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五) (第2/2页)
座上的天君着实没料到会演上这么一出,但不愧是做天君的人,翻脸比翻这门手艺练得炉火纯青,威严的天眼往殿内一扫,瞬时已将利害得失判得明晰,沉声道:“青丘的帝姬这个疑惑提得甚好,九重天的法度一向严明,知鹤若要上天,自然是要立一个功绩的,”顿了一顿,天眼再次威严地扫视整个大殿,补充道:“这一向也是天上律条中写得明明白白的规矩。”但,约是觉得法度太严明了,显不得他是个仁君,停了一会儿,再次补充道:“不过,南荒的异动暂且不知形势,这桩事且容后再议不迟。”
凤九仍然不嫌累地保持着那副谦恭知礼的仪态,遥向台上的知鹤春风化雨百川归海地一笑。知鹤的脸白得似张纸,一双大大的杏仁眼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火苗来,狠狠瞪着她。满苑寂静中,一个清冷的声音却突然淡淡响起:“由本君代劳了吧。”昊天塔的塔顶在东华指尖停了停,他微微抬眼:“若提她上天便要让她上战场的话。”知鹤猛地抬头,雪白的脸色渐回红意,自两颊蔓开,眼中渐生一抹殷切之色,像是重活了过来。
天君也愣了愣,不动声色扫了眼列宴的仙者,除了东华便是白浅位高,正欲提声问一问白浅的意见。她已打着扇子十分亲切地笑道:“在青丘时便听闻知鹤公主仙逝的双亲曾对帝君有过抚育之恩,帝君果然是个重情谊的。”算是赞同了。凤九冷冷瞧了眼东华,再瞧了眼知鹤,脸上倒是一个真心实意的笑,附和她姑姑道:“帝君同公主实乃兄友妹恭。”便没有再出声的意思,自顾自地垂头剥着几颗瓜子,其他的仙者当然没有哪个有胆子敢驳东华的面子。天君习惯性地端了会儿架子,沉声允了这桩事。
这一列陡生的变故,令一众的仙者瞧得亢奋不已,但多半看个热闹,到底生了什么事还是没弄真切,只是有一点收获:将从前在传说中听闻的这些上仙上神都对上了号,例如早晨青云殿中东华一本正经戏弄的那个,原不是他的义妹知鹤公主,却是久负盛名的青丘女君凤九殿下。不过,倒也有一两个明察秋毫的,看出一些门道来,因坐得离主席极远,偷偷地咬着耳朵:“其实这个事,我这么理解你看对不对啊,就是小姑子和嫂子争宠的一个事,这个小姑子可能是有一些恋兄情节在里头,嫂子也是看不惯这个小姑子,于是……”后来这个明察秋毫的仙者,因为理解能力特别好还难得的有逻辑,被拨给了谱世人命格本子的司命打下手,很得司命的器重,前途十分光明。
其实这一趟,白浅是代她夫君夜华来赴的这个宴会。
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昨日自正天门大驾,这位上神一向护白家兄妹的短,约是私下里对夜华有个什么提点训诫,亲点了他的名令他一路作陪。夜华的一些要紧公务,便只得白浅替他兼着。
白浅性嫌麻烦,不大喜欢应酬,眼见着酒过三巡,天君照常例遁了,便也遁了。原打算仗义地带着凤九一起遁,见她一个人自斟自酌酌得挺开心,想着她原该是个活泼的少女,成日同团子待在庆云殿也不是个事,该出来多走动走动才有些少年人的性子,便只嘱咐了几句,要她当心着。
她这个嘱咐是白嘱咐了,凤九今夜喝酒豪迈得很,有来敬酒的仙者,皆是一杯饮尽,遇到看得顺眼的,偶尔还回个一两杯。众仙心中皆是赞叹,有道是酒品显人品,深以为这位女君性格豪迈格局又大,令人钦佩。但这委实是场误会。实因今夜夜宴上供的皆是花主酿的果蜜酒,此酒口味清淡,后劲却彪悍,但凤九哪里晓得,以为喝的乃是什么果汁,觉得喝个果汁也这般矫情,实在不是她青丘凤某人的风格……除此外还有一点,她隐约觉得今夜心火略有些旺盛,想借这果汁将它们浇一浇。
但浇着浇着,她就有些晕,有些记不清今夕何年,何人何事何地。只模糊觉得谁说了一句什么类似散席的话,接着一串一串的神仙就过来同她打招呼,她已经开始犯糊涂,却还是本能地装得端庄镇定,一一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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