探,干脆直接挑明了问:“表兄入仕半年,就从六品升到从四品,如此快的升迁速度绝无仅有。表兄能越级升官,可见圣人对表兄青睐非常,说不定,表兄要当驸马了。”
裴纪安这些话可以说毫无掩饰,哪有他往日温文尔雅的样子。这不能怪裴纪安,再君子的人,遇上情敌,恐怕都没法好好说话。
裴纪安只恨自己醒悟的太晚了,直到她抽身离开,他才发现自己的感情。其实他早就该明白的,甫一重生,他就对李朝歌十分纵容,李朝歌想要杀他,他也始终由着她。仿佛只要是李朝歌,无论做什么他都可以原谅。
只除了喜欢上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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