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 第19节 (第2/2页)
顾明恪明明白白送说了逐客令,裴纪安只能起身,道:“是我冒昧,叨扰表兄了。不敢打扰表兄修习,我先行告退。”
顾明恪眼风不动,微不可见地颔首:“慢走,不送。”
裴纪安再待下去就没意思了,只能离去。他走了两步,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他停下来,他回头,隔着屏风,久久凝视着顾明恪。
暮光清寒,灯光朦胧,窗口的光穿过四幅落地岁寒屏风,顾明恪的身形若隐若现,越发仙姿玉骨,引人遐想。他这样的长相,难怪引得李朝歌注目。
裴纪安停了许久,才听到自己哑着嗓子,艰涩道:“表兄,月底就要开考了,你若是没把握,可以让父亲替你引荐。”
顾明恪没有抬头,道:“你若只是想说这些,那就不必再提了。”
裴纪安自不是。他缓了良久,才终于将这句话说出来:“表兄,安定公主似乎很喜欢你,你会同她成婚吗?”
顾明恪扶着袖子斟墨,他身姿笔直,落笔平稳,手腕、手臂、肩膀俱成直角,是最标准的写字姿势。顾明恪面容极白,长发如墨,嘴唇薄而淡,像尊神像一般美好,冷漠,高不可及。
裴纪安以为顾明恪不会回答了,他脚步动了动,正要往外走,忽听到身后响起一道清冷似仙、如冰碎玉的声音。
“不会。”
第27章 回宫
清早, 鸟鸣阵阵,山光清远。宫女们鱼贯穿梭在回廊中,洒扫焚香, 更换旧物。女官指挥着宫女将昨日的瓜果茶水撤下, 换上新鲜的果子。她回头, 见李朝歌坐在东窗边, 正在擦拭刀剑。
李朝歌今日穿着一身明紫色襦裙, 长长的裙摆堆叠在坐塌上,逶迤及地。这一身艳丽贵气, 衬得她容貌姝丽,娇妍不可方物,可是李朝歌手里却握着一柄长剑, 剑身折射出冷冷的辉光, 让整幅画面顿时杀气纵横起来。
一阵清风穿过窗宇,将窗户上的帘穗吹的左右晃动, 李朝歌伸手,随手挽过眼前的碎发,依然专注地擦拭自己的佩剑。
女官示意宫女们小心办差,她交握着手上前,走到李朝歌身前, 轻轻下拜:“公主, 早膳准备好了,您要现在用吗?”
李朝歌例行检查过佩剑, 铮地一声归剑入鞘, 将长剑放在桌案上,说:“好,摆饭吧。”
女官招手, 宫女们端着盘盏,如流水般涌入大殿。女官提着裙摆下跪,一边调整菜肴位置,一边问:“公主,今日东阳长公主游猎,赵王、广宁公主皆要参加,公主是否出宫?”
东阳长公主是皇帝的同胞姐姐,后来嫁给了长孙皇后的舅舅高家。她本人是嫡出公主,夫家又显赫,平素和长孙家来往密切,在京城中颇有地位,说得上是宗室公主中领头的人物。东阳长公主牵头游猎,想必贵女云集,百花争艳,是女眷圈中最顶尖的那一档宴会。
然而李朝歌想都不想,摇头道:“不去。”
李朝歌上次和太子及众多世家子游猎都嫌弃他们水平次,何况是一群贵族女眷?李朝歌光想想,就能猜到她们打猎是什么模样。李朝歌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实在不想陪着她们浪费时间。
女官将银盘摆放好,表情迟疑,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广宁公主每日都能接到邀约,公主这里却冷冷清清。要不公主和天后说一声,让天后帮您牵线,多结交几位世家女郎?”
女官以为李朝歌受冷落,担心李朝歌心里不舒坦,殊不知,李朝歌是故意将那些请帖推掉的。李朝歌浑不在意,随口道:“只是宴会而已,又不是非要参加。她们确实出身良好,父兄尊贵,但说白了,有权力有功劳的是她们的父兄,而不是她们自己。她们亦不过是普通人,合则当朋友,不合则各走各的,为什么非要混她们的圈子?”
李朝歌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女官倒不好再劝了。女官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李朝歌在给自己圆场。能和东阳长公主走动的无一不是名门贵女,天潢贵胄,每次东阳长公主举办宴会,全京城的女子恨不得削尖了脑袋挤进去,怎么会有女子不愿意参加长公主的宴会呢?
女官垂着眼睛,应和道:“公主说的是。公主刚刚回来,正该慢慢熟悉人手,等过几天再出去走动也不迟。”
李朝歌拿了汤匙盛粥,忽然动作一停,看向窗外。女官跟着将视线转移出去,见一队内侍急匆匆走来,停在门口,对李朝歌叉手道:“安定公主,天后有令,让公主尽快收拾行装。圣人和天后要摆驾回宫了。”
回宫?李朝歌皱眉,为何这样突然?她二话不说放下汤匙,问:“为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天后要突然回宫?”
内侍摇头:“奴婢不知,奴婢奉命传话,不敢妄言。”
李朝歌挥手,道:“我知道了,你们去给下一家传话吧。”
内侍行礼:“谢公主。”
内侍走后,殿里的宫女们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女官拧着眉,莫名有些不安:“公主,为什么突然回宫?圣人和天后明明说好了,要在紫桂宫住半个月的。”
李朝歌沉着脸不说话,她从桌案前站起身,利落地往外走:“到底怎么回事,去问问便知。我去千秋殿给天后请安,你们在这里收拾细软,不得胡乱走动。”
内外宫女们一同下跪,双手端在眉前,齐声道:“诺。”
李朝歌穿着一袭紫色长裙,一路穿过回廊,走入千秋殿。千秋殿外的宫女给李朝歌请安,李朝歌拖着披帛,轻轻迈过门槛。
隔着落地雕窗,李朝歌看到李常乐依偎在天后身边,正在抱怨:“阿娘,为什么突然要回宫?我们今日都说好了,要和东阳姑姑一起狩猎的。”
天后十分耐心,对李常乐说道:“狩猎回京再办也不迟,朝中传来了急事,你父亲急着回去主持大局。”
李常乐坐在天后身边,依然很不乐意:“到底是什么大事?等一天都不行吗?”
天后皱眉,没好气瞪了李常乐一眼,斥道:“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朝廷大事,还比不得你游玩重要吗?”
李常乐对母亲还是畏惧的,天后一冷脸,她就不敢歪缠了。李常乐嘟着嘴,低低道:“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门口的侍女给李朝歌行礼,天后听到动静,回头,见是李朝歌来了,略微和缓了脸色,说道:“朝歌,你来了。回宫的消息你接到了吗?”
李朝歌垂着手给天后行礼,然后才起身,端端正正地回话:“儿臣收到了。天后,朝中是不是出了大事?”
天后叹气,在散心途中接到这种事,谁都不会觉得愉快。天后不欲让两个孩子担心,轻描淡写道:“不算什么大事。大唐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经过了,这等小打小闹,算得上什么?只是些魑魅魍魉,小鬼做戏罢了。”
李朝歌眉梢微微一动,眸中若有所思。听天后的话音,这似乎不是官场中的变故,反倒像是妖魔鬼怪。
李朝歌有心再问,但是天后不欲多谈,而是打发两个女儿道:“你们快回去收拾东西吧,圣人走得急,午时就要出发了。你们两人是公主,要以身作则,勿要让别人等你们。”
“什么,这么快!”李常乐吓了一跳,连声嚷嚷道,“仅剩一个时辰,我带来那么多东西,这怎么来得及?”
“所以让你快回去。”天后敛着眉,特意说道,“不许去烦圣人和太子,这是朝廷大事,不许任性。”
李常乐敢和皇帝、太子顶嘴,但是天后发话,她却不敢不听。李常乐知道母亲这次动了真格,并不是和她开玩笑,李常乐瞬间泄气,蔫巴巴道:“是,我知道了。”
天后看向李朝歌,问:“朝歌,你呢,人手够不够?若是人手不足,我再给你派一队人过去。”
“不必。”李朝歌摇头,“我东西没多少,出来的时候就收拾的差不多了。天后贵为国母,不容有失,这些人还是留给天后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